187.第 187 章 都跑了(1 / 1)

回到靈武城之後, 自然就是合算軍功。

不僅是殺敵算是軍功,探路,打探消息, 給上官出謀劃策, 亦或者想出來什麼主意提升隊伍實力, 甚至幫扶同僚都算是軍功。

就連每個月的軍中小測排名在前也算功勞。

馮勇美滋滋接過自己的軍功合算,抱著沉甸甸一袋子銅錢, 腋下還夾著兩匹粗麻布帛,馮勇樂得合不攏嘴。

他算是有家學淵源, 他的父親曾經就在軍中效力,雖說後來瘸了腿, 可也把軍伍經驗都傳授給了他。憑借著這些經驗, 他在軍中比旁人要更如魚得水一些, 立了幾次功勞後, 他如今已經是個什長了。

這段時間他一共斬殺了四個敵人哩,月末小測水平也在中上, 還有他手下的士卒也有兩人有功勞,這些也算他一些績效。

回來以後營裡麵放了三天的探親假, 馮勇抱著錢袋,夾著布帛, 沒有立刻離開軍營,而是打算等幾個老鄉一同回家。

他家並不在靈武城內, 而是在離靈武城三十裡外的一個村子, 不算多遠,平日自己來回也沒什麼,隻是今日他拿著這麼多錢和布帛,恐怕會引來賊人窺伺, 還是多和幾個同僚一起走安全些。

他們一行七個人一起來參軍,此次出去剿匪之前他們就約定好了倘若放探親假便一同回村。

很快馮勇便等到了如今已經是伍長的張大,沒過一會又等到了另外三個人,隻有趙大石和馮六遲遲未到。

幾人也不著急,如今天色還早,再等一等也無妨。五人乾脆就站在這一邊等人一邊聊天,交流著軍中趣事

過了好一陣,卻隻有趙大石麵帶哀傷來了。

“馮六運氣不好。”趙大石哀歎一聲。

他來晚了就是上官找到了他,知道他是馮六的同鄉之後托他將馮六的死訊傳達給馮六的家眷,讓他下次歸營帶著馮六家裡人一並過來領撫恤。

聽聞此言,幾人也傷感了一會,卻也沒有太深的憂傷。

這世道死人太常見了,他們和馮六雖說是同鄉,可關係也就淡淡。遇到荒年,誰家不得死幾個人?就是平常也常有餓死、病死,甚至出門打獵被狼吃了的事情。

打仗本就是要死人的,就算不打仗,荒年也會餓死人,得了風寒也會病死人……人命本就如草芥。

“馮六是我的本家,我去告訴他家裡人吧,好在他家裡兄弟姊妹多,叔嬸也不至太過傷心。”馮勇歎了口氣。

張大看了一眼天色道:“如今時辰還早,我聽說營地裡麵開了一家鋪子,咱們這些人在裡麵買東西能便宜些,要不咱們借一輛推車,去買些東西帶回家?”

三十裡路,他們腳程快,兩三個時辰就能回去,如今還不過午,日頭還早哩。

這數月來此處軍營已經修建的有模有樣了,儼然如一座小村鎮一般,李長安帶著壽安軍出去剿匪,軍營這邊的修建也沒停下。

甚至還修建了一處專供內部人員的百貨鋪子,並且準備延伸成一條商業街。隻要錢能在她手裡運轉開,軍費收支平衡一些,她養兵的財政壓力就會小很多。

馮勇摸了摸自己懷裡沉甸甸的錢袋,心想他家裡不寬裕,就跟著同僚們一起去看看,不買東西。

這個百貨鋪子占地麵積極大,可裡麵卻並不寬鬆,密密麻麻的貨物擺放在堂中,走道裡擠滿了人。

馮勇一進去就被裡麵喧囂的聲音給炸了一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夥計就走了上來,直接問他們:“買米還是買麵?米十三文一鬥,麵十一文一鬥,每人每月限量三石。”

夥計匆匆說了一聲,便不再管他們,而是轉身忙著招呼其他人去了。

馮勇大驚失色:“這麼便宜?”

朔方本地冬長夏短,土地又適合放牧不適合種糧食,所以本地的糧食大多都是從南邊運過來的,價格高昂,去歲收成不好,糧價更貴。一鬥米二十多文,一鬥麵十七八文都算不貴的價格了,可這個鋪子裡竟然這麼便宜!

“我要兩石米一石麵!”馮勇喜笑顏開。

他這兩個月的餉銀加上立下功勞的賞賜足夠他買糧食了,可惜隻能買三石……不過下個月他還可以再買哩。

三石糧食混著野菜夠全家四口人吃上許久了。

不僅是馮勇,另外幾個人也都是同樣的選擇。

看著他們這邊明顯是一夥人,一個夥計覺得是一筆大生意,臉上帶笑走了過來。

“行行行,你們要是拿不動還能三文錢一日租我們鋪子的推車,李娘子吩咐咱們自己人不用收押金……豬油、醬醋什麼要不要也買些?都比外麵便宜一大半哩。”夥計輕快介紹著。

這是李長安直屬的鋪子,裡麵的糧食和貨物直接從洛陽和河南道等地運過來,從生產到銷售沒有經過一次中間商,李長安設立這個鋪子也隻屬於員工福利,沒指望賺錢,價格都是成本價。

尋常糧商要賺錢,必定會抬高價格,畢竟糧食人人都要吃,邊關這幾個州郡自己產糧又不夠吃,不愁糧食賣不出去。商賈可不管百姓能不能承擔的起糧價,他們沒有趁著荒年屯糧都覺得自己已經很良心了。

“我們這兒還有鹹魚和鹹肉。”夥計壓低聲音,“可以當鹽吃。”

大唐的食鹽來源已經很廣泛了,除了在臨著海的郡縣有海鹽以外,還有川蜀等地的井鹽,以及關中道河東道的池鹽。

不過鹽來源廣泛並不影響價格高昂,總歸就是離產鹽地越遠,鹽價越高。

朔方就屬於離哪哪兒都不近的倒黴蛋,鹽價高昂。

“那得買一些。”馮勇眼神一亮。

沒有鹽吃,身上便沒有力氣,便會得病,鹽可是個好東西。

趁著便宜他得多買一些。

夥計笑了笑:“我們這還有新上的羊皮襖,羊毛衣,都便宜哩,給家裡的老爹老娘嬌妻幼子買上一件,暖和極了……”

“也看看,也看看。”馮勇一行人迭聲道。

羊皮襖也是好東西,朔方一年到頭就沒幾個月暖和時候,倘若有件羊皮襖穿著全身都暖洋洋的便不怕過冬了。

而且羊皮襖還能穿上幾十年,倘若有一日家裡揭不開鍋,也可以賣給當鋪換錢呢。

“我們這兒還有胭脂水粉,給家裡的妹子夫人買一些,塗上好看著呢。”夥計接著推銷。

馮勇想起家中的剛剛及笄的小妹,沒忍住買了一盒。

他不在家裡,平時都是小妹照看著老父老母,小妹也辛苦。

“還有糖塊,一塊隻要三分錢,買回去給家裡的孩子甜甜嘴多好。”夥計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馮勇家裡沒有孩子,倒是沒多動心,可是一聽著一塊隻要三文錢,又心動了,也忍不住買上幾塊。

他爹娘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好的糖哩。

半個時辰後,六個人推著三輛堆滿了東西的小推車站在鋪子門口,懷裡的錢袋子已經空蕩蕩的癟了下去,麵麵相覷。

“也不知怎的,我本來就隻打算看看不買東西來著……”趙石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張大輕咳一聲,臉有些紅:“都是家裡用得著的東西,在這兒買比外邊買便宜一半呢。”

其餘幾人一聽臉上又帶上了笑。

賺錢就是為了養家糊口,如今在壽安公主開的內部鋪子裡買的東西價格低,而且質量他們自己也放心。

賺到手的錢能買更多的東西就能讓一大家子人過得更好,多好啊。

“說起來,咱們壽安軍不是還在招兵嗎。”馮勇忽然道。

馮勇心想,他阿爺兄弟四人,他和幾個堂兄弟關係都不錯,跟著壽安公主這樣的好事,他得帶著自家兄弟一起啊。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了計較。

誰家裡還沒那麼十幾個親戚了。

回到村子後,幾人引起了全村的轟動,那可是三車的東西!

“咱們也算是錦衣還鄉了。”馮勇低聲道,這些日子跟著軍中的老師讀書,他也能說上這麼一兩個成語。

幾人都是紅光滿麵,胸膛挺得筆直。

身上穿著嶄新的衣服,手裡推著拉滿了糧食的車,所有人都羨慕的看著他們,這樣的痛快事先前做夢也不敢想啊。

還沒到家,馮勇的父母和妹子已經聽到了旁人的消息,忙不迭出來迎接他。

“咋買這麼多東西。”馮勇的父親有些心疼錢。

“阿兄出息了!”馮勇的妹子倒是樂得合不攏嘴,崇拜看著自己的兄長,眼睛都放光。

馮勇下意識又挺了挺胸,驕傲道:“兒作戰英勇,壽安公主給兒發了好多錢。”

“那也該攢著錢。”

馮勇卻隻神秘一笑:“阿爺,你猜這米多少錢一鬥?”

他伸出手指晃了晃低聲說了個數。

馮老頭震驚咋舌:“竟這樣便宜。”

“隻有我們這些將士買才這麼便宜,壽安公主體恤我們哩。”馮勇極為驕傲。

回到家以後,馮勇也沒能休息,這兩天他家的門檻都要被親朋好友踏爛了。

三日後,馮勇幾人帶著浩浩蕩蕩幾十個年輕力壯的青年往靈武城去。

到了軍營外麵,一邊立著“招兵處”的牌子,另一邊卻立著“撫恤處”的牌子。

馮勇這次也帶著馮六的母親和三哥來了此處,一路上其他人都歡聲笑語,隻有她們二人愁眉苦臉。

一見到“撫恤處”那白底黑字的大旗,縱然她們不識字,卻也能感受到哀傷之意。

“我的兒啊——”馮六的老娘悲哭著撲了上去。

那守著撫恤處的小吏核實了馮六老娘的身份後便給了她一筆錢。

“你的兒子戰死沙場,朝廷就要替你的兒子給你養老。”小吏細心給馮老娘說著政策。

“我們這邊也會派人每隔一年半再去看你一趟,倘若有人欺負你們,你們也可以告訴我等。壽安公主說了,你兒子戰死沙場,朝廷便應當給你們養老。”小吏道。

小吏拿出錢給馮老娘,讓她簽字畫押,又道:“你家裡可以送兩個人到我家公主名下的工廠裡做工。”

“夫人,子女,父母,然後才是兄弟姐妹……馮六並未娶妻生子,這個名額便可以留給父母,你可願意到紡織廠乾活?”小吏一邊翻著手中的資料一邊道。

這個時候普通百姓成親生子都早,馮老娘也不過四十來歲,還能乾得動活。

“願意,願意。”馮老娘喜不自勝,這半年壽安公主的廠子名聲都傳開了,工錢日結,還管一頓飯,誰都削尖了腦袋想往裡麵去乾活。

隻是想乾活的人多,招的人少,她一大家子人一個都沒有能進去乾活的人。如今自己能進去乾活,每年還能拿一筆撫恤金,這不比指望其他幾個兒女養老強多了?

“行,那我給你登記上。”小吏道。

“還有另一個名額,你看看你家裡誰合適,過些日子一並領過來我給記上。”小吏倒也沒讓馮老娘現在便決定,這樣的事情總該回家去一家人商量清楚再決定。

馮三看著有些心動,他不禁出聲問:“那要是有夫人孩子呢?”

“夫人進紡織廠,孩子免費進學堂,無論孩子有幾個,年紀多大,都給養到十五歲。公主說了,跟著她打仗的將士,她給解決後顧之憂。”小吏道。

“阿娘,你看要不我也去試試……”馮三眼睛一亮,低聲跟馮老娘商量。

他家孩子太多,窮的厲害,壽安軍待遇這麼好,他也想試試能不能博一個富貴。

先前他因為弟弟死了而畏懼打仗的心思在這充足的保證下消失不見,剩下的隻有對能吃飽飯能穿上新衣裳的渴望。

有這個心思不僅馮三一人,短短數日,壽安軍已經擴張了數倍。

甚至有不少朔方軍中的士卒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跟著壽安公主好像更有前途啊。

李光弼近來也覺得不太對。

——他手下的幕僚短短數日就跑了好幾個人。

“陳先生,莫非是我有何不對之處?”終於在第三個幕僚提出要告辭的時候李光弼忍不住了。

被稱作陳先生的人目光躲閃,支支吾吾:“並非是將軍之故,是老夫的故友寫信邀請老夫……”

話沒有說完,但是李光弼已經知道了他的未儘之意。

無非是有了更好的前途,幕僚並沒有軍中職務,來去自由,有了更好的選擇另投高明也正常。

李光弼歎了口氣:“那我便不妨礙先生去與故友相會了。”

回到府衙,公房內早有人等著李光弼了。

“李將軍,末將自請調去壽安公主麾下。”一見到李光弼,那個生的高大凶猛的漢子便湊了上來,急匆匆開口。

李光弼揉了揉額角:“你怎麼也想跟著壽安公主?”

這已經是第五個來找他想調動到壽安公主麾下的將領了。

壽安軍雖然實際上獨立於朔方軍,可名義上還是歸屬於朔方軍下麵,近來壽安軍擴張迅速,李長安手下中層將領不足,隻能從朔方軍這邊給她撥。

隻是這一個個的也都太急切了吧。

好歹給我留點麵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