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水火 水霧戰火蓮(1 / 1)

“化霧!”

隨著蒲存敏的這聲輕喝一出, 無數水滴在半空中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猛然變得濃稠的乳白大霧,完全包裹了謝摯, 令她連視線也大大受阻,眼前一陣混沌模糊。

“小摯當心!”象英在旁變色, 連忙提醒謝摯。

她看得分明——方才在那寶藤一指之下, 謝摯整個人頓時便陷入一股奇特的阻力當中, 周身凝滯,動作緩慢, 這在對戰中已是一大不利,現在居然連蒲存敏的人都看不清了!

“這個蒲存敏太強了……”

霧氣本身也是水滴,隻是極其微小而已,水滴數量越多便越難控製駕馭, 可蒲存敏驅使濃霧亦麵不改色,舉止之間毫無吃力之態, 這說明她對符文的掌控已臻化境, 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地步。

說不定,她已是銘紋境中符文掌控的極致了!

象英在金烏夢靈背上咬牙,隻恨自己不能將謝摯好好護在身後——她素以穩重冷靜聞名, 即便自己先前被帝江擒住時亦沒有慌亂過,但當她看到謝摯流血受傷, 卻完全不能繼續若無其事。

但象英也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這不是她能插手的戰鬥。

若她貿然乾涉,不僅毫無幫助, 說不定還會給謝摯格外再添麻煩, 因此她雖然心焦如焚也隻能勉強按捺忍耐。

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已被那個從小到大一直跟在她身後,甜甜地叫她“阿英”的小姑娘甩開這麼遠了呢?現在她竟連自己的妹妹都不能護佑周全。

象英心中悵然若失, 低低歎息,撫摸著身下太陽神鳥的羽毛,將擔憂的目光投向身形完全被淹沒在濃霧之中的嬌小少女:

“這場戰鬥我幫不上忙,接下來,就隻能靠小摯自己一個人了。”

“好可怕的掌控力!”謝摯亦為蒲存敏的濃霧而驚歎。

她的天資固然極為驚人,但畢竟幼時被平白耽誤了許多年,踏上修行之路的時間還太過短暫,在很多方麵都顯得稚嫩,比方說在對符文的掌控嫻熟精微上,她自問就完全比不過在大荒中成名已久的蒲存敏。

但她也沒有絲毫膽怯退意,軀體上璀璨符文密織,火蓮在身旁倏然開放千萬朵,將吞沒自己的濃霧在一瞬間完全蒸發乾淨,謝摯神情堅定地緩緩踏出一步,竟然強行掙脫了如沉沉泥沼般的壓力束縛:

“水滴化成霧也是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我又何懼!”

一時之間,地下水絲如霧,火焰如蓮,各色燦爛符文充盈爆發於溶洞之內,照亮了每一寸昏暗的地方,令許多自降世以來從未見過光明的小靈獸驚慌失措紛紛逃遁,頃刻之間謝摯就與蒲存敏激烈交鋒碰撞了百次有餘!

若不是身處地下溶洞,需要刻意收斂對戰的力量,以免洞壁損壞坍塌,這裡的平原一定會如同被神犁開墾過一般,大地破碎數十裡,說不定連小山也會被戰鬥中泄出的可怖衝擊波擊得粉碎!

這是真正大荒天才之間的戰鬥!

“倒黴倒黴真倒黴……”錢德發在濕漉漉的溶洞裡貓著腰艱難行進,唉聲歎氣叫苦連天,他父親對他太過疼愛,把他養成了個皮嬌肉貴不能吃苦的正兒八經小少爺。

他哀嚎一聲坐倒在地,“我真後悔我進金烏夢的時候沒把酒帶進來!”那樣他倒還能苦中作樂一下!

已經在這比迷宮還更加彎彎繞繞的溶洞裡鑽來鑽去半個時辰有餘了,彆說金烏神的遺藏了,他們現在連之前先進來的人影子都看不見——一個個全走丟了!

歸根到底,還是這溶洞分岔路太多,路又太難走,低矮的地方甚至要爬行才能通過……

“快起來!”

熊劍北張開手將他像拎小雞一樣拎起來,健壯高大的身軀鑽在這逼仄狹小的溶洞裡看起來特彆憋屈,需要彎腰弓背成蝦米狀才能勉強繼續行走:

“我還要給我師父留寶物呢!快走快走!要是去遲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啊!怎麼又沒路了!”

他爹的,前麵又是一個死胡同!又得繞回去重新走!鸞吟芝氣急敗壞,原本美麗的潔白臉頰上此刻沾滿了臟兮兮的泥水,那都是她在一段需要匍匐才能通過的路程中蹭上的。

真是臟死了!長這麼大以來,除過在謝摯身上,她鸞吟芝就沒吃過這麼大的苦!

鸞吟芝惱恨無比地一捶洞壁,“要是我犧牲成這樣還拿不到金烏神遺藏,我就……我就……我就殺了謝摯!”

她剛收回手,溶洞壁上便傳過來一陣可怖的震動,連頭頂的鐘乳石都被震落了不少,令鸞吟芝呆呆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誒?”

怎麼回事,她的肉身明明很一般,在少年天才之中甚至算得上孱弱,怎麼隨手泄憤地捶了一把洞壁,竟然有這樣大的威力?

“我的力氣有這麼大嗎?”鸞吟芝百思不得其解。

“轟——”

爆裂聲轟然響起,在溶洞中傳出很遠也不能止息,掀起了波紋般重重震蕩的回音,璀璨的符文如海洋一般澎湃,甚至淹沒了金烏神遺藏的霞光瑞彩!

即便謝摯和蒲存敏已經竭力控製了力量,但周圍的環境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頭頂的鐘乳石與石柱紛紛斷裂粉碎,腳下的石筍更是被以摧枯拉朽之勢完全推平了!

待兩人終於分開時,呼吸都有些不穩——她們二人都負了傷,算是差不多打了個平手。

“咳咳……”

謝摯唇角溢血,捂著胸口輕輕地咳嗽了幾聲,仍然警惕地望著蒲存敏,提防她有什麼新動作。

“真是個強大的對手……”

她的神情少見地有些凝重——在方才的戰鬥中,她呼吸之間不慎吸入了一些蒲存敏的霧氣,受了不輕的內傷,這才明白乳白霧氣的真正妙用。

潤物無聲,無孔不入,看似柔弱無害其實威力猛於金剛,令人防不勝防。

即便有火蓮防身,但謝摯的臉頰與脖頸仍然被水絲霧氣擦傷了不少,這些傷口極其微小細密,此刻才在緩緩往外滲出血珠,在少女嬌豔雪白的麵容上凝出道道刺目的紅痕血滴。

蒲存敏亦沉眉,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符文神劍——卻是已在碰撞之中被謝摯逮住機會硬生生地從當中折斷了。

接下來的戰鬥,絕不能再讓謝摯近身……她手臂微微顫抖,忍耐著指骨被謝摯撞斷的劇痛,再三吐納才勉強按壓下去胸中翻滾的腥甜血氣,身上的衣袍破損了不少,沾染上了斑斑血跡。

“你的肉身堅韌得奇怪……”

蒲存敏仔細地觀察了一遍謝摯全身,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特殊之處,“簡直不像是肉身孱弱的人族。——你是個體修嗎?”

到底是什麼樣的體修,才能赤手空拳地折斷她用符文凝聚而成的神劍,還順手撞斷她的手指?難不成謝摯是吃仙金喝靈泉長大的嗎?她不能理解。

“不是呀!”

謝摯理所當然地搖頭,她一直都自認為是劍修,覺得這樣聽上去能更英武威風一些,“我是個劍修!”

她有些惋惜地摸了摸胖竹筍——可惜萬法劍竹威力太大,現在身處溶洞之內施展不開;要是出去打,又有金烏神遺藏被彆人捷足先登的風險。

要不然,她也就不用打得這麼憋屈了,一揮劍便可以結束戰鬥。

但她也不能太依靠萬法劍竹,跟蒲存敏此次戰鬥是一個很好的磨礪機會,之前從未遇到過如此難纏的強敵……她一定得抓住她好好利用才行!

這樣想著,謝摯一抹臉上的血珠便重新衝過去,“但我不必用劍,也一樣能打敗你!”

見她試圖靠近,蒲存敏大驚,連忙急速後退,手中寶藤一揮,麵前立刻便升起一麵交織藤牆,其上閃爍著碧綠晶瑩的輝光,葡萄顆顆紫潤,比瑪瑙還要更加明透。

“在此止步!”

蒲存敏大喝,周身符文大盛,一瞬間便布置下數道防線,將寶藤重重拄在地麵上,發出一陣耀眼光芒。

她已然發覺謝摯的肉身堅韌驚人,不願輕攖其鋒,直接與謝摯的長處硬碰硬地較量——毫無顧忌地以攻代防是謝摯的戰鬥風格,卻不是她的。

她要將謝摯限製在原地,穩妥鎮壓至受擒!

“區區一麵葡萄藤牆,又豈能攔我!”

謝摯速度不減,徑直揮出一拳,手臂上籠罩著一層寶術虛影,生生增加了一股可怖的巨力,令空間都在顫抖尖鳴——她將寶術的力量強行疊加到身體上,借用了玉牙白象的力量!

“我明白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力量在謝摯體內激蕩噴湧,令嬌小的少女驟然亮起了眼睛:“我明白修煉寶術的真正奧義是什麼了!”

“寶術真正重要的並不是符文,也不是凝聚出虛影化形,而是化自我為靈獸本身!”

她現在才忽然明白了玉牙白象當初為什麼要那麼注重為她煉體,告訴她“人族的尋常學習寶術的方法不對,隻得皮毛,失其精魂”……原來那位總是凡事不多作解釋的冷清神祇的良苦用心竟然應在這裡!

若非謝摯在玉牙白象的嚴苛要求之下不斷斷骨重生,將肉身鍛造得完美無瑕,甚至可以人族之軀與神獸幼崽比肩,即便她此刻開竅通悟,但也一定會被這種不屬於人族的強大力量壓得粉身碎骨不可!

等象神大人蘇醒之後,她一定得好好感謝她一番才行!

謝摯心潮起伏,愈發鬥誌昂揚,一手化白象寶術,一手化碧獅寶術,重重轟擊上蒲存敏營造出的葡萄藤牆: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