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才變成這樣,還知道男寵的事情......”冷慕白若有所思道。
埼玉撓了撓臉,“我想擦掉臉上的妝。”
鐘離秋無謂道:“擦唄,晚上又沒事。”
埼玉開始擦臉上厚厚的妝,他看鐘離秋不動彈,隨口問:“你不擦嗎?”
鐘離秋:“我再感受一下這種水泥封臉的怪異。”
埼玉不懂,埼玉不想體驗。
寸想娘坐到梳妝台前,凝視著自己映在鏡中的臉,說道:“我覺得學好化妝,堪比易容啊。”
“頂著這個妝容出去,誰能認出是我?”
她頂著妝容又在其他幾人麵前繞了一圈,讓他們好好辨認一下能不能看出她五官的痕跡。
埼玉委婉道:“不僅看不出你是你,還看不出你是人。”
寸想娘拿出帕子,默默擦掉自己的妝。
一邊的冷慕白卻思索起來。
用化妝來易容,說不定真是個方式。
這樣的念頭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逝,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她起身去開門。
可是門已經被門外的人拿著鑰匙打開了。
冷慕白又坐回椅子上。
杜塵香走進來。
她臉上也帶著妝容。
而且和寸想娘臉上的如出一轍。
這很讓人懷疑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冷慕白記得她出門時沒化妝,那麼應該是也上了妝容課,在課上化的。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埼玉他們,是一節課。
杜塵香走進來之後,望了一圈宿房裡麵的陳設,有些手足無措。
宿房裡麵就五張床,一個梳妝台,四把椅子,中間一個桌子。
冷慕白不知道布置宿房的人怎麼想的。
她是假設一個宿房的人不會同時坐在椅子上?
可是事實證明,一個宿房的人真的會同時坐在椅子上啊。
這個時候,顯然就不夠用了。
她站起身,坐到自己的床上,讓出一個椅子出來。
杜塵香立馬擺手,又把椅子遞到冷慕白身前,往自己的床邊走,“你坐,你坐。”
冷慕白已經坐到床上了,正垂著雙手看著杜塵香,眼睛裡有些無辜。
杜塵香在她的一片好意下,戰戰兢兢坐到了椅子上。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冷慕白的動作十分友好,但她老是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沉沉的氣勢來,讓人忍不住按照她的話來辦。
她頭頭覷了一眼冷慕白,心裡被羨慕的情緒充盈著。
她羨慕她看起來就說一不二,而且長得纖細,五官雖然不是受人歡迎的雅致女子,可是獨有她自己的鋒利的美來。
不像她,看起來就粗俗笨拙。
而且冷慕白十分自信,在她身邊都會被她那種一切儘在掌握的淡定所感染。
而她呢?她畏畏縮縮,膽小怯懦,彆人一見就心生不喜。
當然,她長得不好看,是一切的根源。
她隻能通過化妝來彌補。
恰好這時寸想娘從梳妝台前離開,躺到一張床上睡下了。
她順勢坐到梳妝台前的椅子上,用猶疑的眼神看了一眼冷慕白,似要確定她要不要坐到現在那張空出來的椅子上。
眼看冷慕白沒有動靜,她麵對著梳妝鏡,慢慢給自己擦掉妝容。
這時,鐘離秋和她搭話道:“你的妝是自己在課上化的?”
“嗯。”杜塵香連忙回頭對著她,看著她的眼睛,應聲。
鐘離秋看著她忐忑不安、誠惶誠恐的表現,疑心自己是不是說話太凶了。
瞧把孩子嚇的。
她儘力把表情擺得和善,微笑著問:“你是不是跟習老師學的?”
習老師就是給他們化妝的那個老師。
“嗯,她以前從來不教我的,她說我長成這樣沒有她挽回的餘地了......”杜塵香輕輕說道,語氣裡不是沒有難過,但她一切情緒都儘量抹去,隻剩平和,“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說她會了,就來教我。”
她嘴角仰起清淺的笑容。
此時妝容儘褪,洗儘鉛華,她仰起的笑臉在昏暗的燭火下,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來。
是冷慕白最喜歡的那種,溫和的,蓬勃的,盎然的,永無止境的,美麗。
可惜她那一瞬的美很快就消散了,她撫著自己的臉,對他們不好意思地笑道:“擦掉妝之後不太好看吧?”
她眉眼低垂,嘴角的笑苦了起來。
冷慕白皺眉,這又是她最不喜歡的樣子,脆弱的,易碎的,仿佛下一瞬間就要消逝的。
真是醜陋。
她聲音冷了下來,“好看。”
可是語氣衝的,仿佛是要吃人。
杜塵香微微一驚。
更加認定其實不好看,她為了安慰自己才說好看。
看她沒理解自己什麼意思,冷慕白緩和了自己的語氣,重複了一句:“現在的樣子,好看。”
杜塵香呆住了,她意識到冷慕白是認真的。
認真地告訴她這個她眼中的事實。
不知怎的,她眼眶有些發酸。
似乎下一刻就要湧出點什麼。
鹹鹹的液體來。
她趕忙轉回身,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其實她知道原因,她好久沒被人肯定過了,所以才這麼生疏又狼狽。
見她這樣,其他幾人也不再說話。
很快眾人就洗漱好,準備睡了。
隻是埼玉在選擇床的時候,犯了難。
按理說,他是男子,應該睡在靠外麵那張床比較好。
隻是冷慕白怕夜裡有情況,她睡外麵比較好應對。
最後她看向杜塵香,問她:“你確定不在意埼玉的男子身份嗎?”
杜塵香瞥了一眼埼玉,心想他也不算是個正常男子,她介意什麼。
於是她道:“確定。”
冷慕白點點頭,安排杜塵香睡到最裡麵,和埼玉並排,她和鐘離秋寸想娘睡到外麵。
塵香娘拾掇著自己的東西,挪到了最裡麵。
她吸吸鼻子,感覺自己今晚收到了好多動容。
第一次被人誇讚容貌,第一次被人尊重自己的意見,第一次被人小心翼翼地嗬護。
她笑了一下,躺到自己的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冷慕白最先醒來。
隻是同住一間狹窄的屋子,她動作再怎麼放輕,都沒有辦法毫無動靜。
寸想娘、埼玉、鐘離秋,一個個接著醒來。
最後醒來的竟然是杜塵香。
她揉著惺忪睡眼,望著他們忙碌的動作,驚訝道:“你們起得好早。”
說完她也麻溜地爬起來,跟他們一道洗漱。
隻是就一個梳妝台,地方也很狹小,實在不夠幾個人擁擠地來回穿梭。
冷慕白起得早收拾妥當了,於是安靜蜷縮著坐在自己床上,給他們騰出地方。
杜塵香也不好意思和他們擠,也抱著雙膝坐在自己床上等他們洗漱完畢。
誰知鐘離秋一把拉起她,催她趕快洗漱。
“時間快來不及了,你彆乾坐著,擠擠都比最後洗要快。”
“哦哦。”杜塵香應著聲,跟她身後一起擠。
很奇怪,明明宿房來了這麼多人,跟她搶位置,讓她沒地方下腳,甚至有遲到的風險。
上課遲到會被狠狠責罰的。
可是,好開心。
真的好開心。
她跟他們一樣,她不是異類,她不被包括在外,她也被人關注著。
真的,好開心啊。
匆匆忙忙洗漱完畢,他們一路小跑去上課。
路上都是和他們一樣趕著去上課的人。
隻不過其他人臉上都帶著妝,即使小跑都是身子端正的。
不像他們,一個個不施粉黛,洗把臉就衝出去,還一股腦向學堂的方向奔跑。
一點都不守禮儀。
杜塵香手指攥緊了衣服,抿了抿嘴,好容易忍下捂住自己的臉的衝動。
可是心裡還是惴惴不安。
畢竟今天第一節課是武學。
是,他來教導她們。
她眼睫撲扇了兩下,心裡升起淡淡的羞意,可是又被不安籠罩著。
今天沒打扮,今天沒化妝,今天儀態不好。
萬一半路上碰見了,怎麼辦?
就算半路沒碰見,上課的時候他也會看到的啊。
她本就醜陋,更不比其他姐妹肯在臉上花功夫。
他會不會覺得她怠惰?
就這樣,在複雜的心情中,她跟在冷慕白一行人身後,走進了武學場地。
武學課不在普通的學堂裡麵,而是在房子後麵單獨劃分出來的一片空地上。
周圍設有些許木樁,用於練習拳腳功夫。
冷慕白一走進來,就挑剔地皺起眉。
這個習武場地實在太簡陋了,在這樣的場地裡麵,根本不可能取得什麼成果。
她環視一圈,鏡花派弟子們也都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她們都身穿黃衣。
冷慕白知道這都是卉莊的弟子,剛入門沒通過評比的,都屬於卉莊。
她甚至聽見有人抱怨:“又來上這個課了,我真是不懂這個課到底有什麼用......”
“就是,學這個未免也太粗俗鄙陋了,不如去練習練習儀態,學習學習六藝。”
“要不是有......老師,我才不來。”
冷慕白麵無表情地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她們總是提到一個名字,但她沒有聽清。
這時,一個俊朗男子走近,麵上掛著爽直的笑,聲線有些低沉,“人都來齊了嗎?讓我看看有沒有遲到的......”
說著,他抬起手指,在她們身上一個個點過去。
點到杜塵香,他一頓,笑道:“塵香來了,這節課也要好好比劃一下。”
早在他走來的時候,杜塵香臉上就揚起輕快的笑容。
等到他單獨點了她的名,她的笑意簡直遮掩不住。
滿得都要溢出來了。
冷慕白靜靜看著她滿含笑意的側臉,垂下眼睛。
隻聽杜塵香高興回道:“我可以的老師!”
這麼多課上她都是透明人,甚至比透明人還要壞,她是被欺淩的對象。
可是在這節課上,她有師長欣賞,她武功比所有人都要好,她是最耀眼的那個。
甚至這節課的老師,是所有人都喜歡的,伏笑老師。
是最俊朗,最負責,最溫柔,最體貼的,伏笑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