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月駐足在元瀅瀅的寢居前麵,麵上一片糾結之色。
屋門被綿軟的手掌推開,元瀅瀅見到方寒月時,美眸圓睜,儘顯驚訝。這些時日,落選的秀女已經陸陸續續還鄉,她還以為,方寒月早就已經離開了。
方寒月握緊粉拳,心中下定了決心。她三兩步走上前去,朝著元瀅瀅說道:“我不願就這般回鄉。”
元瀅瀅微微側首,鬢邊的絹花順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
“離開與否,是各位大人說了才算。你若是不想離開,求大人便是。”
又為何要擋在她的屋子前,久久未曾離去。
心中的百般糾結,讓方寒月的麵頰通紅。她抿緊唇瓣,將自己的打算說出口——方寒月心氣高,見識過州城等眾多繁華景象後,讓她再回到偏僻的府縣,她自然覺得不甘心。但方寒月心中明白,她既然已經落選,按照規矩隻能收拾包袱離開。那些身份顯赫的女子,落選尚且沒有轉圜的餘地,何況是方寒月。
濃烈的不甘願,在方寒月的心中徘徊。這些時日,她一直在費心打聽,如何才能名正言順地留下來。方寒月果真從州城官員的口中,尋到一個法子。
方寒月抬眸,看著元瀅瀅一張俏生生的粉臉,心意已決。
她粉唇輕啟:“我想留下,給你做侍女。”
方寒月口中所說侍女,不是為了進皇城,而情願從平民變做低人一等的奴仆。她看出元瀅瀅嬌氣,這一路上定然需要人照顧,而方寒月便願意做這個照顧元瀅瀅的人,但作為交換,元瀅瀅需得帶她一起走。
水眸輕眨,元瀅瀅凝神思索了片刻,忽然道:“我為什麼要幫你。路上無人照顧我,我也走到此州城,何需帶著你一起。”
雖然明知道開口之後,會被元瀅瀅出聲拒絕,但方寒月仍舊心中一顫。她隨即拋出準備好的條件:“若是你中選,我情願舍出這些年積攢的體已贈你,以便你在宮中打點。若是你未成為宮妃,這些體已我仍舊會給你,讓你回到仙姝縣,置辦一兩家鋪子,生計有所仰仗。”
元瀅瀅輕眨眼睫,濃密纖麗的眼睫,在瓷白的臉頰投上一片陰影。她沉吟片刻,緩緩頷首:“那好。”
既然能得到一筆銀錢,不過是身邊多帶一個方寒月罷了,這筆交換很是值得。
見到元瀅瀅頷首,方寒月緊繃的心終究落下,她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既然是做侍女,方寒月便不能繼續住秀女的房間,而要和其他秀女的侍女一般,去仆人的小房間。
方寒月轉身要去,元瀅瀅清靈的聲音響起,滿是好奇。
“你為何不去求陳夢書?”
去道觀祈福那日,元瀅瀅分明看見,方寒月已經同陳夢書一眾人站在一處。按照方寒月曾經的說法,陳夢書模樣好性情佳,又身份貴重,顯然比元瀅瀅更有可能被選作宮妃。那方寒月為何棄陳夢書,而選擇元瀅瀅。
方寒月輕垂眼瞼,聲音放輕:“陳夢書她,並不像眾人眼中一樣。”
陳夢書確實溫婉大方,舉手投足令人如沐春風,但方寒月和她相處久了,隻覺得對方似披著一張假麵,連微笑時唇角上揚的弧度,都像是算計好的。相比之下,雖然方寒月覺得絲毫不通人情世故,每每將人弄得心中鬱鬱的元瀅瀅討厭,但卻真實許多。
許卓君聽聞方寒月做了元瀅瀅的侍女,倒是未置可否。名義上是侍女,實則方寒月便是借著侍女的名號,和元瀅瀅同行,路上做些照顧人的差事。
元瀅瀅睜著圓潤的眼眸,輕拉著許卓君的寬袖,要她一起去領賞賜的點心。
各式精致的點心,被放在青花瓷托盤中。眾秀女跪在地麵,聽著官員所說,皇帝體恤眾秀女奔波勞碌,實在辛苦,便囑咐賞賜二十幾味糕點,以寬慰眾秀女。
秀女們俯身,叩謝皇恩。
待官員離去後,秀女們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圍著屋內的托盤,眼眸中儘是好奇。
賞賜的糕點中,有尋常可見的綠豆糕,用指腹一捏,送進口中,隻覺得綿軟滑膩,唇齒留香,比起攤販所買的綠豆糕,不知要好味多少。除了模樣普通的茯苓糕、豌豆黃等等,還有秀女們未曾見過的一些糕點。
元瀅瀅對著一盤糕點蹙眉,托盤上擺著巴掌大小的胡餅,焦酥胡餅旁有鮮果碾磨成的醬汁。
元瀅瀅從未見識過這類糕點,便凝眉拿了一個胡餅,放進口中輕輕咀嚼著。胡餅滋味寡淡,味道並不出眾。元瀅瀅便朝著許卓君柔聲抱怨著,身旁的秀女輕聲嗤笑,稱道元瀅瀅沒有見識。
“哪裡是你這般乾巴巴地吃胡餅,果真是窮鄉僻壤出來的,目光短淺。此糕是黎國貢餅,需得配著鮮果吃。你瞧瞧陳秀女,才是正確的吃法。”
元瀅瀅順勢望去,隻見陳夢書將胡餅拿在掌心,輕輕一折,模樣小巧鬆軟的胡餅便被分成了兩半。陳夢書拿起湯匙,挖出鮮果放在胡餅上塗平,輕咬一口。
秀女在踩元瀅瀅一腳的同時,還不忘記吹捧陳夢書:“陳秀女當真見多識廣,這黎國貢餅我隻在書上見過,從未嘗過。陳秀女姿態嫻熟,想來吃過不少次罷。”
陳夢書笑得溫婉和氣:“隻是吃過一兩次罷了。”
元瀅瀅學著陳夢書的模樣,重新嘗了一口,味道的確比之前好吃不少,但並非到了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步。元瀅瀅輕撇著唇,將胡餅隨手放在一旁。
她轉身對著許卓君道:“黎國貢餅,滋味不過如此,還是豌豆黃好吃。”
許卓君笑意淡淡,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一旁眼眸微頓的陳夢書。
因是外來的糕點,秀女們對黎國貢餅頗為好奇,隻是仿效陳夢書嘗了之後,覺得滋味一般,便沒了興致。最後,那一盤黎國貢餅,都歸了陳夢書。
明月高懸,柔和朦朧的光輝傾灑在元瀅瀅的身上。她對著滿湖清水,小口抿著帶回來的豌豆黃。
赫連翎驍在不遠處站定,他的輕笑聲,在寂靜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元瀅瀅轉身望去,唇角還帶著點心碎渣。直
到元瀅瀅注意到,赫連翎驍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唇邊時,才後知後覺地拿起帕子,輕拭著柔唇。
剛才元瀅瀅回望的一眼,眸色純粹迷蒙,柔順的鬢發順著她的耳側垂落,瞧著既呆又嬌,赫連翎驍腦袋裡浮現出“貪吃()”二字。
夜色靜謐,旁的女子或賞月怡情,唯有元瀅瀅,不去欣賞夜色,反而埋頭吃著點心。
赫連翎驍聲音微涼,在寂靜的夜晚中更顯涼意。
你不想做宮妃了。?[(()”
對於赫連玨折騰元瀅瀅的舉動,赫連翎驍有所耳聞。若是元瀅瀅因此,對做宮妃生出了退意,也在情理之中。
元瀅瀅搖首,回應的斬釘截鐵。
“自然是要做的。”
元瀅瀅想要入皇城做宮妃,為的是珠寶首飾,榮華富貴,而不是皇位之上端坐的那個人。至於赫連玨的為難,元瀅瀅心中有所畏懼,但金銀珠寶的誘惑顯然更大,現如今還沒有消磨元瀅瀅做宮妃的期盼。
聽罷,赫連翎驍烏黑的眼珠輕轉,在元瀅瀅垂著粉緞係帶的腰間,輕輕打量著。
赫連翎驍雖然一句話未曾說,但他的目光足夠說明一切。赫連玨偏愛女子細腰的事情,已然在秀女中間傳遍了。為了迎合赫連玨的喜好,秀女們想儘各種法子,在腰肢係綢帶,試圖將腰肢收緊,朝大夫要細腰之法……
而元瀅瀅,卻毫不收斂地在月色中,拿著點心來吃。
意識到赫連翎驍的未儘之意,元瀅瀅微蹙著眉,小聲嘟噥著:“我的腰肢又不……”
赫連翎驍眸色淡淡,並無多少情緒。但元瀅瀅或許是被赫連翎驍冷淡的模樣所激怒,一時間忘記了對方是大權在握的攝政王。元瀅瀅走到赫連翎驍的麵前,轉了一個圈,試圖在向赫連翎驍證明,她的腰肢才不像赫連翎驍想象的一般粗重。
隨著元瀅瀅的轉身,裙擺在空中揚起圓潤飽滿的弧度,腰肢的綢帶飄起又垂落。隻憑借雙眸來衡量,果真是不盈一握。
赫連翎驍本就是途徑此處,見到元瀅瀅便想起了許卓君的請求,便不禁駐足打量,一時興起多言語了幾句。這會兒,赫連翎驍見元瀅瀅對腰肢之事頗為在意,便不再多言,便要轉身離去。
但他此等情狀落在元瀅瀅的眼中,便是這位攝政王根本沒有將自己所說的話,聽進耳朵裡。
元瀅瀅心中發急,便抓起赫連翎驍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腰肢。她要讓赫連翎驍親眼親手感受到,她的腰肢如何。
手掌放在腰間的一瞬,元瀅瀅隔著衣裙清晰地感受到赫連翎驍掌心的炙熱。像一團燃燒的正旺盛的火焰,隻需稍微靠近,便讓人覺得麵容發燙,身子微軟。
掌心貼近綿軟,赫連翎驍眸色微動。他順從元瀅瀅的心意,在腰肢間緩緩摩挲著。
修長的指尖,觸碰到垂落在腰肢的粉緞係帶。那飄帶係的鬆鬆垮垮,隻需要稍微用力,便能夠輕易挑開。赫連翎驍的指,掠過飄帶,在元瀅瀅的後腰處緩緩摩挲著。
隔著衣裙,指腹按壓著元瀅瀅淺淺的腰窩。那是元瀅瀅從未觸碰過的地方,被赫連翎驍輕輕一按,她隻覺得雙腿輕顫,戰栗感從尾骨蔓延開來。
元瀅瀅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瞧著我見猶憐。她正要開口譴責赫連翎驍的無理,卻聽赫連翎驍淡聲道。
“元秀女,你是在勾引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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