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家人共進聖誕晚餐後,肖遠洋收拾完自己已經是半夜2點多了。想著員水市那邊剛好是周六的下午,紐約時間換算成北京時間非常方便。肖遠洋站在陽台上,抽掉了一支煙,回屋動手給林璞發去了一條信息。
“璞姐,好久沒聯係。”
他不知道開場白要說什麼好,他其實想直接打電話的,但是想著萬一人家要加班呢,畢竟林璞偶爾周末需要上班。
他盯著手機,外麵很安靜,連平時能聽到的行人的踩雪的聲音都沒有,反正他現在是睡不著得,兩相下來又覺得時間漫長。
很快,他就看到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肖遠洋坐直了身子,但是等了一會,沒有看到林璞發來的信息。
煩躁感又襲來。
林璞周六下午確實在加班。剛好員水市當地舉辦了服裝展銷會,林璞的公司作為網絡直播單位,負責跟場的同事懷孕參加不了這種人頭湧動的活動,隻能林璞代替同事在現場跟進直播工作。
工作並不繁重,隻是需要現場全程關注導播台幾個定點機位的鏡頭切換是否正常串流而已,及時傳達現場幾個活動運營方和是政府工作人員交代的特殊情況給負責直播切換台的同事而已。
所以當肖遠洋的信息彈出的時候,林璞第一時間看到了,她想回複。
雖然她知道許久沒聯係也有自己的責任,但是她有點小脾氣,覺得不該早早回複,看看他還要說啥。所以她刪掉了自己回複的內容,等著對方下一句話。
但沒想到,人家單刀直入,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會場的音樂轟鳴,手上的手機滿屏的提示語音通話接入。
林璞想,如果不接,那麼肖遠洋或許就再也不會找我了,他會覺得我不願意理他了,甚至沒有下一句信息了。
毫不猶豫接通電話,耳機傳來肖遠洋輕聲叫她姐的聲音。
林璞一下子心軟了,沒有了窺探對方意圖的想法,沒有抱怨對方遲遲不聯係自己的情緒。
“你忙完了?”林璞平靜地問道
肖遠洋隻聽到話筒傳來悶響的背景音樂聲,隻知道林璞說話了,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姐,你在哪裡,在工作嗎?”
林璞帶著入耳式藍牙耳機,聽得清楚。她意識到背景音樂太大聲了,但是她不能走遠。她稍微離開了一點,到一個看得見控製室的角落,大聲地說:“你聽得到嗎?我在服裝展秀場啊。”
“你在上班啊。沒什麼,隻是好久沒有聯係你了。我還在美國出差。”
“那個,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活動結束再打給你好嗎!我這裡聽不清楚。”林璞接了電話,有了聯係,剩下的就是工作優先。至於為什麼沒告訴她自己的近況,為什麼好久都不聯係,她確實有好多話想說,但是現在條件不允許。
“沒事,你先忙,我們以後再說。”肖遠洋也覺得其實沒有具體的事情想說。
現場音樂聲巨大,林璞隻能專心的聽著沒有說話,可對方也沒有掛斷,兩人安靜了幾秒。
就在林璞急著準備再往外走,她聽到了:
“我一直都很想你。你忙吧,聖誕節快樂!”
我也想你。
林璞第一反應就是這樣。但是她習慣性地沒辦法把這樣帶有感情的話說出口,就聽到耳邊傳來短促的語音掛斷提示音。
林璞調整了狀態,走回導播台。
她有些恍惚,但她隻呆了幾秒鐘便拿起手機,簡單的給肖遠洋發了條信息,然後馬上投入工作中。
聖誕節有2天的假期,意味著肖遠洋可以難得的睡一個好覺。不僅如此,雖然隻是簡單講了兩三句話,但是他覺得很安心,沒有了下午在車上的無力感。
他想著之前早應該再任性一點,或許任性一點,早一點跟人聯係,也就沒有這些複雜又道不明地情緒。
雖然他知道自己覺得累隻是因為工作的事情。
不過他在收到林璞發給他的聖誕節快樂的信息後,他更加這麼確定了,明天好好想想,給璞姐帶什麼伴手禮吧。
本來林璞想活動結束就給肖遠洋回電話的,畢竟她想都已經答應人家活動結束再打給他的。
結果,就很不湊巧,展會第一天下午天公不作美,下了雨。展區搭在沒有開放的空地上,下了雨地變得泥濘。雖然稱不上內澇,但是下雨現場還是發生了都可以把林璞的運動鞋浸水的這種程度的積水,導致林璞公司的幾個甲方的展位和廣告位置都要麵臨可怕的災難。林璞跟幾個工人又是搶救地麵燈箱電路,又是回去下單製作新的物料替換損壞的。連續做了2天全天班,好不容易閒下來了。
看著聊天記錄,又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林璞還第一次查起時差,發現她壓根不知道肖遠洋在美國哪裡。美國有4個時區,也不知道他那裡現在幾點,是不是在休息,會不會打擾他。還是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畢竟隔了這麼久才給電話說明他的事情應該辦完了吧。
林璞向來就是麵對一件事可以想到眾多細枝末節的人,可以說她細心,也可以說她想太多。但是對她來說,這屬於困擾。
他說想我,是什麼意思呢?朋友的客套話?還是他喜歡我?或者這是什麼新型的PUA,先晾著不理然後再給點糖吃?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她被coco說中了,上心了,她的選項裡麵有了期待和懷疑肖遠洋是不是喜歡自己了。
就像現在,她查完美國時間,看看聊天記錄,猶豫了半個小時了,最後還是沒有動手打電話。
算了!直接問他然後等他回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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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的產業很大一部分是國際貿易的業務,集團不像其他本地的企業員工集中在聖誕節前後休假,年底正是繁忙的時間。感恩節,黑五,聖誕節,第四季度大大小小的消費需求節點陸續結束,因此各大公司每年11月12月的股票成績都是看多的。今年一如既往的股價正常,雖然年底各種會議不間斷,但是順風順水。
肖遠洋作為臨時助理,協助的是內部運營管理部分的工作,跟著大哥不斷參加各種會議。而且自己在東南亞的新公司還要一邊組建班子,很多細節都需要在忙中找時間點與大哥對接。這邊一個視頻會議剛剛結束,距離下一個工作還有半個小時的空餘時間。參加會議的幾個人聚在一起喝咖啡閒聊假期的瑣事,肖遠洋隨手看了下手機,看到了2個小時前林璞發來的信息。
“你還在美國嗎?在哪裡?”
乾癟無味的提問,也可以讓肖遠洋從忙碌的工作中放鬆下來,簡單的用文字回複了一句。旁邊有了年紀大腹便便的事業部CEO就調侃肖遠洋是不是女朋友來信息啦。
肖遠洋大方的回了一個肯定的答複,惹得還沉浸在會議的緊張中的幾個老總們借機打趣放鬆。
肖遠洋是跟大哥助理Jalen餘瑾年的車一起回家的。Jalen是肖重洋的第一助理,跟著肖重陽工作七年了,連瑾年這個中文名都是大哥起的。餘瑾年有著渾然天成的書生氣,看起來清瘦筆挺,跟不怒自威的肖重陽站在一起卻不落下風。不了解他們的人看到隻會覺得兩人都是耀眼的社會精英,卻很難想象其實餘瑾年一直都在單戀自己的上司,不過現在兩人已經是合法伴侶了。
“遠洋啊,我聽你大哥說,你有對象啦?”遠洋雖然表麵上喜歡叫瑾年嫂子,但是其實瑾年隻比肖遠洋大兩歲。比起大自己九歲,從小長兄如父的大哥,日常話題肖遠洋有時候更願意和瑾年講,兩人私交甚好。
“大嫂,我這也不是第一次有對象了,有什麼好稀奇的。”
“是個怎麼樣的人?”肖重陽明顯不買賬,他知道弟弟雖然看起來與自己不同,是個熱情的人。肖遠洋明顯個人條件優渥,又是華人,身邊不乏各種有心的人,但是他一直以來對感情都沒有認真過,女朋友換過幾個,會像那樣大方在彆人麵前承認的卻沒有。
肖遠洋沒想到從向來不關心自己私事的大哥嘴裡聽到這個問題,有些一楞,反而輕鬆道:“沒什麼,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剛開始追求她。還不知道人家怎麼想呢。”
餘瑾年告訴肖遠洋:“隻要你真的喜歡她,你會成功的。”
本來覺得大哥會想稍稍了解自己的感情問題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沒想到晚上一回到家,他們就看到,外公外婆已經在和女兒肖楚在喝茶了,聊著自己的八卦。
意料之外,有生之年,肖遠洋有對象的事情居然可以變成除節日外,成功吸引了全家齊聚一堂的一個理由。今年沒有親戚結婚生子,或者創業破產了嗎?
“媽,今天你怎麼這麼早。”肖遠洋把外套和包遞給保姆,對於在這個時候可以見到自己媽表示很震驚。
畢竟肖楚就像一隻蝙蝠,向來都是夜行動物。肖家的產業早已利用職業經理人經營管理,家族企業的影子已經很淡。肖楚雖然是家族的實際控製人,但她並沒有什麼實際職務,反而利用社交身份和慈善基金會主席的身份,為集團的業務獲取資源和信息。而肖楚破天際沒有去參加各種的聖誕宴會而是出現在這裡,無非就是因為他那冷若冰霜的大兒子居然跟他說家裡小兒子談戀愛了,這就足夠讓她放棄今晚無關緊要的舞會坐在這喝茶聽八卦。
“小圓啊,沒關係,你喜歡的肯定是個好姑娘。奶奶跟你說啊,要對人家好一點。”肖遠洋小時候胖嘟嘟的,所以一直被叫做小圓。
“嗯,隻要人好就成。”爺爺向來都是老伴說好就是好的寵妻體質。
“人家要是對你有意思,你可彆學你爸整天不著家亂跑。”肖楚隻想著,孩子彆學他們爸爸做了浪子,什麼都好。
但很可惜的是,肖遠洋才剛意識到自己的感覺,準備考慮行動起來嘗試看看,與林璞也沒有什麼實際上的進展,也就沒有什麼詳細信息可以供大家八卦的。
雖然肖家人個個都是狂人聚少離多,但是家庭關係卻異常緊密,家裡還從來都崇尚自由戀愛。雖然是華人家庭,但是已經遠離了封建傳統婚戀觀的影響,隻是保留著東亞人的家庭觀念。
對比鬆弛有度的家庭關係,過於緊密的家人和過於強調親情、孝道、忠誠的家庭觀,就會讓人窒息。
林璞這邊忙著調解妹妹與爸爸的矛盾。
員水人是出了名的注重傳統婚戀,也是出了名的重男輕女。對於林家這種父母經商的家庭,雖然在當年還是頂風作案,但是隻有兩個女兒而沒有強要兒子,已經很是難得。可這不代表對於林璞爸媽的觀念先進到哪裡去。因為林家爸媽恪守傳統的家庭觀,女兒嫁人生子,一家人最好要一直在一起。女兒不願嫁,住的近,有什麼困難隨叫隨到互相幫襯。為此林璞爸爸早年多置辦了房產,就為了孩子以後都在自己身邊。
父母的家庭觀是林璞不得不回到家鄉員水市發展的原因。尤其是林爸爸,完全就是傳統大家長的想法。
而這一次的矛盾完全是因為林爸爸不能接受林家小妹林婉琪與一個外國男人交往,這嚴重觸及了林璞爸媽的底線。
婉琪的成長軌跡是當地長輩喜歡的那種小孩的路線。好好學習,考到公務員,大學畢業就結婚嫁給了鄰居,早早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一切看起來都是員水人長輩最愛的樣子,長輩放心,街坊誇讚,經常被長輩們用來當作林璞的榜樣。
但是林璞心裡很清楚,他妹妹並不像她,不是為了扮演彆人心中期待的樣子而擁有這樣的生活,隻是剛好這些都是她想要的罷了。她眼中妹妹能夠在短短三個月瘦20斤,能夠為了考試連續熬夜,能夠為了買名牌拚命兼職的人。
林婉琪並不是那種傳統的女孩,她有個性且張揚,不懂妥協。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注重生活的品質,自己想要的東西她一定要得到的那種活出自我的人。
總言之,在林璞心裡,婉琪與自己相反,就是一個勇敢做自己的新時代女性。
而這都是林璞想要做,卻沒有做到的樣子。
所以婉琪離婚、為了女兒撫養權淨身出戶,林爸爸就開始覺得自己的女兒叛逆,做事輕率,態度不端正。
當林爸爸發現婉琪在跟一個大學的外籍教授談戀愛的時候,家庭矛盾徹底爆發。
“我早上不是說了,我爸跟我妹都是說話不給人麵子的直腸子,要你勸爸好好跟婉琪講,不要對著婉琪說氣話嗎!”林璞聽到媽媽跟自己說父女抄家的事情,忍不住責怪媽媽。畢竟早上林璞媽媽已經跟林璞說,爸爸發現女兒談戀愛這件事情了:“不是跟你說了,你要在場,不要讓他們倆獨處嗎?”
林璞加班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了,林媽媽上來就跟林璞說了今晚他們父女在自己出去飯後散步的時候吵起來。現在,林爸爸離家出走去找大伯了,婉琪則帶著孩子回自己家去了。
林璞一個頭兩個大,她其實早就預感妹妹在談戀愛了,而且是個外國人。因為婉琪學英語很用力,並且還考了雅思,而她的工作和生活其實完全沒有這個必要。隨著她學習的深入,她參加當地外國人的聚會,網上跟外國人聊天學英文,有了一個外籍男朋友,一點也不出奇。
但是當她早上聽到林媽說,婉琪最近以周末帶同事朋友去自己跟女兒獨居的房子做客為由,讓爸媽幫忙帶孩子的次數越來越多。結果爸爸就在婉琪家門口的監控畫麵中看到了婉琪帶著一個外國人進門。
她雖然震驚,但是覺得也沒什麼。可是明顯爸媽的態度是可以預見的,決絕的不同意不允許。林璞好不容易做通了媽媽的工作,忙著去上班,看到林爸爸還在氣頭,就交代林媽媽一定要注意好好坐下來溝通。
這下好了,她擔心的事情全部都發生了。
林璞跟媽媽來到婉琪家,孩子也在家裡。林璞可以說就是被媽媽帶來給婉琪做工作的。雖然她覺得完全沒必要,大家氣頭過了,有些條件互相妥協,這個事情其實就結束了。
“所以我知道你談戀愛是你的自由,我也不反對。但是你不能跟爸爸說那些話,他現在都退群離家出走了。”林璞知道他們父女要互相理解的可能性幾乎為0,但是希望大家能夠彼此克製,一家人沒必要把話說得那麼恨絕。
“他現在就是覺得我幼稚,我做事情不可理喻。我都跟他說我並沒有打算跟他結婚,他還是不能接受。”婉琪還在氣頭上,抓著道理就不放,“而且,他們說什麼會影響孩子?我沒有讓小朋友見他,也不會讓男朋友進入我的生活,他們以為我很蠢嗎?”
林璞知道討論這些問題其實並沒有意義,因為戀愛自由是她和妹妹的意識。但是父母在乎的並不是所謂的戀愛自由,而是這個外國男人會不會打破現在生活看起來傳統又和諧的現狀。
“爸我會去做工作,但是你這邊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得理不饒人?他們跟我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這些。你應該在跟那個男人處對象的時候就要想到,你既然敢帶人回家,那就應該做好準備謹慎緩慢地讓他們去接受這個事情。”林璞覺得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有些事情想讓彆人接受,是需要時間給彆人去消化的。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誰是對的,彆人就一定要認同。
況且在林璞看來,就是妹妹自己沒有辦法恪守自己的底線。談戀愛,又何必把人帶回家呢?既然帶回家,是不是應該讓家裡人知道呢?
這何嘗又不是一個正確的道理呢?
林璞還想說什麼,就被喝止了:“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如果我還跟他交往,就要我從家裡搬出去。可以啊,我搬出去,孩子他們也不要見了!”
林璞媽媽也進了房間,說到:“你爸那是氣話,不是說你不可以處對象。我隻是希望你考慮孩子的原因,不要跟這個男的在一起,就非得是個外國人嗎?”
林璞歎了口氣,將她媽媽推出房間。這種話無非就是火上澆油。聽了媽媽一頓唉聲歎氣後又回到房間,覺得現在再激怒她無非是下下策,隻好放緩了語氣:“你明知道他們不會這麼做,你何必跟他們計較這些。”
林婉琪不信,說:“我看他說的很真啊!我談個外國男朋友難道還需要他們同意嗎?”
“不需要他們同意,但是你也沒必要說一些難聽話讓人不痛快啊?這不能解決問題。”林璞覺得很煩躁,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吵架的嗎?
你們是有山盟海誓嗎?而你們又對現在家庭一團和氣有什麼不知足的嗎?
林璞繼續說:“現在他退群離家出走了,媽又一直是這副淒風慘雨的德性,你這已經給我添麻煩了。我並不是要你跟他分手,我反而支持你選擇自由戀愛。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說一些不應該說出口的話挑撥他們的神經,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對我也是。”
林璞起身要走,她還要去大伯那裡找爸爸。勸和這種東西,隻對著一個人做工作是工作效率低下且不現實的。
林婉琪沒說話,隻是沉默。林璞走之前看著妹妹說:“等他回家,你們再提這件事情,我希望你克製情緒,好好說話。答應一些無關緊要的條件,對你維持這段關係並沒有什麼影響。如果做不到,我希望你至少可以沉默。”
即使是家人也沒辦法替妹妹生活,隻有她覺得可以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但是林璞怨妹妹蠢。分明可以再耐心等一段時間,等孩子因為入秋小學開學了,固定住在這套學區房了,再把人帶回家也行啊。而不是現在才搬過去沒幾個月,就迫不及待的把人帶上門了。
況且妹妹分明並沒有想跟男朋友談婚論嫁。考慮孩子還小,其實本也不應該帶他到自己家裡。
林璞知道妹妹聽得進去這個利弊分析,但是婉琪現在更多在乎的是自己的爸爸根本沒有尊重自己的戀愛選擇權,想要用父權控製一切。甚至作為家人一直都覺得她做的選擇是幼稚不可理喻,完全沒有要溝通的,互相理解的意思。
可是林璞心裡知道,當婉琪對著林爸爸說出:
我就是跟他玩玩而已!
我並不想要結婚!
你是爸爸你就應該理解支持我的時候!
這已經是在挑戰爸爸作為大家長的權威,在挑戰他傳統觀念。
對林璞爸媽來說,很簡單:
談對象就應該認認真真的談。
談對象最後就是要結婚的。
他們是父母,所以孩子應該聽他們的話,因為他們更有經驗。
父女兩人的矛盾在現在劍拔弩張的狀態下不可調和。因為他們的訴求是不同的,掛念是不同的,所以注定溝通是不順暢的。妹妹意識上通過這件事不斷的自我論證自己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進而變成了一種對林爸爸覺得不可理喻,就是故意針對自己,還不如不說了的的刻板印象。
而林爸爸在被欺騙的前提下,以傳統的婚戀觀為基,女兒做得不對就是要聽他這個爸爸的。秉持著女兒不成樣子,還不知悔改的概念,堅持表示就是要婉琪表態做出改變。
林璞找到了林爸爸後,苦口婆心地跟他講道理,給幫忙和事的大伯講事實。結果倒是換林璞自己在大晚上十一點多,在路上跟爸爸吵了一架,把剩餘的事情交給大伯就走了。
而回到家,林媽媽又一副家庭不幸,淒風慘雨的沉默不言,誓要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樣子。
林璞疲憊的揉太陽穴,她不想理這些事情,但現實是,她已經將自己攪入局。
覺得這件事情很蠢,覺得自己入局更蠢。
就像一開始她已經告訴媽媽可能出現的問題,並且提醒她作為調和劑應該在場避免雙方說出一些傷人的話把事情變得難以協調的。但是還是有人把這件事搞糟一樣明知故犯的愚蠢。
妹妹完全可以在戀愛這件事情上,更多的考慮其他人的觀感,更多的考慮實際情況,這並不影響她去愛一個人。
站在林爸爸的角度,即使他不願意,習慣性表現出大男子主義企圖用威權讓人變乖。但是完全可以循序漸進,一步一步的去影響彆人,一步步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而不是一下子就要批判彆人,要彆人認錯,要對方表態承諾。
而這一切,其實講真的都與林璞無關。
一件本可以通過溝通讓大家都基本滿意的事情,他們卻為了自己的麵子和自己的感受,去欺騙,去試壓,去挑釁。而事情即使變糟糕了,林璞卻潛意識要求自己為了所謂的家庭和睦、為家人的感受去協調這樣的小事?
她想到了當年她放棄廣州的工作回到家鄉的無力感。
她想到了自己沒有像妹妹一樣,擁有執著追求自我的行動力。
她想到了自己服從於傳統的觀念,家庭的需要,父母的期待去過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她想到了朋友說她不爭氣,對自己不負責任。
婉琪正在揮霍著林璞想要的人生。
父母的態度讓她想起了自己生活不快的原因。
她在乎的東西,彆人卻可以任性的肆意揮霍。
她想要的任性,自己卻不敢遵循內心。
她越想越委屈,或者說這種情緒不一定叫做委屈。
一件對林璞來說,不想管的蠢事,變成了她想起每一處生活的格格不入,每一回自己的不上不下。
天氣很冷,員水市是臨海城市。雖然是南方,但是冬天夜裡風很大,空氣濕潤。林璞穿得臃腫,卻覺得冷。風吹得腦子很清醒,連鼻腔都很痛。
林璞坐在家隔壁公園的路邊,打了電話給婉琪。
第一下,沒接。
第二下還是沒接。
林璞給妹妹發去一條信息,後撥了第三下,接通了。
林璞吸了吸鼻子,說:“我提醒你,不要使性子,不接電話。”
“你找到他了?”
林璞冷冷道:“在大伯那,很簡單。”
不想說太多,直接了當的說重點。
“現在媽不在,隻有我們倆,有些話我必須提醒你。”
“你應該想想,你現在的工作,是怎麼得到的。你開的車子是我給的。甚至是我讓出媽買給我的房子,你才可以不住在家裡看爸媽的臉色。”
“還有,你出去約會的時候,誰幫你帶孩子。”
林璞累了,自己的生活都覺得夠糟糕了,都知道要強顏歡笑的糊弄。對比自己的失落,這種事情,值得這樣吵架嗎?
不可理喻!
電話那頭沉默著,林璞繼續道:
“還有,我建議你再想想。為什麼那個男人隻有周末有時間,你就需要配合固定在周末出去跟他約會?”
“情侶不應該對等的互相配合嗎?”
“酒店那麼多,他需要省這個錢?你就有那麼迫不及待不顧一切地把他帶回家嗎?”
林璞恍恍惚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腦袋後麵都是空空的。自己的無名指變得很麻,很疼,腳步又沉又慢。
一點鐘的夜晚,路上偶爾開過幾輛車,安靜得隻有海風的聲音。
因為沒法死去,她隻能這麼一直走著。沒有明天,沒有過去,沒有任何人,就這麼一個人走著。
她想找密友傾訴,吐槽,批判。
但是在這裡,在這座城,她始終隻有一個人。彆人不懂她的失落,也看不到她消沉的生活。
人,為什麼要活著呢?
是對了活著而活著。
林璞抬頭看看漆黑一片的夜空。
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