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不一樣。”(1 / 1)

周承澤還是維持著方才的姿勢,沒有動作。

他最開始靠在駕駛座上的放鬆一掃而空,背挺得很直,緊張的像一張拉滿的弓。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無意識攥緊,他將頭稍稍探出車窗,目光緊隨著元舟漸行漸遠的背影。

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長,又很短,連人帶影子就能填滿周承澤的瞳孔。

方才元舟轉身太快了,他甚至沒能看清元舟的臉。

明明短短的幾個小時前才見過,中間卻像是有一個世紀那樣長。

於從心見男人隻是看,也不再勸。她抻了抻胳膊,感到說:“確實沒想到咱倆此行的目的竟然是一樣的。”

“不一樣。”沉默良久,周承澤緩緩道。

於從心做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她從未想過,竟然會有看到周承澤表情失意的時候。

傳說並不都是空穴來風,雖然她同周承澤遠不及傳聞中那般熟稔,卻也是認識多年。她曾認定,像周承澤這樣的人,怕是終其一生都未必能知道“愛”是何物,哪裡會有現在的樣子。

然而周承澤自呢喃般說出“不知道”後,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現在在做什麼?是要挖他?我那天問了,他現在是離職了。”周承澤突然開口。

這個問題在她剛回國時候,周承澤就問過了。於從心對他的沒印象接受良好,隻是挑挑眉,示意自己沒聽明白。然而周承澤仍然在儘職儘責扮演著“無聲守望中的雕像”,連餘光都沒有分給於從心。

她做了一個有些誇張但又沒有觀眾的表情,語氣無奈:“那你這消息有夠不及時的。他已經重新入職了,現在在做設計,我隻是來談合作的。”

然後她聽著周承澤似乎有些茫然的一句“他還做設計嗎”徹底失去了語言能力。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對這兩人的關係和相處,有著巨大的誤會。

“算了。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直至元舟的背影從周承澤的視線裡消失,男人才收回視線,像是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開始回應於從心前麵的幾句話:“先把你自己的收拾好了再說吧。”

於從心眼底滑過一抹黯然,不過轉眼又被滿不在乎的笑容替代:“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友情提醒你一下,感情的維係是沒辦法隻靠其中一方努力的,你不能仗著人家縱著你,就安心做甩手掌櫃。”

這話說的不太客氣,周承澤聽了後仍是語氣平淡:“是嗎。”

於從心見他委實油鹽不進,也沒有追上去的打算,也失了勸說的興致。她看一眼手機,說好要來接她的人現在也沒動靜。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她想。她索性站直身子,屈起食指敲了敲周承澤的車門,“走了。”

元舟從路口拐過去,就走上大路了。

如芒在背的注視隨著建築物的遮擋也被削弱,不過元舟自己疑心,被注視的感覺不過是他的心理作用。

方才的一幕不停地在他的麵前浮現。

車窗降到最底,俊男美女麵帶笑意在路邊寒暄,像是一場街頭上偶然的久彆重逢。

不對,分彆時於從心說過了,“有人來接”,也許這個有人已經到了也說不定——並非偶然,是主動地、蓄意的會麵。

周承澤來常陽保不齊是跟於從心一起呢,他今上午出門時竟然還以為是來找自己的。

怪不得表情那麼詫異,不會心裡也在想,怎麼保姆還自我感覺那麼良好啊。

風將女生的高馬尾吹散,擱電影裡,是要給慢鏡頭特寫的程度,然後一遍遍不停地重複出現。

他心裡很清楚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他這個飛醋吃的實在是很沒必要。強行把分明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扯進這個無聊至極偏偏又像極了玩笑的關係中,屬實是非常沒有禮貌的行為,元舟控製不了思緒亂飛,但是不影響他在心中唾棄自己。然而真實存在的“聯姻”,在他心中像極了一座大山,而他,被山死死壓在底下,艱難喘息。

幸好已經分手,明明已經分手——

真是悲哀。

元舟恍然驚覺,分明早就成為了過去式了,為什麼他還會不受控製的將思緒纏縛在周承澤身上啊。電影慢鏡頭般的一幕再次在腦海中重播,連同坐在車裡的人從車窗中露出來的小半張臉。

他終於還是沒辦法坦然接受,那大概是就算化成灰,他都難以忘卻的一張臉。

當天晚上周承澤沒有回來。

夜裡很靜,元舟有些心不在焉的整理材料,效率低得很。好不容易收拾完,他突然意識到,電梯聲也好,開門關門聲也好,他什麼都沒有聽到。

還是太閒了,元舟心想。人一閒下來就容易想東想西想沒用的,怪不得人得上班呢。

於是第二天他就回工作室了。

林逸立在電梯裡看到元舟,愣了一下,表情有些無奈:“不是讓你歇幾天嗎?怎麼這麼拚?”

元舟把簽好了的合同給林逸立看:“我這分明是撞大運了的天選打工人。”

短短的距離不夠人多說兩句話的,元舟在林逸立明顯欲言又止的縱容中走到工位上,繼續去完成之前的研讀和分析。

有了於從心昨天更為詳細的介紹,他感覺現在比之前也得心應手了不少,速度明顯加快。

又看完一個部分,元舟放下筆,扭了扭僵住的脖子。恰巧手機響起,是方提發來的消息:有空沒有空沒?出來玩啊!

元展秒回: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你又可以玩我又去不了[爆哭][爆哭]

元舟看了一眼,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拉進了一個叫“相親相愛好兄弟”的三人群組。

方提的消息又很快地從最底端跳出來:好吧,誰問你了,你哥呢

後續跟著一連串的艾特。

元舟想了想,回複問玩什麼。

兩人對元展一連串的流淚表情視若無睹,方提更是沒多廢話,直接轉進來一個鏈接。

元舟點開,是在說有一場珠寶的秀將會在下周在晉城拉開帷幕。

他不自覺低聲念出,恰巧林逸立過來找他,在門口聽到了元舟的低語,笑了起來:“正打算跟你說呢,下周一會有這麼一場秀,走的就是輕奢路線,對你現在有點幫助。感興趣可以去看看,說不定還會有點新想法。”

元舟抬頭。

林逸立又是一笑:“路費報銷。天選打工人應該也不會拒絕這種機會吧?”

元舟朝林逸立比了個豪情萬丈的大拇指:“不去不是中國人。”

周承澤一連安靜了好幾日,在元舟的生活裡徹底消失,像是之前他成為元舟的鄰居一事根本就是一場夢。

元舟的新生活穩定步入正軌。

這幾天中,林逸立還給元舟帶來了一個新的好消息:元舟通過了SDA的初賽,進入了下一輪的複賽當中。

雖然SAD每屆收到的稿件多如牛毛,但是其實他的初篩快得很,重頭戲又在複賽上,但是這仍然算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元舟這幾日忙合作的事忙到飛起,已經把SDA忘到腦後了,還是林逸立一疊聲催著他趕緊去郵箱看的。

他抬起元舟的手來了一個擊掌:“早說了你沒問題的。不要太神化專業知識,他確實重要,但是能力的重要性也是同等的。我說過,你已經從起點走出去了。”

元舟也笑,這次的笑容同他回常陽後跟林逸立會麵那時的比,更為真誠了不少:“謝謝。”

“謝我做什麼,還是謝謝你自己吧。”

“哦對了。”林逸立像是想到了什麼,走到門口了又轉過身來。

元舟應聲抬頭,就聽到林逸立問:“SDA複賽是要看作品集的,你……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