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隻有香如故(1 / 1)

鶴州,放城。

埼玉手裡舉著一幅畫,上麵畫了一個與詠風娘七成像的麵孔,時不時左右探頭看看,有沒有相似的人。

這裡是鏡花派山腳下,據他們打聽,鏡花派弟子時常下山采購。

那晚冷慕白聽完詠風娘的話,接下了她的任務。

用冷慕白的話說:“左右一路無事,不如做一些任務。”

鐘離秋對此的反應是笑而不語。

後來鐘離秋自告奮勇會畫畫,照著詠風娘的樣子和她的描述,畫下了這副畫像。

詠風娘看完這幅畫之後,點評道:“大致相似了。”

於是他們很快告彆詠風娘,出來尋人。

其實對於是否在大街上找人的做法,鐘離秋和埼玉有些爭執。

鐘離秋認為在山下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白費功夫,埼玉卻認為不妨一試,反正山下他們都要經過,要是直奔鏡花派門內反而需要耗費一趟潛入的功夫。

冷慕白衡量了一下,覺得埼玉說得有道理,先在山下摸索一下也好。

就當是適應放城的民俗風情。

冷慕白在埼玉身邊默默走著,偶爾在他專注看畫像差點撞到人的時候拉起他的袖子帶他一下。

每當這時候,埼玉的頭垂得愈發低了,心臟也“怦怦”亂跳。

“快看!”鐘離秋突然指著前方一個身影,“她好像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冷慕白驀然將目光投射過去。

隻見那人正在攤位上買東西,露出半張側臉,確是與畫像十分相似!

冷慕白直截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她回過頭。

冷慕白得以見到她全貌。

粗長眉,狹長眼,挺直鼻,削薄唇,臉骨分明。

雖然五官位置與畫像略微有些差異,但是根據描述畫出來的像本就是一種參考,不可儘信。

隻是,還需要確認最後一道程序。

冷慕白問:“塵香娘?”

那人疑惑了一下——這很正常,畢竟一個陌生人上來就喊自己名字,誰不疑惑啊——隨後笑了一下,露出潔白的牙齒。

冷慕白心底還有些驚訝,她在詠風娘的口中不是一個陰鬱的形象嗎?怎麼這麼快又恢複開朗了?

看來鏡花派很會教導人。

這麼想著,她一把攬起塵香娘的肩,要把她帶到偏僻的地方說話。

誰知塵香娘卻驟然掙紮起來。

動作之激烈,好像之前的開朗都是錯覺。

冷慕白冷不丁被她脫了手,她轉身就要跑。

冷慕白眼神一凜,飛身去追。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路上總有些小蟲子飛到她眼睛裡麵,或者是鑽進她的鼻腔裡麵,弄得她非常難受。

她無暇顧及,一心一意追著前方的身影。

塵香娘邊跑邊回頭看她,發現她還穩穩跟在自己的身後時十分詫異。

冷慕白不知道她的詫異從何而來,可她已經思考不了這麼多了,因為前方就是鏡花派的山門,要被她跑進去那還得了!

恐怕下次再想碰到她就得頗費一番功夫了。

想到這,冷慕白加快速度,轉眼間竟已來到塵香娘麵前,她停下步子,將刀橫到身前,意為阻攔她去路。

誰知塵香娘一見她拔刀,麵色瞬間沉了下來,抬掌就要朝冷慕白劈來。

冷慕白心想怪道詠風娘說塵香娘學武學了百家技藝卻無一精通,江湖裡哪有人上來就赤手空拳打架的。

不再多想,她怕手中的刀傷了塵香娘,一手止住塵香娘的攻勢,一手準備把刀收回去。

誰知她剛揚起刀,塵香娘便以為她是為了拿刀斬她,麵上神色更是發狠,氣力更足地拿手刀朝她脖頸襲來。

冷慕白連忙低身避開她手掌,下一秒她的腳就向她踢過來,她來不及避開,隻能險險用刀背橫檔住。

誰知卻被她的力度震得後退幾步。

冷慕白頗為震驚,更是意識到詠風娘所言半句不假,說塵香娘氣力頗大,那就真是比尋常大許多。

連她也差點格擋不住。

見她後退一段距離,塵香娘又想見機跑路,冷慕白一咬牙,直直將刀向前投擲了過去,她算好了距離,以塵香娘隻粗略學過武的速度,應當不至於趕在刀落之前跑到......

可下一秒,她就睜大雙眼,怎麼會這樣!

塵香娘速度極快,快到那把刀直接斬入了她半邊肩膀。

鮮血很快就沾濕了她的衣衫。

霎時她捂住胳膊,麵上怒意與痛意交織,朝冷慕白甩了一個什麼東西過來,冷慕白欲要躲避,卻見那物竟像是活了一般,追著她跑。

直覺告訴她這個東西非常危險。

她直接衝到塵香娘身邊,拔出刀,向來謹慎的心理讓她在空氣中“刷刷”揮出幾下,動作快到有殘影,那物就被她數十刀劈出的氣流給剁得稀碎,“啪”地落在地上,冷慕白垂頭去看,隻看到一灘稀糊玩意兒。

再去看塵香娘,她已經昏倒在地了。

冷慕白慌忙去扶她,將她送去醫館。

一旁觀戰的鐘離秋和埼玉一道跟了過去。

“怎麼說?”冷慕白焦急地問醫者。

醫者給塵香娘纏上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和緩答道:“沒有大礙,此人筋骨甚為強韌,刀因此沒有紮進去,隻是刺進了表層的皮肉裡。”

冷慕白聞言鬆了一口氣。

這可是她的任務對象,還不是殺人的任務,她自然不想一個照麵就把對方打得半死不活。

萬幸萬幸。

幸好她體質強悍。

冷慕白默默在心底誇了一下她的好筋骨。

是關鍵時刻可以保命的筋骨。

接下來,她就靜靜坐在塵香娘床邊,等待她醒來,也防止她一醒來就要跑。

果不其然,塵香娘悠悠轉醒之後,意識剛回籠,就急著要跑,還好冷慕白及時壓住了她,不然她的傷口就撕裂了。

塵香娘也感受到了從自己肩膀處傳來的陣陣疼痛,她知道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人,用滿是憤恨的眼光瞪著冷慕白。

冷慕白看她仍在奮力掙紮,道了一聲“得罪了”,就喚埼玉拿更多繃帶來。

埼玉拿了過來,問她:“你要繃帶作甚?”

緊接著,他就看冷慕白要把繃帶往床上的塵香娘身上纏。

他急忙攔住,“你要乾什麼?”

冷慕白道:“她老是要跑,我隻好把她纏起來。”

埼玉皺著眉:“她為什麼這麼激烈反抗,她真的很討厭她的母親嗎?”

等等。

他倆紛紛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們好像還沒跟她交代,他們的來意。

冷慕白心底懊惱不已,她一直以來都做的是死人任務,從來沒有做過活人任務,以至於業務還不嫻熟,忘記活人是需要交流的。

她懺悔道:“這是我的不是,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

她兩手按住塵香娘,頭深深低了下去給她賠罪。

不知何時,塵香娘掙紮的動作已經沒有了。

冷慕白疑惑看她,卻見她張了張嘴,吐出幾句她聽不懂的話。

她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隻見下一秒,塵香娘磕磕絆絆道:“你,們,為,何,抓,我。”

語調怪異,聽起來不像個中原人。

她試探性問道:“你可能聽懂我們說話?”

塵香娘艱難地說:“一,點,點。”

埼玉也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塵香娘再怎麼不對勁,也是個土生土長的中原人,絕對不會這種腔調,更不會難以與他們溝通。

他咽了下口水,問道:“你是塵香娘嗎?”

隻見麵前的女子,茫然地搖了搖頭。

霎時間,冷慕白和埼玉如遭雷劈。

一炷香之後,冷慕白頹喪地靠在牆邊,“原來我搞錯人了......”

這個人根本不是塵香娘,而是苗疆來的一個蠱女。

碰巧與畫像相似而已。

這算不算任務失敗?

她難以麵對這麼大的失誤,手撐著地,站起身,慢慢向外麵走去。

鐘離秋看著她的背影,指指點點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她情緒有這麼大波動。”

埼玉有些心疼,“都怪我,是我非要說什麼從大街上找人。”

鐘離秋不置可否,“你倒是會為她開脫責任。”

“不是我開脫,”埼玉急道,“是冷慕白本來就沒錯!都是我搞錯了方向。”

他滿臉懊喪。

要不,他還是回去吧?

留在這,好像真的隻會給她添亂。

他蹲下身子,委委屈屈抱住了自己的雙膝。

鐘離秋覺得好笑,“蹲在那裡長蘑菇呢?”

埼玉不理她,她卻自顧自說得歡快,“一個兩個,怎麼都一副被打擊到不行的樣子?你們這樣不行啊,太容易被打倒了......”

埼玉站起身,走到外麵,找冷慕白一起待。

冷慕白正站在醫館晾曬藥草的架子旁,呆呆地看著天空。

“我最近好像總是來醫館。”她自言自語道。

埼玉心裡一緊,他知道,她的意思是,最近她習慣的生活被完全打破了。

她為了他們舒服,不得不離開她所適應的風餐露宿的環境,睡客棧,然後攬了這個活,還因為他的錯而誤傷了彆人。

她此前可能從沒出過錯。

而且他知道,她的速度是很快的。

可是他們很慢,她為了等他們,被迫放慢了速度。

埼玉越想越覺得難過,他覺得自己就像災星,在一起隻會給她帶來禍事。

可是怎麼辦,他還是好想跟她在一起。

轉瞬間,他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已經儘量不給她添麻煩了,添麻煩最多的是鐘離秋。

是她要睡客棧的!

罪魁禍首,是她!

他走了也沒用,鐘離秋還是會厚著臉皮拖累她。

哼!

他要留下來,看著這個自私任性的女人,不讓她霸占冷慕白太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