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的戀慕都會冷卻。”
“什麼意思?”
綺良良舔著手指上的糖霜,一臉陶醉的解釋:“稻妻的諺語,嗯,大概是說這個人變得不再是愛人喜歡的樣子了,或者做了對方很討厭的事?”
“這樣的話璃月也有類似的說法,比如‘七年之癢’?”
“璃月人真薄情啊,七年就冷卻了嗎?”
“隻是一種說法而已,”胡桃哼哼著把慕斯攪成一團漿糊一口咽下,“璃月還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樣的話呢。”
不太吉利。芙寧娜被曲奇噎到了,一杯楓達下肚,她才有了繼續聊天的氣力:“這說的是殉情嗎?”
像戲劇那樣。
“說的是結拜兄弟。”
“璃月人……”
“是因為不想等到七年後癢癢了所以提前結束生命嗎?”綺良良椅子後的尾巴輕晃,眼睛盯著芙寧娜盤中剩下的巧克力曲奇。
貓能吃巧克力嗎?謹慎起見芙寧娜護住了自己的盤子。
“隻有稻妻人才會有這種想法吧?”
“地域歧視喵,”綺良良耳朵抖了抖,“楓丹不是以浪漫出名嗎?沒有類似的嗎?”
“哪種?”芙寧娜不知道話題怎麼拐到了這上麵,“我們倒是有很多關於愛情的諺語,但一時要我想也想不出來……‘活在當下’?‘及時行樂’?”
“好爛。”綺良良放棄了餅乾,“結果最長情的還是稻妻人嗎。”
胡桃倒是很欣賞芙寧娜舉的例子:“楓丹人死得一定很乾脆吧,不會對塵世有什麼留戀,不知道你們對璃月的殯葬方式有沒有興趣……”
“……”她是不是給楓丹抹黑了,芙寧娜打斷了胡桃越飄越遠的思維,“看種族吧,對長生種來說百年也隻是眨眼,或許還不如人族的七年來得珍貴呢?”
“哦……”綺羅羅和胡桃對視一眼,她們一個是大妖怪一個是人類,正是很好的對比,“果然還是大導演芙寧娜看得透徹,是經驗之談嗎?”
綺良良蓋住耳朵,一臉興奮:“我要聽到楓丹宮廷的秘聞了嗎?”
“還是說白露之都跨越種族波瀾壯闊綺麗浪漫的百年愛情史詩呢?”胡桃氣都不換地一整句說完,拉住了芙寧娜的手,“請務必詳細說說,小巷詩人已經嗅到了素材的味道。”
“你不要像夏洛蒂一樣。”芙寧娜掙開了她的手,警惕地站了起來。
“你好,這邊剩下的點心打包,”叫了服務員買單後,芙寧娜抱住裝好點心的盒子就準備逃跑,“胡桃你還會在這待很多天吧,等……等活動正式開始我再來找你,再見!”
“跑了喵。”綺良良看向剛掏出紙筆的少女。
“來日方長。”胡桃笑嘻嘻地轉向才剛認識的稻妻快遞員,“那這位綺良良小姐,你又有什麼稻妻百年的怪談可以分享嗎?”
“綺良良不知道綺良良隻是隻小貓咪……”
*
沫芒宮的窗戶還亮著光,提著夜宵,芙寧娜駕輕就熟地穿過桌麵已收拾乾淨燈火也熄滅了的辦公大廳,直接推開右轉後最裡間辦公室的大門。
裡麵的人也見怪不怪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停下了手邊的工作。
“那維萊特!”三步並作兩步,芙寧娜快速走近了那張辦公桌,“胡桃今天先一步到楓丹了,兩天後其他人應該也要來了,怎麼辦我開始緊張了……”
那維萊特保持原姿勢坐在椅子上,隻是張開了雙臂。
芙寧娜心領神會,彆扭地坐到了他腿上,須彌回來後這人越來越黏黏糊糊的了,在獨處時總想儘可能的和她有肢體接觸,這大概是龍領悟到孤獨的珍貴瞬間,而擁抱是他學會的第一個彌補分離焦慮的方法。
但被那雙手順著後背時芙寧娜還是放鬆了下來,不可逆地理解了貓的感受:“這次來的人也太多了,雖然我有自信這出劇排得很不錯,但宣傳造勢過頭了,要是她們期待過高怎麼辦怎麼辦……”
“芙寧娜,”那維萊特摸著她的頭,一手拿起了桌上的日程安排,這不是他的,而是前些日子芙寧娜拿給他做再檢查的活動安排,“要再確認一次計劃實行的進度嗎?”
兩人湊在一起就著這個姿勢把時間表再通讀了一遍,場地已備好,所有演員的狀態也確認完了,特殊來賓的住處早已和酒店預留,雖然出了點高價黃牛票的岔子但在熱心市民的檢舉下也被解決了……
這樣一樁樁看下來,芙寧娜漸漸恢複了冷靜,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可能比她以前的任何一次活動都要來得順利。
兩天後就是她所導演的戲劇《聖杯騎士傳說》的首演,雖然故事大體是基於過去創作的大幅改編,但從劇本到作曲都由她一手承辦,是她久違的獨立戲劇。
戲劇和電影不同,每一場都是活在當下的故事,馬上就會收到觀眾的評判,芙寧娜也很喜歡電影,但對她來說舞台果然還是特彆的。
“冷靜下來了嗎?”那維萊特停下安撫的手,圈住了還在瞪著表格的芙寧娜。
“興奮起來了……”芙寧娜深吸一口氣,隻恨時間不能加速到兩天後,“但我要臨時加一項活動在演出散場後,這個你得幫我參謀一下。”
“什麼樣的活動?”
“‘楓丹包團三日遊’,胡桃要求的,綾華她們也要來,上次沒機會帶著她們到處逛逛,這次得儘地主之誼了,還有枕玉老師和白堊老師……”
枕玉老師是在他的小說被改編成舞台劇時認識的,她也參與了導演和製作。芙寧娜驚訝地發現她曾與這位少年有過一麵之緣,正是那位在璃月港的書攤前給她推薦了一箱子武俠小說的藍衣少年。
而白堊老師負責了此次戲劇的海報繪製,芙寧娜還沒見過他本人,連性彆都不確認。
“哦,”那維萊特從抽屜裡抽出楓丹地圖,“如果作為外交辭令我會推薦坐軌道船聽著美露莘的介紹去歌劇院,或者就在海邊走走。”
“但胡桃說想去梅洛彼得堡,”芙寧娜擰著眉回憶她們的對話,黑衣少女似乎對監獄的幽靈故事頗感興趣,“白堊老師來信說他要帶妹妹來,而他的妹妹一直吵著想去看被炸上天的實驗室遺址。”
那維萊特展開地圖的動作停了半秒:“你的客人們……很奇特。但是梅洛彼得堡不行。”
“對吧,都怪旅行者到處說那裡是個好地方。”
“?好在哪兒?”
“‘三餐規律還會得到充足的身體鍛煉,並且住宿免費,裡麵的人說話又好聽。’,旅行者平常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公爵聽到這個應該會很高興。”
地圖攤在桌上,芙寧娜發現上麵早已有了不少勾畫和字跡,顯然是那維萊特此前做的記號。
像是某處有案件發生之類的標記她能認出來,但有些荒郊野嶺的位置也被畫上了三顆到五顆星,她好奇地指著這類記號提問:“這代表什麼?”
難道是五星級事故發生地嗎?
那維萊特垂眸,目光定在芙寧娜所指的位置,那是楓丹的最高峰:“我們作為楓丹人卻並不熟悉這裡的景點呢,這是他國的楓丹旅遊導覽冊上推薦的地方,星級好像是在旅行者的審議下給出的,你看,這裡還有她的簽名作為認證。”
那維萊特又翻出了幾本小冊子,都是其他國家對楓丹的旅遊地介紹,芙寧娜接過一看,臉色漆黑:“我總算知道胡桃她們為什麼會知道一些冷門的地方了。”
原來旅行者不光和朋友們說了,還直接讓她的言論見報了。
“白淞鎮五星,鏽舵酒館三星,水仙十字院遺址五星……這是哪兒???”
為什麼她作為楓丹五百年的土著還有不知道的地方?
“看來我們對自己所生活的國家依然有諸多不了解的地方,”那維萊特收起地圖,看向芙寧娜,“要去為你三日後的突發活動預演一遍嗎?”
“你是說去踩點?”芙寧娜站了起來,拉住那維萊特的手,“或者說,大審判官是邀請我去約會嗎?”
“當然,這也是我意思的一部分。”
這人是真不知羞啊。芙寧娜多少有些習慣了,把導覽冊推到他胸前用手指抵著他:“那現在就走吧,勿要等到百年的戀慕都已冷卻。”
“什麼意思……?”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走啦走啦。”
*
“遊客為什麼都喜歡爬山……”
氣喘籲籲地抱著山尖嶙峋的石峰,芙寧娜不敢看腳下。
這已經不是爬山了,這是攀岩。
身旁的那維萊特臉色如常地趴在石壁上,但看上去也不怎麼適應這種極限運動:“‘現在我們所處的位置是提瓦特最高點,放眼望去,世界儘在我們腳下。’”
“那不還有個天空島嗎?”
芙寧娜伸手一指,又忙縮回來繼續抱著石柱。
“這是旅行者給的評語。”那維萊特也看了一眼天空島,表情微妙,“給這裡打五星是為了把其他人也騙過來爬山嗎?”
“你對人的理解越來越深了,”芙寧娜讚許地點頭,“其實也有值得打高分的點吧,比如月亮……?”
芙寧娜還想儘力多誇幾句,但她抻著頭看到的月亮並不比彆處的更大更圓。
那維萊特看她戰戰巍巍快沒了力氣的樣子,歎口氣,浮於空中把芙寧娜抱了起來,不明白她為什麼不願意借助他的力量硬要自己爬這座石頭山,還要拖著他一起爬。
但他現在應該可以使用力量了吧。
“下一個景點?”
芙寧娜扒著他的脖頸連連點頭:“下一個,不要高處。”
*
“五星景點湖中垂柳,盛產湖光鈴蘭。”
月光照耀的金色垂柳下水波粼粼,如千萬片破碎的銀鏡填充了歲月。她們沿湖漫步,那維萊特停駐在一叢樹底的鈴蘭花前,俯身摘下一朵遞給了她。
“花語是‘等待’和‘永恒的承諾’,”芙寧娜接過那支寶藍色的花,指尖戳著柔軟的花苞,“今天……已經是昨天了,胡桃教了我一個璃月的詞,‘七年之癢’,說的是在一起久了情人就會兩看相厭,對人類來說可能沒有什麼永恒可言,對龍來說呢?”
“我不知道。”那維萊特看著芙寧娜掏出草神贈予的口琴,在她的吹奏下風能抵達的地方鈴蘭悉數綻放,“你會厭倦我嗎?”
芙寧娜放下口琴,停止演奏後才慢慢回答:“我也不知道。”
其實都已五百年了,若五百年都沒能厭倦,那七年又算什麼呢?
“反正不是現在。”
這朵湖光鈴蘭被她小心地彆在領口的蝴蝶結上,像是一顆小小的、易碎的寶石。
“我的劇裡也用了湖光鈴蘭作為王交予騎士的信物,可惜鮮花沒法久留,所以用寶石做了道具來替代。”
戲劇《聖杯騎士傳說》,改編自前任水神時期純水騎士的各種民間傳說,但芙寧娜將故事做了很大程度的改動,基本可以說是麵目全非了。
騎士想要永遠陪在神王的身邊,與她一起守望永不隕落的盛世。但身為人類的騎士壽命太過短暫,為此,她踏上旅途去尋找能夠實現所有願望的聖杯,以求讓自己和王國都獲得永生。
經曆了一係列冒險後,在得到聖杯的前一刻,守護聖杯的魔法師給出了預言:“沒有不朽的王朝,沒有不變的心靈,拿到聖杯後你的□□將永生不死,萬物的死亡或是新生,對那時的你來說都將隻在眨眼之間。”
臨行前王所給予的湖光鈴蘭已經枯萎,撫摸著胸前即將破碎的花,騎士在聖杯前數度彷徨,還是將祂留在了原地,獨自一人回到了王國,等著她終將迎來的孤獨死亡,或是與深愛的王國一起隕滅。
故事就斷在騎士放下聖杯的地方,燈光暗下,聖杯被留在了昏暗的洞穴裡等著下一個狂妄之人造訪,而騎士隻是唱著對王的敬意和對故土的思念,歌聲逐漸遠去,象征著騎士再次走上了歸途,作為人度過了一生。
為了驚喜感關於這出戲劇的一切都被瞞得好好的,海報上隻有黑暗中自體生輝的一盞聖杯,介紹也隻說是改編自純水騎士的傳說。因為那維萊特經常出入她家她還不得不把亂放的稿紙給收拾好,雖然她相信這人不會隨便看她的東西。
但還是得以防萬一,就像這樣,不經意間她又把關於關鍵道具的事給透露出來了。
“你就當作沒聽到吧。”芙寧娜眨眨眼。
“我很期待你的新作品。”那維萊特點頭,“那先去下一處?”
“不要去書上的推薦景點了,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去海邊走走吧。”
*
把柔軟的星星浸在水中,它淺淡的微光隨著漣漪蕩漾。
“聽說你喜歡幽光星星?”更多的星星被那維萊特捧在手中,放入水裡,它們曾散落在沙灘上,現在被那維萊特收集到了一處,一同在淺灣裡做著與月輝同色的夢。
“嗯,我還想寫一出關於幽光星星的劇,但童話的委托最近接得太多了,像是企鵝王子什麼的……”芙寧娜戳了戳那隻最初的星星,直起了身子,“先忙完手上的吧,都是很有意思的故事,值得好好編排。”
“你最近有注意休息嗎?”那維萊特懷疑地看著她,“今天也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芙寧娜瞪大了眼:“你有資格說我嗎?”
龍的作息比她來得瘋狂得多,而且她也就這陣子因為事多壓縮了一點睡眠,等忙完她就準備點上外賣睡個昏天黑地。
“今天太早回去我也睡不著,”踢著水花,海浪中柔燈鈴的枝頭不堪重負,掉落的花苞隨著浪潮繞著圈漂到她腳邊,逡巡著水麵之下閃爍著一片瑩瑩幽光的星空,又轉悠著向深海遊去,“再陪我走走吧。”
最初還說是為了能做好客人們的導遊才在這樣的良夜出來踩點,但到了寂靜無聲的時刻,喧囂的偽裝便被漸漸脫下。
她們隻是享受著兩人一起的時光,做著過去做過或未做過的事,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腰間神之眼的光芒閃爍,芙寧娜踏著浪花行走於水麵,她的動作輕盈優雅,這樣隨意的漫步也成了湖中女神的獨舞。
那維萊特跟上她的腳步,聲音中隱隱有著笑意:“還是不敢下水嗎?”
楓丹最美的景色在水麵之下,但未經專業訓練者不可尋得,這是潛水員們親切的警告。
但對神之眼的持有者們可並非如此。
芙寧娜的下一個動作就這樣僵持在了原地,臉頰如河豚一樣鼓起來:“……彆人想學我還做不到呢!弄濕衣服多不優雅啊!”
“你不準備帶那些客人去海裡看看嗎?”那維萊特的手杖點過水麵,風浪停息,波紋被拉抻,腳下的海水成了凝固的平整鏡子,星空下那個斑斕多彩的樂園頓時纖毫畢現。
“畢竟你的客人們都有神之眼,她們一定會想去看看吧?”那維萊特親切地補上一句。
“不,我不會讓我尊貴的客人們暴露在危險之中,”芙寧娜義正言辭地彆開了眼,不去看那片充滿誘惑的海底,“那裡武藝和法術都無效,連神之眼的力量都用不出來也太可怕了。”
你不才學會如何使用神之眼的嗎。那維萊特禮貌地沒把心裡話說出口,隻是按住了她的肩膀:“不用害怕,我在這裡。”
水麵一下不再是她腳底牢靠的支撐,恢複了它本應具有的包容與柔軟。
神之眼黯淡下去,芙寧娜被幽藍的海水一口吞噬,漆黑的星空消失在她頭頂,眼前飛舞的是四肢攪動空氣產生的白沫和氣泡,她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用手捂住了口鼻。
“你可以呼吸的……”
那維萊特無奈的聲音在她下方響起。
是啊,她已受到了水的寵愛。芙寧娜小心翼翼地睜開眼,龍先她一步沉入了水中,此刻仰躺在她下方,銀色的發絲如水草一樣將她包圍,他的手還抓著自己的肩膀,下一秒,芙寧娜更深地陷進那個與海水一樣冰涼的擁抱。
“覺得如何?”
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芙寧娜還在忙著用眼睛記錄這個她甚少接觸的海之國度,在那維萊特的威懾下那些長得可愛卻充滿攻擊性的原海生物都對她視若無睹,危險消失,世界隻徒留美麗。
匆忙之下能給出的回答僅是她下意識的反應:“很好,值得嘉獎……”
“那請原諒我自行來取這份應得的獎賞吧。”
視線再次一黑,嘴唇被另一片柔軟覆蓋,海水從唇舌的縫隙間灌入,她品嘗到了世間原初之水的味道。
被鬆開後,芙寧娜無比慶幸海水是涼的,海底也幽暗得看不清肌膚的顏色:“……狡猾。”
“是你說我值得被嘉獎的。”
*
演出大獲成功,這大概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但站到舞台上與主演們一起沐浴在鮮花之中時,芙寧娜還是興奮得想要跳起來。
白堊老師送來了小燈草和塞西莉亞花組成的花束;行秋送來了琉璃百合和霓裳花的花束;宵宮和綾華送來了緋櫻和鳴草裝點的花束;須彌的紅發少女和琺露珊送來了帕蒂沙蘭和月蓮做成的花束;克洛琳德她們送來了虹彩薔薇和茉潔草組成的花束……
許多許多,多到演員們人手一捧都抱不下,謝幕的舞台上充溢著花的芬芳。等到帷幕被拉下,慶功宴上芙寧娜又收到了劇團共事的人們送給她的花。
一支用寶石打造的湖光鈴蘭。
“這真的好嗎?”拿著這件珍貴的禮物,芙寧娜感到手足無措,這支寶石花是道具師另做的,由劇團成員們聯合出資,比演出時用的道具小許多,但更加精美彆致,可以裝飾她最喜愛的帽子。
“和您合作真的很開心,”團員們向她舉起酒杯,“感謝您邀請我們加入到您的故事裡來,芙寧娜導演萬歲!乾杯!”
被動地,她也舉起了橙黃色的酒水,但從玻璃杯的倒影裡,她發現自己笑得和其他人一樣滿足又開心。
*
等到旅行團參觀活動結束,芙寧娜腦子裡的熱度降了一點,拖著滿身疲憊打開了家門,準備先睡上一周。
家中已有先客,她反應了三秒,才想起自己早把門鑰匙給了那維萊特。
“玩得如何?”
“阿貝多的妹妹……”芙寧娜閉著眼抱住了那個人,“……非常有活力。”
這個紅色的妹妹加上紅色的胡桃和紅色的宵宮……不,宵宮一直在幫她們帶孩子,她是個好人,但前麵這兩人就足夠讓場麵變得十分混亂了。
“辛苦了,”那維萊特哄孩子似的拍著她的後背,“好好休息吧,等睡醒了可以聽聽我的感想嗎?”
芙寧娜想起來了,她在後台關注著台上的進展時,特等席上的那維萊特也一直眼也不眨地觀看著她的作品。
等到首演謝幕,他起身送上了掌聲,舞台上堆滿的花束中也有他的那一份,一束綻放的海露花。
“要不你現在說吧……”芙寧娜掙紮著坐直,努力睜開困倦的雙眼,“我太好奇了。”
“不用急,”那維萊特的手掌蓋住了她的眼睛,不容分說地讓她躺下,“正如你說的那樣,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那……我醒來後……你馬上來見我,帶著點心……”
“好的,如你所願。”
*
聖杯騎士在最後還是選擇了作為人活下去。
她所深愛的神王又是如何想的呢?這出戲劇完全是從騎士的視角出發,王隻在第一幕裡為騎士彆上了作為誓言象征的鈴蘭,一個悲傷的眼神,一個沉默的擁抱,就是王展露的一切。
但如果王也深愛著騎士,那她一定會接受騎士的決定吧。
芙寧娜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是人還是神的遺骸,百年對長生種來說果然如白駒過隙,她的朋友們老去後又化作枯骨,後代們有著相似的容顏又不是她們。新的朋友還會出現,但永遠不能代替那些珍貴的回憶。
七神也逃不掉磨損,更遑論凡人,芙寧娜不確定自己的生命會在何時熄滅,或許某一天她覺得活著的悲傷大過歡愉,一個響指,她就沉沉睡去。但她今天依然坐在窗邊,等著雨水停歇,屬於她的龍發現她後腳步匆匆地趕來,與她分享一杯咖啡,為她帶來一份甜點。
《聖杯騎士傳說》最後的唱段是她送給他的禮物。
“等我紅顏老去,等我華發滿頭,
但在百年又百年之後,風與水會告訴你,我仍深愛著你。
隻願你彆哭泣。”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