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與手鏈 紅繩(1 / 1)

[絕代雙驕]何愁 木將 4471 字 11個月前

江湖風起雲湧,數不儘的浪與沙,淘不儘的人與事。這兩日,又有新的傳聞:繡玉穀的那兩位出了宮,竟是一路向北而來。

有山賊見了移花宮的車架,有眼不識珠,貪圖錢財,攔路打劫。移花宮主不曾出手,隻幾個仆人出來,就將他們全拋屍到了路邊。

移花宮後,有人走過這條道路,遠遠地便察覺不對。鏽腥味若有若無,天上的鷲鳥聚集到了一出,發出鴨鴨的嘶啞叫聲,令人不寒而栗。土地顏色以幾十具屍體為中心向四周蔓延血色,附近連草都是鉛紅暗色的。路人嚇得腿軟,應聲而倒,卻見一支墨玉梅花,正在風中。

移花宮多年不出,驟然出現在世人眼中,就以酷烈的行事叫人膽寒。許多老一輩的江湖人因此回想起上任移花宮主……那真是一個瘋子,在江湖上掀起了濤濤巨浪,殺得血流成河後卻全身而退,隱居繡玉穀中,若非他停了手,江湖局勢或許至今還要變上三變。

如今上一任宮主已死,現任宮主在此之前很少出現在世人麵前,江湖瞬息萬變,移花宮也逐漸成為傳說,更有人傳言現任宮主武功尋常,這才隱居,避免被仇人找上門來。

卻不想他們出現時如此張揚,如此狠戾!於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移花宮仍是那墨玉梅花的主人,仍是那叫江湖膽戰的大恐怖!不須多少時日,百曉生放出一句“邀月和憐星宮主的明玉功至少已有七層”,而後遁入人群中再也不見,想是去避了風頭;客棧中酒樓上茶樓裡,佩刀持劍的漢子們也都改移了話題,揣測這移花宮主的明玉功到底練到了什麼地步?

春末入夏,雨水驟多。

黃昏入夜,暴雨轉小,朦朧天幕籠著鉛灰色的大地,悶濕潮熱的天氣叫櫃台後的店小二止不住地打盹。忽地,雷霆撕裂了夜空,狂響的一聲叫小二猛地驚醒了,與此同時,有人敲響了門。

他摸了摸嘴角的口水,走過去打開門,順口問:“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來人道,“打開大門。”

小二有些不滿地抬頭,卻看到外麵的車架在雷霆閃電中亮了一瞬,上麵隱約有個標誌……近日來江湖人都在討論的標誌。

小二身上悶熱出的汗忽而乾了,他覺得外麵的雨太大了,弄得他涼颼颼的,他的喉嚨又乾澀得要命……他退了兩步,腿軟地推開了兩邊的門,下人們並不需要他再做些什麼,撐傘鋪路,一人似乎是管事的,問小二有無上房,後者呆愣愣地應了,便又有人抱著絲綢布料依次上了樓,一看就是去布置了。

小二如夢似幻地鉸著隨手被扔過來的一塊金子,看到門口走進了兩個人。兩個都不似凡塵中會有的人物:一個白衣玉冠,麵容冷峻,如霜似冰;一個長發用墨帶束在腦後,麵容有幾分和煦,笑容卻像是春末夏初的雨,帶著數不清道不明的黏稠。店小二隻看了兩眼就再不敢抬頭了,在心中怨懟老板為何出門去,留自己應對這樣的大殺器。

移花宮中下人已準備妥當,桌上君山銀針沏得正好。憐星與邀月坐下,客棧的角落裡還坐著一桌客人,此時大氣不敢出,生怕這“魔頭”一時興起就將自己打殺了。

憐星與邀月向來並無與人相交的禮儀,更不會想和氣待人,討一個好名聲。——在他們眼中,許多事物倒都是無關緊要的,故此他們旁若無人地交談,隻將角落裡的人當塵埃。

憐星靜下來時總喜歡摩挲手上的紅繩。邀月看了他一眼,不予置否。憐星笑道:“哥哥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她也送給了你。”

邀月道:“我要的不是紅繩。”

憐星仍然微笑:“可是哥哥還戴著呢。”

邀月的左手上也有一根紅繩,和憐星的是相同的編織手法,隻是一個係了顆寶石星辰,一個則是月亮。隨著時間摧磨,紅繩已有痕跡,甚至有些緊了,但邀月也還是戴著。

這是何愁送給他們的。她這人很小氣,這麼多年,送給他們的東西屈指可數。憐星有時候常想,阿愁啊,真是冷心冷肺。

有時候又想,她當真冷心冷肺就好了——

那樣,他們將她捧起來放在手心上時,就沒了這麼多顧忌;偏偏何愁又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鬼,他們對上她,束手束腳。

憐星微笑道:“阿愁帶走了手鏈和玉佩。哥哥,她如果什麼都不帶走就好了。”

邀月並不說話,也並不去看憐星的臉,他飲君山銀葉,茶液中映著他的雙眸。

而他對麵的少年,笑容有幾分歡喜,又有幾分遺憾,如此複雜的神色夾糅在一起,就像是春末夏初的雨水一般,叫人堪不破,穿不過。

窗外雨水淅淅。

何愁對陸小鳳有那麼點零星的好奇。移花宮不問世事,隱於繡玉穀,江湖上的眼目卻不少,憐星的案頭上常放著情報,陸小鳳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很高。

陸小鳳和紅顏知己怎麼怎麼相愛啦,陸小鳳被紅顏知己追殺了半條街啦,陸小鳳陷入了江湖大案最終機智揪出了凶手,陸小鳳又揪出了朝廷大案的始作俑者,犯人又是陸小鳳的朋友……陸小鳳又又又揪出了凶手,凶手又又又是陸小鳳的朋友……陸小鳳陸小鳳,這人生來好像就是有點子傳奇在身上的,好如名O探O南一樣,走到哪裡都能被案件圍繞,凶手還都是他的知交……

何愁看過《陸小鳳傳奇》,知道這是個少年軒昂、鮮衣怒馬的人物,隻看書中的幾個故事,你就能為此人的魅力傾倒。然而書也隻是書而已,管中窺豹總不如真人,陸小鳳這樣的人物,是直到他站到你麵前,你都要情真意切地驚呼一句“好一個陸小鳳!”的驚才豔絕者。

……但你也不得不說,他有些時候真該被打一頓才好。怪不得和司空摘星是至交好友呢。

五分鐘過去,陸小鳳終於猛地停住了嘴,他從地上利落地爬了起來,倒是沒有怪罪何愁——啊!這事本就是他有錯在先嘛。他伶俐地眨了眨眼,向何愁抱拳:“是我錯了,想必閣下就是蠱毒聖手,秋和姑娘吧?口舌帶來的害處真是可怕,姑娘的蠱術也是舉世無雙。”

何愁也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他。青年剛才吐黑曆史時額頭冒汗,但未必沒有幾分是裝的,現在他又笑嘻嘻的了,道歉倒是誠懇,還從懷裡掏出了一隻玉佩:“我將這個作為賠禮如何?”

何愁道:“我原諒你了。不過,我覺得玉佩……你還是給花公子吧。”

她指了指旁邊麵容和煦的花滿樓。後者神色淡淡,可陸小鳳看了一眼,隻覺得頭皮發麻:“七童,你莫要生氣。我賠你一盆鬼爪蘭,如何?”

鬼爪蘭是蘭花的極品變種,十分難得。

花滿樓道:“陸大俠又做錯了什麼,值得一盆鬼爪蘭?”

陸小鳳“哎喲”了一聲,抓耳撓腮了。何愁也笑起來:“花公子,這事也有我的一半錯。這樣,我賠你一個禮物如何?”

花滿樓向她拱手:“哪裡能怪到秋姑娘頭上?是陸小鳳的錯,”陸小鳳旁邊吱哇亂叫,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又道:“沒想到姑娘就是傳聞中的蠱毒聖手,久仰,久仰。”

陸小鳳道:“蠱毒聖手真是名不虛傳!我本還以為傳說是假的呢。沒想到這世上居然真有這種……叫人不受控製的蠱。”

陸小鳳本來就是為了來看蠱毒聖手的本事的。他從未聽聞有這樣一種蠱,居然能夠叫人心灰意冷,好奇心害死貓,他和花滿樓風雨兼程地住進了李園,誰知道第二天,自己就成了可憐的靶子。

他回想起剛才的感受,明明想要住嘴,卻怎麼也停不下來,腦子裡湧上的更是一段又一段的過去,叫他說出來時不假思索得言不由衷、狼狽極了。

他又有些好奇地問:“我剛才聽到,這是痛改前非一之型,難道還有彆的作用不成?”

何愁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一之型是最簡單的形態,進化之後說的就不止是這些無傷大雅的小故事了。”

陸小鳳頓時明白自己被手下留情了。他登時有些感動,把玉佩塞進了何愁手裡:“這是手下留情、救命之恩啊!秋和姑娘請一定收下,往後我一定會對你恭恭敬敬的。”

玉佩是上好玉料雕琢而成,入手溫潤價值不菲。誰能拒絕送上門的錢呢,反正何愁不能,一時間她的笑容都誠懇了很多:“好吧,那我也應該回報你——”

陸小鳳道:“哎喲!這怎麼好意思!——什麼禮物?我能不能選?”

何愁問他:“你想選什麼?”

陸小鳳左右看了看,確定在場的隻有一個花滿樓,而花滿樓不可能是假扮的。

他神神秘秘地靠近何愁:“能不能給我一隻剛剛的蠱?就是讓人倒地後把自己的虧心事全部痛改前非說出來的那個。”

何愁想了想:“你要這個來乾嘛?”

陸小鳳道:“我有一個朋友……我想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虧心事。”

何愁頓時明白了:“偷王之王?”

陸小鳳拍手道:“沒錯!姑娘真是慧心巧思、聰明絕頂、大智若愚!”

何愁把玉佩塞進懷裡,豎起一根手指:“我隻有一個要求。”

“什麼?”

“你使用的時候,請務必讓我旁觀。”

“成交!”

兩人迅速臭味相投、一見如故、結為知己。何愁從懷裡(其實是係統背包裡)掏出了丹藥,一本正經地告訴陸小鳳:“你讓他吃下去就行了,裡麵的蠱隻會持續很短的時間,之後就會自動死亡。”

陸小鳳提出疑惑:“我剛才好像什麼也沒有吃?”

他當時腿一軟腦子一鈍,整個人就倒了,肯定是什麼也沒有吃的。

何愁提前找好了借口:“因為是你動手而不是我,我的話,輕輕一揮手!千軍萬馬!為我所用!你麼……你還是得借助外物。”

她想了想,對這場好戲十分期待,因而群策群力地出謀劃策:“你可以和偷王打賭,誰輸了誰就把這個吃下去。這裡麵加了黃蓮,味道特彆、特彆惡心……”

陸小鳳聞著藥丸的味道,癡呆道:“確實惡心……”然後樂起來,“好好好,真是一石二鳥!阿秋,你真是我的知己。”

連阿秋都叫上了。

花滿樓無奈打斷二人:“二位,圖謀鬼主意應該天知地知你知她知……我還在這裡呢。”

陸小鳳攬住花滿樓的肩膀:“說什麼說什麼呢!七童你當然是站我這邊的了。”

何愁則是看了花滿樓幾眼。又看了幾眼。

她調出背包,點開上麵的某一個物件,仔細查看說明書,又問了隨身客服幾個問題。

片刻後,她道:“花公子,我剛才說要送你禮物……”

花滿樓愣了一下,笑道:“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的。禮品乃是身外物,其實——”

他的聲音突然卡住了,臉上露出一點茫然失態來,好似他聽到了一句怪物的低語,叫他不敢相信。

因為他聽到何愁說:“我把你的眼睛治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