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喉嚨裡像是塞了火炭，又乾又澀針紮似的痛。
這是哪兒？蘇溪坐起身，看到蓋在身上的白色被子和散落在一旁的衣服。內心閃過不好的預感，蘇溪掀起被子看自己的身上，還好，貼身的衣物都還在。
他躡手躡腳地站起身，房間裝修精致，像是高檔酒店。
難道是喬治給自己安排的酒店？
蘇溪一邊往身上套秋衣，一邊到處找水喝。
他現在堪比喉嚨裡塞了個撒哈拉沙漠，僅剩的理智控製著他不至於扭曲爬行著找水喝。
電視旁邊有一扇門，推開裡麵是乾濕分離的浴室，蘇溪權衡了一下趴在水龍頭上喝自來水的可能性，還是放棄了。七年的牛馬生活不僅摧毀了他的靈魂，還削弱了他脆弱的胃粘膜，喝了水今天上班就得一陣一陣往廁所跑了，他怕被組長指責。
酒店前台總會有水的吧，他終於在床頭櫃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打開屏保。
明晃晃的十點三十分嚇得他雙腿發軟，一陣眩暈。
全勤獎沒了，可惡的喬治，自己保持了十年的記錄，就要再此毀於一旦了。但是說不定喬治已經幫自己批假了呢，總裁也會理解的，自己昨晚做出的犧牲……不行，要聯係喬治，幫自己把今天的缺勤記錄刪掉。
蘇溪這樣估量著，又活過來了，決定先找水喝。
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是……彆墅？蘇溪看向扶梯下的客廳。
一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屏幕。
總裁？！
蘇溪看到朱利安馬上就要抬起頭來，立馬閃回房間關上了房間門。
這是什麼情況！
朱利安看到蘇溪快到模糊的影子，心情很好地笑了笑，他倒要看這隻野兔子能躲到什麼時候。
蘇溪迅速整理好心情，用：“這是在夢裡而已，彆說朱利安，天王老子都不能拿自己怎麼樣。”的念頭不斷自我催眠。
蘇溪又覺得自己行了，就算被開除也是假的。不對，這是朱利安的夢境，萬一他醒了執意要開除自己怎麼辦？
蘇溪衝進洗手間，捧著水龍頭裡的自來水狂飲了好幾口，就算總裁立馬要自己滾蛋，也不至於含著個撒哈拉嗓子裡冒著煙回家，不能讓自己沙啞的嗓音影響到總裁的心情。
蘇溪推開門，鵪鶉似的小步走下扶梯。
“謝謝總裁收留。”蘇溪恭敬地說。
朱利安眯著眼睛，打量著蘇溪，裝的還挺像個家兔。
“不用謝，餐廳有早餐，微波爐熱一下。”朱利安十分自然地說，仿佛這是什麼尋常的事情。
如果朱利安是冷麵活閻王，那麼自己現在就坐在陰曹地府的餐廳裡，麵前擺著冒著熱氣的牛肉三明治。
蘇溪本想離開，但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繞著牙縫溜回了肚子。
“好的。”這兩個字吐出地太過於順滑，遠比：“謝謝您總裁，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巴拉巴拉……”更要順口輕易。就像工作群裡，點個O後麵自動彈出K一樣自然。
我該什麼時候走？蘇溪看了眼手機屏幕，發給喬治求饒的消息還沒有回複。
他手指熟練地點進公司的帖子。
“今天閻王沒來上班。”
“我都驚呆了，丫的終於生病了？”
“怎麼能這麼咒他，就算他是冷麵活閻王，他也……是個人嘛。”
“我在這家公司做了八年員工，老天爺，他從來都沒有缺過勤。”
“真的嗎，好恐怖。”
“對呀對呀，就跟長那椅子上去了似的。”
“喲，開始心疼資本家了？”
“不是我說，閻王那麼努力，就算他不是總裁的兒子，他也活該成功。”
樓上的等一等，我是人事部的，咱們公司有個工齡七年，至今仍是普通員工的牛馬，七年全年無休保持者……”
“真好，屍體上的屍斑又多了一些。”
“是那個設計部的長著張老實人臉的男的嗎？我姐妹跟他要過微信，嚇得他一邊道歉一邊跑，跟我倆要吃了他似的。”
蘇溪皺眉，難道公司還有跟自己狀況這麼相似的人？不對吧，這不會說的就是自己吧？
又想到總裁今天缺勤是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蘇溪點開消息框，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小號評論：“那誰能力強嘛，那個員工肯定有什麼地方不足。”
“比如說，缺一個董事長老爸？”
“謹言！慎行！”
“老子真是過夠了這苦日子了，地球什麼時候毀滅？”
……
“蘇溪，吃好了嗎？”朱利安的聲音突然在廚房門口響起，嚇得蘇溪一個激靈，差點把手機扔進盤子。
“吃好了總裁。”蘇溪刷的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把手機塞進口袋。
“嗯，下午跟我一起去公司。”朱利安丟下這樣一句話，看了看被蘇溪吃得精光的盤子去，若有所思地回客廳去了。
那我現在該乾什麼？
蘇溪目送朱利安坐下，打開電腦屏幕，繼續開始工作。
下午去上班，馬上就要十一點了，午飯還吃嗎？
總裁是什麼意思，午飯要一起出去吃的話，自己那點可憐的薪水是萬萬不能請總裁吃飯的，去吃路邊攤就是在虐待上司，吃高檔餐廳，就是在虐待自己。
不行，要先發製人。
蘇溪轉頭，看向一塵不染的煤氣灶。
廚房似乎沒有被用過，冰箱裡除了水果牛奶就是各種口味的三明治。蘇溪打開手機定位，發現在幾百米外就有一家超市。
蘇溪看向客廳，大門在朱利安的左手邊，要走正門的話，就得經過朱利安身邊。
太難了。
蘇溪一番細致推理，福至心靈，靈光乍現，將目光投向廚房的窗戶。
朱利安處理好一份文件，關掉電腦伸了個腰。
不知道蘇溪在做什麼，是不是還在跟兔子似的偷偷刷手機。
朱利安看向廚房，正對著的餐桌上空空如也。
“嗯？”朱利安站起身，終於接受了蘇溪跑了的事實。
怎麼跑的？難不成打了個洞？
窗外吹進徐徐微風，朱利安發現了虛掩著的窗戶。
朱利安深刻反思，有那麼怕自己嗎？
走了就走了吧，以後再在公司還能見麵。而且隻是個普通員工，下班時間兩人就是正常的陌生人關係。
他回到沙發點開第二份文檔，用手機訂好了十二點的鬨鐘，專心投入自己的工作。
不一會兒，廚房突然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
朱利安起身，看到忙得熱火朝天的蘇溪。他腰間係著藏藍色的圍裙，毛衣被圈在一起凹出花瓣似的褶皺。
挺有家庭煮夫那味兒，如果不看成果的話。
蘇溪看上去不是很擅長做飯，炒個雞蛋差點把鍋底鏟穿。
“總裁。”蘇溪笑了笑，窘迫地關火，避免了雞蛋變成黑色的命運，然後迅速把雞蛋倒進盤子。
不知道是不是鍋太重了，蘇溪搖搖晃晃地將鍋對準盤子。很不幸，有一小半雞蛋被倒在了盤子外麵。
常年按鍵盤的手已經退化到如此地步了，蘇溪沒有健身的習慣，下班回家就一頭紮進夢鄉，能活著已經多虧了他體質好了，蘇溪安慰自己。
“去買菜了？”朱利安感到好笑，這家夥的腦回路還真是清奇。
“嗯呢，報答您對我的收留之恩。”蘇溪扶了扶腰，炒了個雞蛋累的他腰疼。
“會做飯嗎？”朱利安看到了台子上擺的整整齊齊的洗好了的菜。
都是些簡單的食材，排骨，油菜還有一隻烤雞。
“差不多。”蘇溪臉頰紅了紅，還是高估了自己，把副總的廚房搞得一團糟，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於是朱利安看到蘇溪怯生生地看了自己一眼又一眼。
朱利安的視線落在蘇溪被濺滿了油點的毛衣，輕輕歎了口氣。
就在蘇溪因為朱利安的歎息，要給自己判無期徒刑的時候，朱利安伸手解開了蘇溪的圍裙。
“我來吧。”朱利安說。
蘇溪受寵若驚：“哎呀，怎麼能讓您來做飯呢？”
但緊接著他又看到一團糟的，落滿了炒雞蛋的台麵，心虛地聲音越來越小。
“私底下彆對我說您，也彆叫我總裁。”朱利安熟練地將台麵收拾乾淨，端起鍋來洗鍋。
那我叫你叫啥？老板，上司？
蘇溪來不及糾結稱謂，朱利安起鍋燒油的場景震驚地他恨不得拿手機拍下來。
這比馬斯克拿著尼龍袋去撿礦泉水瓶都要讓他震驚。
“您……不不……你可真厲害呀。”蘇溪恭維道。
他隻在此刻後悔沒有跟喬治多學學溜須拍馬的手段。
“叫我朱利安就行，我之前在國外留學，學會了做菜。”朱利安將油菜倒進鍋裡，劈裡啪啦地冒出一陣白煙。
“那多……”蘇溪還想客套，被朱利安一瞥，立馬老老實實地說，“好的，朱利安。”
朱利安貼心地拿著菜刀把烤雞剁了，每下一刀，蘇溪呼吸就一滯，等雞斬完，蘇溪差點就要心律不齊了。
一頓飯吃得蘇溪如坐針氈，這可是副總親自炒的菜……要不要打包一點拿去公司拍賣？
朱利安看到蘇溪一邊吃飯，一邊眼珠子咕嚕嚕亂轉，不時還刻意壓壓嘴角，不知道心裡有什麼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