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1 / 1)

許卓君表現的生人勿近,萬物皆入不得眼睛的模樣,讓眾人覺得,許卓君恐怕連一個秀女的名字長相,都記憶不住。但此時,許卓君卻連名帶姓地喚出了元瀅瀅的名字,讓眾人略感驚訝。

聽到許卓君的邀請,元瀅瀅黛眉微彎,正要頷首同意。旁邊的方寒月卻陡然慌神,她焦急喚道:“元瀅瀅——”

元瀅瀅轉身看她。

方寒月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但眼看著元瀅瀅要走,方寒月鬆開捏的皺皺巴巴的衣角,聲音顫抖道:“……你彆走開。”

若是元瀅瀅走了,方寒月在這群秀女中間,便越發孤立無援。方寒月心道,元瀅瀅有時雖然討厭的緊,既不會說些吹捧的麵子話,又時常仗著容貌美麗無所顧忌。但……有元瀅瀅在,方寒月的心中便會安穩許多。

但元瀅瀅隻用烏黑的眼眸,輕輕掃過臉色微白的方寒月。正如元瀅瀅曾經說過的,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好,甚至相互看不上眼。若是方寒月是元瀅瀅的至交好友,她定然不會選擇許卓君這個隻有幾l麵之緣之人,但方寒月不是。元瀅瀅不會因為方寒月兩句沒頭沒腦的輕聲軟語,就徑直留下。

元瀅瀅緩緩搖頭,那張嬌憨的臉蛋上沒有流露出絲毫猶豫。

“不好呢。”

方寒月見狀,心中一沉,她隻覺得渾身被卸掉了力氣,便聽到元瀅瀅清脆的聲音響起。

“能與你同乘,自然是情願的。”

許卓君冷若寒冰的臉上,有冰雪消融之勢。許卓君領著元瀅瀅,往那乘典雅寬闊的馬車而去。

護送之人剛才親口所言,倘若許卓君尋到有人同乘一輛馬車,便不必更換馬車,和其他秀女擠在一處。見狀,他不好再為難許卓君,隻得隔著人群,和眼神憤恨的秀女悄悄地遞著眼色,暗示著他收了銀錢,也配合著做局羞辱許卓君,哪曾想竟然當真有人願意和冷冰冰的許卓君在一處,如今他可無計可施了。

許卓君的馬車外表低調,內裡卻自有一番洞天。茶幾l、茶具,熏香帷帳,被褥箱籠等物件,一應俱全,直叫初次見到這樣景象的元瀅瀅,看花了眼睛。

許卓君淡聲吩咐著,休憩之處分為東西兩側,她和元瀅瀅各自在一側,中間用帷帳隔開,彼此互不乾擾。

話剛說罷,許卓君便輕輕攏眉。她本就生得高冷,做出這幅姿態,輕易地便讓人覺得許卓君對元瀅瀅不滿。但許卓君隻是在想,元瀅瀅方才幫過她,她此時說出這番話,好似在兩人之間畫出楚河漢街,是否太過不妥當。

但元瀅瀅絲毫沒有被怠慢輕視的不快,她眼眸微軟,語氣輕鬆地答應著。

“好啊。”

觸感鬆軟,散發著淡雅香氣的被褥,讓元瀅瀅不禁將身子埋了進去。元瀅瀅不知,這被褥所用的布料,是不是那秀女不惜爭執,也要用上的蘇繡,還是比蘇繡高上一等的布料。元瀅瀅隻覺得,若不是她來選秀,此生都不會用上此等好料子。

元瀅瀅褪去外衫,隻著單薄

的素色裡衣。她將自己裹緊在綿軟的被褥中,隻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待元瀅瀅厭倦了被褥,便撩開帷帳,正看到了許卓君換藥的模樣——許卓君臉頰纏繞的白布被解開,露出青黑的痕跡。

她原本白皙光滑的臉頰,徹底被毀掉,青黑痕跡從她的額心,蔓延之下顎,瞧著極其駭人。元瀅瀅輕撫著胸口,顯然被這幅模樣嚇到了。

許卓君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她左右兩邊臉,一邊是清冷姿態的美人,一邊是毫無可取之處的醜陋。

“很醜?”

元瀅瀅頷首,緩步走到了許卓君身旁,在蒲團上坐下。

許卓君微微一怔:“我以為,你會出聲寬慰我,說不醜的。”

元瀅瀅揚起手臂,綿軟的掌心便貼在了許卓君的臉頰。她撫摸著被毒蟲咬過的半邊臉,隻覺得觸手光滑,可見毒是滲進了肌膚的。

元瀅瀅收回手,黑眸中滿是真摯:“隻是半邊臉醜而已,你還有另外半張臉是美麗的,總比兩張臉都變醜,要好上許多。”

元瀅瀅實在不會寬慰旁人,但許卓君聽到這話,心情卻難得鬆快了許多。

兩人同乘了兩日,逐漸相熟。許卓君發現元瀅瀅性情單純,雖言語交談之中,可以瞥見她的欲望,但許卓君並不反感。對於一個未曾見過麵的皇帝,如此耗費心機地進京選秀,定然是有所圖謀的。比如元瀅瀅,是為了京城的奢華,而她也是另有所圖。

經過雕刻著祥雲紋路的馬車時,方寒月不緊放緩了腳步。她抬首,卻隻能看到緊閉的窗戶。方寒月心中五味雜陳,她明知元瀅瀅拒絕自己,是理所應當之事。若是易地而處,元瀅瀅百般哀求,方寒月也不會因此鬆口。但方寒月雖然明白,心中卻還是不是滋味。

自從元瀅瀅離開後,同行的秀女待方寒月越發不善。她們頤指氣使,指揮著方寒月做這做那。方寒月為了不招惹事端,隻好捏著鼻子一一照做。可秀女們並未見好就收,反而越發自然地差遣起方寒月,連取飯這般的小事,都不願親自前來,而讓方寒月一並取回。

方寒月取飯回來,便見到秀女們聚在一處,說著許卓君運氣如此之好,碰巧路上遇到了擅長解毒的遊醫,想必她那張臉,很快就能恢複如初。

方寒月攥緊食盒,對於許卓君的麵容並不關心,隻是在想,許卓君容貌恢複之後,元瀅瀅還會繼續和她同乘嗎。

寂靜無人的夜晚,一隻纖細的手臂靠近馬車,掀開車簾的一角,試圖故技重施將毒蟲放進許卓君的馬車。隻是她還未鬆手,手腕便被人牢牢禁錮。石秀女麵帶驚詫地抬首,對上許卓君青黑的半張臉,呼吸頓時一窒。

許卓君冷冷一甩,石秀女便身形踉蹌,摔倒在地麵。

“說,是何人指使你的。”

元瀅瀅的烏眸朦朧,她本要正常安寢,卻被許卓君喚醒,隻說今晚要捉壞人。夜裡偏冷,元瀅瀅的身上,裹著許卓君的一件兔毛薄裘,越發襯得她臉頰細白。

眾人披著衣裳匆匆趕來,麵對如此多雙的眼睛,石

秀女自然不肯承認,辯稱自己隻是途徑馬車而已,不知為何許卓君要突然發作。

許卓君唇角扯出冷笑,她用帕子包著沒來得及丟進去馬車的毒蟲,一把鉗製住石秀女的下頜,語氣森冷:“你不必來這些彎彎繞繞,若是不說,便讓這毒蟲進入你的腹部,同你作伴。”

石秀女嚇得渾身戰栗。許卓君不過是被毒蟲咬了一口,便臉頰青黑。若是毒蟲進入體內,不知要把人折磨成何等模樣。

石秀女下意識地朝著人群中的陳夢書望去。

陳夢書緩緩走出,想要調和僵硬的氛圍。

“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誤會?”

許卓君臉色發冷,火光映照下,她毀容的半張臉形如鬼魅,讓陳夢書不禁皺眉。

元瀅瀅打了一個秀氣的哈欠,小聲喃喃著:“眼睜睜地看著她放的毒蟲,還能看錯了不成?這能有何誤會。”

陳夢書臉色微僵,不好再開口。

眼見無人替自己解圍,許卓君又一副當真要把毒蟲塞進她肚子裡的姿態,石秀女當即哭哭啼啼道,隻說那日因為蘇繡被褥之事,許卓君當場拒絕了她,她心有憤恨,一時想要報複才做下這等事情。

許卓君冷聲道:“你有這等腦子,又從何處尋來的毒蟲?”

石秀女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護送之人此時將石秀女拉了起來,說道要秉公處置。

許卓君臉色微冷,慢條斯理地將毒蟲包好,顯然沒有交給這些人的打算。

“我相信,諸位會給我這半邊臉一個交代,對嗎?”

對麵的人神情微怔,看著許卓君青黑的臉頰,咬牙說著是。

人群散去,許卓君將毒蟲放在蛐蛐罐中,仔細收好。元瀅瀅探首看去,薄裘的絨毛輕蹭著許卓君的臉頰。

許卓君伸出手,撫著元瀅瀅的肩頭,將她推遠了些。

“莫要靠近它,若是你也變成我這幅模樣……”

聞言,元瀅瀅再沒了打量的興趣,她可不想變成醜八怪。

翌日,石秀女便被遣回原鄉,與此同時,石秀女嫉妒成性,妄圖害人性命的事情,也隨之傳遍原鄉。想來她以後的日子,會過得分外艱難。

途徑一州,便要在此地考校諸女的天賦才能。此地兩位秀女一間屋子,許卓君聲音清冷地邀請元瀅瀅同住,元瀅瀅自然頷首同意。這些時日,元瀅瀅深覺許卓君隻是性情冷淡,從未怠慢輕視過她,和許卓君待在一處,倒也隨性自然。

推開屋門,本以為是兩張床榻,不曾想隻有一張。許卓君微微蹙眉,但她此時為了半張臉頰,不願多生是非,便未開口表示不滿。

元瀅瀅不喜起夜,便由她睡在床榻的最裡側,許卓君睡在外側。

月明星稀,鐫花纏枝香爐中,線香緩緩燃燒,吐出縷縷青煙。元瀅瀅麵頰紅潤,睡意沉沉。

許卓君穿戴整齊,絲毫沒有即將入睡的模樣。

屋門打開又合攏,高大的身影逆著朦朧月光而來。麵對

著隱在黑暗中的人,許卓君屈膝行禮:“主子。”

男人緩緩走近,在許卓君三兩步距離的位置停下。他的麵容也逐漸顯露清晰,便是攝政王赫連翎驍。

赫連翎驍的視線,在許卓君的半邊側臉一掠而過。

屋內的擺設分外簡單,想來是州城為了安置秀女,匆匆準備,因此有諸多不周全之處。正如同現在,屋內隻有兩張女子能坐的繡墩。而赫連翎驍身形高大,難以坐下,他便朝著床榻走去,側身一坐。

許卓君目光閃爍,想要提醒赫連翎驍這間屋子並非隻有她一人,床榻上還有元瀅瀅的言語,在她的喉嚨裡滾了滾,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赫連翎驍的聲音平緩,卻自帶一股威壓。

“弄成這幅模樣。”

赫連翎驍語氣中沒有關懷問切,他以為,許卓君能被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秀女,折騰成這幅模樣,便是無能。而無能之人,在赫連翎驍這裡,隻能被當做棄子。

許卓君深深垂首:“屬下隻想以身做餌,誘出心懷不軌之人。至於臉上的傷,屬下已經尋找解決之法,不會耽誤主子的事情。”

以身涉險?

赫連翎驍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在他看來,這些秀女們各懷心思,短時間內難以分辨出是有所圖謀,還是純粹的惡意嫉妒。像許卓君這般行徑,赫連翎驍覺得過於莽撞。

“你——”

赫連翎驍正要開口,一隻綿軟的手從被褥中滑出,溫熱的指尖輕勾著赫連翎驍垂落的掌心。

酥麻感,從赫連翎驍的掌心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