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孟櫟亭三人在食堂打飯後找了位子坐下。
江延和陳秉歡從長桌前經過。
前者目光落在孟櫟亭餐盤上,她打了兩份可樂雞翅。
“這個好吃?”江延問道。
孟櫟亭點頭,剛要張口再說些什麼,兩人已經到窗口前麵排隊。
過了一會兒江延和陳秉歡端著餐盤在三人麵前坐下,孟櫟亭抬眼一望,都打了雞翅。
舒愛視線逡巡一圈後問:“梁桉呢?沒跟你們一起?”
陳秉歡:“在跟八班的一起打球。”
自從上次肖啟博那件事情以後,梁桉就經常和八班的人約著打球。
孟櫟亭抬頭問:“你們不去?”
“晚自習估計要考試,中午先寫會兒作業,不然沒時間。”江延夾著一塊雞翅往嘴裡送,剛一入口,齁甜。
皺著眉頭咽下嘴裡的甜味,江延抬頭問對麵坐著的孟櫟亭:“這麼甜?你還打了兩份?”
孟櫟亭:“剛就想跟你們說,結果沒來得及。而且,我可是喜歡吃軟糖的人。”
“……也對。”江延端著湯碗喝了口解膩,然後說道,“這個我吃不了,你們要能吃就多夾點。”
吃完飯回了教室,孟櫟亭拿出作業準備動筆。儘管午飯後她還有些困倦。
江延說過晚上可能會考試,要真是這樣,今天確實不夠時間寫作業。
前麵一陣動靜,孟櫟亭抬頭看,江延把上午那會兒脫下的校服外套披在了背後。
動作間周圍空氣被擾動,孟櫟亭下意識想找到熟悉的薰衣草氣息。
但這次卻不一樣,像是舒膚佳的香皂味。
江延轉頭看孟櫟亭手上拿著筆,停滯不動像是在發呆,開口問:“不睡覺麼?”
睫毛輕顫,對方眨眼看來,回道:“我覺淺,中午一般睡不著。”
江延轉過身看了眼牆上掛鐘,然後對孟櫟亭說:“那你能當回鬨鐘麼?一點十分叫我。”
語氣熟稔,對於兩人算是一起長大的情誼來說,這話語稀鬆平常。
但不知怎麼,孟櫟亭感覺似有什麼撥動一般,泛起輕微漣漪。
“嗯。”她點頭。
江延於是轉過身,披著外套,趴在桌上枕著手肘閉眼休息。
孟櫟亭不自覺放輕動作,即便她隻是輕輕翻過一頁練習冊。
或許是因為心裡想著,一切細微聲響都被她有意放大。
教室裡一片靜謐,窗外偶有幾聲鳥啼,以及牆外街道上傳來的鳴笛聲。
已過午時,日光漸漸偏落,透過窗戶打在孟櫟亭眼前的紙張上。
有些晃眼,孟櫟亭眯了眯,睜開時正好看到空氣中泛著光的細小微塵。
越過其間,能看到前麵閉目安靜的江延的側臉。
練習冊上的光影又往前移了一個字,孟櫟亭正在草稿紙上列著算式,忽然餘光瞥到窗外有身影駐足。
耳邊聽到輕喚:“同學……”
轉頭看去,是一個不認識的女生。
對方見孟櫟亭看來,伸出手揮了揮,示意她出教室。
孟櫟亭放輕動作,從後門出去。那女生就等在門口。
“有什麼事麼?”孟櫟亭問道。
女生似乎被陽光刺得微眯眼,但依然伸出手,指間捏著一盒創可貼。
“同學,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個給江延?”語音裡聽出幾分靦腆。
孟櫟亭聞言驚訝,往教室裡看了眼,然後問道:“他受傷了?”
女生搖搖頭,額間劉海隨風拂開,皺眉糾結著說:“我也不是很確定,隻是上午課間操的時候,看到他好像被攔網劃了一下手……”
孟櫟亭回憶了一下中午一起吃飯時,她並沒有注意到江延手上是否被劃到。
女生看麵前的人似乎沒有回應,又把創可貼往前遞了遞。
“我看他在睡覺,不好叫醒打擾他,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送一下?”
孟櫟亭伸手接過,然後問:“能告訴我你的班級和名字麼?他應該會跟你道謝的。”
女生先是愣怔幾秒,然後反應過來搖頭擺手說:“不用,不用。”
臉上已是泛起了薄紅。
孟櫟亭笑:“不介意的話,我就幫他說聲謝謝了。”
女生也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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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掛鐘分針指向二。
孟櫟亭伸手,用插著筆帽的那頭輕戳了戳江延後背。
後者懵懂睜開眼,然後抬頭看了看時間,深吸一口氣坐直身伸了個懶腰。
外套從肩上滑落,江延探手從椅子上拿起套在外麵。
背上又被戳了一下,他轉過身問:“怎麼了?“
剛睡醒,嗓音低啞,江延下意識清了清嗓。
孟櫟亭拿起放在桌上的創可貼遞過去,將前因後果闡述清楚。
江延聽完眨了眨眼,散去眼底困倦,抬起左手看了看說:“就破了點皮,課間操跟他們幾個開玩笑,被推到了攔網上,那個時候被劃了一下。”
手掌邊緣有一道紅痕,輕微勾破了皮,看著確實沒出血。
伸手接過創可貼,江延問:“幫我道謝了麼?”
孟櫟亭點頭。
“謝了。”江延對她說道。
孟櫟亭聞言垂眸。
明明是彆人的心意,自己卻蹭了份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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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物理晚自習,老周果然安排了考試。
臨打鈴還有十來分鐘,舒愛和屈苗苗還坐在孟櫟亭座位旁聊天,老周已經提前到了教室。
把保溫杯和小測卷往講桌上一放,老周雙手一背,視線在教室裡逡巡一圈,突然定在一處。
“梁桉,你那眼睛怎麼回事?”
本來撐著頭期望能擋住老周目光的梁桉,默默地放下了手,露出右邊有些烏腫的眼睛。
他中午的時候和八班的人打球,跑動間跟人撞上了。
當時還覺得沒什麼,沒想到後麵開始紅腫。
不過睜眼眨眼以及視力都沒受影響。
但是上次發生了梁桉“打架鬥毆”的事情後,老周對於“籃球”兩個字很是敏感。
班上的男生想要打球,也都是一再確認過老周不在學校後才敢去。
承明一中的老師沒有實行坐班製。
隻要在學校完成了教學任務,沒什麼事的話,老師們可以靈活安排時間。
所以老周他們通常情況下,上完課處理完事情就不會待在學校。
眼下這情況,梁桉當然不會主動說出自己這眼睛是打球弄的。
餘光瞥見教室窗外的那棵法國梧桐,梁桉忽然福至心靈。
他一本正經開口道:“今天運氣不好,中午吃飯回教室路上沒注意,撞樹上了。”
老周:……
眾人:噗……
屈苗苗佩服:“可真是個人才。”
舒愛無語:“腦子確實有病。”
孟櫟亭: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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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孟櫟亭起床收拾好,穿鞋出門時才想起忘了熱牛奶,於是臨時打算換個口味吃豆漿油條。
從小區到學校的路上,幾乎各街口都擺的有攤子。
來往行人匆匆買了就走,也有些像孟櫟亭一樣找個凳子坐下,停留片刻的人。
孟櫟亭把自行車停在攤位邊一棵樹下,她就坐在旁邊座位。
油條端上桌後,她夾了一塊放嘴裡先嚼了幾下,感受著剛炸出鍋的油條香味,然後再喝了口豆漿。
孟櫟亭不喜歡油條在豆漿裡泡軟以後的口感,總覺得酥香味不夠。
由於今天在街邊吃完了早餐才去學校,孟櫟亭比平時到得晚了一些。
校門口正值學生進校高峰期,孟櫟亭推著自行車小心避讓。
經過江延身旁時,聽到他問:“今天起晚了?”
漫不經心的隨意問候。
“沒,在路上吃了早餐。”
孟櫟亭從人流中岔開,剛要進車庫,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回頭看,是程煦。
孟櫟亭覺得,他似乎比上次見又黑了些,已接近標準的小麥膚色。
程煦也推著自行車,到了跟前跟她打招呼:“早啊。”
“早。”
正在儘職檢查進校學生校牌的江延聞聲回頭望了一眼。
孟櫟亭剛好轉過身往車庫走,並沒有看到。
程煦:“原來你是走讀,之前居然一直沒碰到過。”
“之前我來得早,今天晚了些。”她解釋道。
程煦笑:“那也挺巧。”
放好車出了車庫,程煦看孟櫟亭往門衛室方向走,問道:“你去哪?”
孟櫟亭回了句拿東西。
然後程煦就看見孟櫟亭手上挎著一個黑色書包走過來。
“你怎麼帶兩個書包?”程煦看她背上還有一個。
孟櫟亭:“幫江延拿上去。”
程煦聞言轉頭看了眼校門口的江延,後者剛好也回過身望著這邊。
兩人視線對上。
忽然孟櫟亭眼前一晃,手上的重量霎時消失。
程煦:“我幫你提。”
看著江延的書包已經掛在程煦的臂彎上,孟櫟亭也不好再拿回來,於是道謝。
兩道身影消失在教學樓轉角處。
江延收回視線轉過頭,似無所覺地頂了頂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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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後兩節課是大掃除。
學校為了迎接五一,周一升旗儀式就強調了這次要徹底打掃,並且檢查會更為嚴格。
老周為此重新安排了打掃人員。
孟櫟亭和另外兩個同學負責打掃對麵教學樓前的宣傳亭。
一班分有三個宣傳亭,就在對麵的教學樓下。
孟櫟亭去雜物間拿擦灰布,身後傳來屈苗苗的聲音。
“櫟櫟,一共要三條。”
孟櫟亭回頭,看到屈苗苗身旁還站了舒愛。
“你們不是被安排擦教室玻璃麼?剛我看他們已經拿了東西過去了。”
舒愛:“我們跟人換了,跟你一起。”
孟櫟亭拿上三條擦灰布,然後又往裡探頭找了找。
正好江延過來拿掃帚,問道:“你找什麼?”
孟櫟亭:“本來想找個盆裝水,但是沒有。”
教室裡也要擦灰拖地,估計盆和桶都被拎走拿去用了。
她從雜物間裡拿出掃帚遞給江延,然後轉頭跟舒愛她們說:“我們隻能多跑兩趟,去對麵教學樓裡洗了。”
三人於是出發去了宣傳亭。
按理來說,宣傳亭每周都有保潔阿姨負責打掃,並不會很臟。
但孟櫟亭她們擦了幾下後覺得,阿姨們應該偷懶了。
她們每擦完一麵玻璃,擦灰布就得拿去清洗一次。
也不知道學校領導每天從這經過,是不是真的沒發現上麵積下的灰。
孟櫟亭洗完回來看到宣傳亭前多了幾個人。
程煦剛好轉過頭來,看到孟櫟亭後揮手打招呼:“好巧,又碰到了。”
孟櫟亭點頭禮貌回應,看到他們手上拿的掃除工具後問:“這是你們的公區?”
“對。”
打掃期間,有幾個老師從旁經過。眾人停下打招呼:“老師們好。”
一行老師頷首:“辛苦了。”
屈苗苗忽然接下話頭:“不辛苦,勞動最光榮!”
一行老師嗬嗬笑開。
等到老師們款款離開,屈苗苗才湊到舒愛和孟櫟亭身邊說:“中間那個,就是謝安饒的爸爸。”
孟櫟亭抬眼望去,一行老師簇擁間,走在正中的是高三的年級主任謝元懋。
男人戴著一副眼鏡,身上是深灰色的夾克外套,下身是西裝褲配黑皮鞋。
標準的校領導穿著。
回想了下謝元懋的長相,不注意還不知道,屈苗苗這麼一提,孟櫟亭才覺得謝安饒與其確實有些相像之處。
她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
屈苗苗:“好多人都知道了。”
舒愛將被風拂到臉上的發絲撥開,說道:“最近才傳出來的,上學期也沒聽人提過。”
“一般當了主任就不會再上課了,但是謝老師還在教高三一班的英語。”
屈苗苗說著忽然想到什麼,轉頭問舒愛:“舒舒,這次英語風采大賽是已經定了你了嗎?”
舒愛聞言熟練地翻了個白眼道:“快彆說這個了,我壓根兒就沒報名。徐老師指直接就定了我。”
英語風采大賽是承明一中最近舉辦的比賽,要求每個班有且僅有一名學生參賽。
比賽中表現優秀的,還會被學校推選到市上去參賽。
“就算不指定也肯定是你啊,你的英語水平班上的人有目共睹。”
說著,孟櫟亭抖了抖手上的擦灰布,疊成方塊後準備繼續擦下一塊玻璃。
舒愛歎口氣擺了擺手,表示不想再說,也轉過身繼續去擦玻璃。
擦完兩麵玻璃,隻剩下了四周和頂上的邊框。
孟櫟亭抬手試著夠了下框頂,發現實在擦不到,於是打算回教室裡搬一把椅子。
身後聲音說道:“給我吧,我來擦。”
程煦說完,已經上前來要接過孟櫟亭手上的擦灰布。
讓他幫忙,確實比自己回去搬椅子來得更快。孟櫟亭想著。
她正要把擦灰布遞給對方,聽到有人叫她。
聞聲轉過頭,是江延,手上還端著一盆水過來。
走近後江延目光落在程煦身上,然後到孟櫟亭跟前放下水盆。
孟櫟亭:“你打掃完了?”
“嗯。”江延應了句又說道,“老周辦公室裡還有盆,我就給你們拿來了。”
正好手上的布也有些臟了,孟櫟亭蹲下清洗。
起身後對麵江延問她:“還有哪沒擦?”
還沒等她回答,身後程煦已經接過話道:“頂上還沒擦,弄完就結束了。”
說完,程煦上前一步要從孟櫟亭手裡拿過擦灰布,卻撲空,江延已經伸手拿走。
眼看江延已經開始擦著邊框頂上的灰塵,孟櫟亭於是轉過頭跟程煦說道:“那你們先去打掃公區衛生吧,謝謝了。”
“不客氣,需要幫忙隨時叫我。”
聞聲江延手上動作一頓,再次不自覺地頂腮。
孟櫟亭跟程煦禮貌道謝後回過頭,正好看見江延這一神情,心下幾分疑惑。
一旁舒愛看著這一幕,眼睛微眯,頗有深意地跟屈苗苗說道:“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麵肯定有情況。”
屈苗苗有些莫名其妙,以為舒愛在說程煦。
“之前不是已經告白了嗎?”
舒愛瞥了眼身旁跟不上思路的人,心裡歎口氣,默了默終是沒說話。
之後江延幫著把屈苗苗和舒愛的那兩個宣傳亭頂上也擦了,然後三人收拾好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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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原本是語文晚自習,語文老師臨時有事就和老周換了課。
於是老周順便就評講了那天晚上的小測卷。
講到最後一道壓軸題,老周在黑板上寫著最後的答題步驟,算出來卻和答案對不上。
老周索性讓大家一起檢查。
一番驗算下來,發現是中間的一個數據寫得太緊,以至於在代入時沒看到最後一位數。
梁桉欠嗖嗖地調侃:“老周,撞樹上的是我又不是你,怎麼你眼睛也有問題了?”
老周講題剛畫了圖,手上還拿著把戒尺,聞言轉身就朝梁桉雷聲大雨點小地來了一下。
“皮癢了我看你是?”
班上眾人笑開。
正在此時,老周手機響起,回到講台拿起看了眼屏幕。
孟櫟亭注意到老周的目光落到了江延身上,忽然間似心有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