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定儘力。”
蕭然一拱手, 向楊少言,以及其背後的清荷將軍做下承諾。
他話沒有說的太滿,但是也算接下了這份任務。
有鎖鑰將軍的幫助, 調查清楚玄水鱗君的事情,肯定要比他們自己尋找辦法容易。現在看來, 清荷早就知道有少司命等級的強大存在介入西陵湖事件,根本不需他們提醒。
既然鎮關將軍說明了立場, 那麼這件與少司命玄水鱗君,以及疫潮相關的複雜事件能被妥善解決的可能性就大多了,蕭然也算鬆了口氣。
“多謝幾位少俠, 那就先祝我們合作愉快。”
楊少言語調輕快地揮手告彆, 隨身光屏新消息的提示音響起,他隨手點開自己的隨身光屏,剛看了一眼,便拉下臉來。
執夷有些茫然:“?你怎麼了?是有什麼壞消息嗎?”
楊少言沒有說話,他從背後背著的琴匣裡掏出一把太虛觀工程師必備剝線鉗, 然後又戴上了一體式防護頭盔,把自己武裝到牙齒後, 才悶悶地說:“壞消息倒不算,也就是意料之中的工作而已。藏書閣的玄機網絡基站因為疫潮的攻擊出了點問題,現在太虛觀來了消息,小道需要去修理修理,畢竟就算是太虛觀首徒,也要賺工資吃飯的。”
他拿著與輕薄道袍外套完全不搭的,十分厚重的電焊槍,和蕭然幾人告彆後,以一種一往無前的姿態向前走去, 好像不是要去工作,而是走上了古老年歲中祭祀邪神的路,即將奉獻自己的生命。
執夷震撼:“原來那不是古琴琴匣,而是你們太虛觀的工具箱啊!”
賽蕾內拉更是大為震驚:“哇塞,原來仙氣飄飄的太虛觀就是東洲的電工啊!我還以為他們隻是程序員,沒想到一條龍服務。”
蕭然想解釋:“其實——”但是想了半天,他似乎無法對這個定義做出真正意義上的反駁,隻好住嘴。
畢竟太虛觀那群工程師平時乾的活,好像真的和賽蕾內拉所說差不多,甚至因為根服務器仿玄機強大的自動編程運算能力,更偏向於專業修理各種玄機科技設備的“電工”。
另一邊,藏在暗處的凜嶽沒有跟著主角團一起行動,他在路過剛剛修好的藏書閣一角時,無意中視線掃過了兩個極為熟悉的字。
在那個名字麵前,推進劇情也變成了可以暫時放緩的事情,優先級被凜嶽瞬間排到後麵。
那是一個名字。
一個在修理工作中,新填入藏書閣基座的特殊木質磚塊上,靜靜突出的修複工程負責人信息。
“東洲1044年……慧哲製。”
工部的人員在對受到破壞的建築與工程進行修複時,一般都會在修複後某個角落裡留下自己的署名,方便他人知道自己的成果,也方便質量檢驗人員在發生意外時迅速找到修複人員。
凜嶽指尖輕輕拂過那與地麵嚴絲合縫磚塊上突出的,卻又不易察覺的慧哲二字,心中欣喜與各種猜想瘋狂蔓延,到最後,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也隻是濃縮成一句吐槽。
“1044年就是懸海紀年法的今年,慧哲,你這是什麼實名製打灰。”
凜嶽笑了一聲,找到同伴蹤跡線索後,搖了搖頭。
但他的情緒比起無奈,還是重逢的喜悅更多一些。
凜嶽披著金色的午後陽光看了那兩個字一段時間,思考片刻後,用長槍槍尖在一旁的木質磚塊上寫下“奶媽,476,1367”幾個字符。
那是隻有《苒苒物華休》玩家能看懂的君熒宿舍的地圖坐標,修複工程尚未結束,慧哲肯定會回來看到這條信息,從而與君熒接線。
這下就差伊銘那個刺客佬了。
凜嶽把新手長槍抱在懷裡,露出滿足的笑。
看到好友的信息之後,還真是無法再懈怠哪怕一步了呢。
凜嶽偏了偏頭,心想。
“加油啊,為了回家。”
他輕快地哼起好友慧哲曾經自創的調子,繼續追著主角團的腳步,向著遊戲劇情的發展前線走去。
藏書閣單間中,蕭然三人正盯著楊少言在隨身光屏上發來的無數文件,試圖彙總出一個可行的方案。
作為太虛觀首徒,再加上清荷將軍的幫助,楊少言能得到的信息數量遠不是他們幾個通緝犯能比。
玄水鱗君七百年前被真龍命帝親自鎮壓於西陵湖之下,如今封印向來穩定的西陵湖出現異樣,清荷將軍懷疑有外力影響,才導致西陵湖封印鬆動,疫潮頻發。
清荷現在被來自未央城內閣的不止一位使者絆住,大理寺的通訊使又手握三人組的通緝令,鎖鑰事務府已經成為他們不能回去的危險之地,於是清荷拜托三人,趕往西陵湖調查影響玄水鱗君封印的外力,究竟從何而來。
“難道是那個少司命想要把自己從湖底放出來,所以故意把我們拉來送人頭,轉移清荷將軍的視線,然後自己對封印做了手腳?”
賽蕾內拉感覺自己現在就像西洲懸疑小說中的偵探主人公,麵對亂七八糟的線索,卻沒有主人公應有的,bug般抽絲剝繭的能力,隻能一籌莫展地看著麵前雜亂的線頭。
“但陛下親自設下的封印安如磐石,就連正常實力的少司命也無法動搖,更何況是實力已經十不存一的玄水鱗君?”
蕭然搖搖頭,點明賽蕾內拉推測中最致命的漏洞。
“我猜,對封印做手腳,放出玄水鱗君部分力量的,也許並非玄水鱗君自己……而是不知秋基金會。”
執夷打著哈欠,臉上的表情依舊天真無邪,但是卻憑借直覺係動物的可怕直覺,說出了一個更可怕的可能。
“……可清荷將軍明明將所有企圖混入鎖鑰的不知秋成員全都攔在了邊關檢測區,他們現在應該還在鎖鑰的刑部大理寺裡等候發落——”
蕭然的聲音突然頓住。
是了,能躲過層層檢測,混入東洲最嚴密的居庸未央城中的不知秋基金會,為什麼在鎖鑰會輕而易舉全部落網?
蕭然和賽蕾內拉對視一眼,說出了答案:“他們是……誘餌!”
“啊?什麼誘餌?”
最先提出這一猜測的執夷卻一臉狀態外,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單純,看著少年茫然雙眸裡清澈的愚蠢,蕭然歎了口氣,儘力解釋。
“如果說西陵湖的封印異樣與疫潮的出現並非自然,那麼出現在邊關檢測區的不知秋一定是故意布置的誘餌,因為據楊少言所說,清荷將軍一直死死盯著西陵湖的封印,隻有在邊關檢測區檢測出多位不知秋臥底時,才將全部精力轉移到不知秋成員的處理上……”
執夷拍了拍手,他隻是天真,並非愚鈍,瞬間明白。
“我懂了,也就是說有人借此機會,繞過清荷將軍趕到西陵湖對封印做了什麼,從而誘發了疫潮?”
“是的,能夠誘發疫潮,還與一直試圖顛覆真龍命帝的犯罪組織不知秋基金會有勾結……清荷將軍口中的外力已經昭然若揭。”
蕭然眉頭緊皺:“魍魎教會。”
懸海所有生命的叛徒,信仰疫潮的製造者活性天尊的瘋子們,猶如帶來疾病的細菌,讓人厭惡又防不勝防。
“真沒想到,不知秋如今行事越來越墮落,居然會選擇與魍魎教會合作。”
蕭然第一次露出極為明顯的嫌惡表情。
不知秋基金會是第三次進食期後才逐漸興起的組織,橫跨東西兩大洲,宣誓要推翻司命的統治,掙回人類的未來。
他們雖然是東西洲官方政府耿耿於懷的一顆尖刺,但是也沒到魍魎教會那樣手段毒辣的反人類地步,沒想到現在居然也墮落到與魍魎教會合作。
賽蕾內拉表示讚同,希望活性天尊將全人類甚至全部生命通過“食用”方式改造的魍魎教會是全人類的叛徒,在西洲也是一樣人人得而誅之。
蕭然直起身,拿起繡春刀,又道:“隻不過具體究竟是什麼情況,我們還需要親自前方西陵湖,尋找線索確認一下。”
他話音未落,執夷已經帶著賽蕾內拉扔過來的易容蠱衝出單間。
“猜測不如行動!我們出發!”
執夷激動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遙遠,賽蕾內拉蕪湖一聲也跟著衝了出去,留下蕭然一個人無奈地笑笑,緩步離開。
西陵湖位於錢塘8區的郊區,距離之前三人組剛剛趕到時遇到青花瓷蜘蛛怪物的林子不遠。
現在看來,那隻不應該出現在鎖鑰的青花瓷魍魎怪物,不過是當晚疫潮大軍來襲前的先鋒兵而已。
蕭然追上易容後的執夷與賽蕾內拉兩人,一時沒拉住兩個性格跳脫的同伴,執夷走路蹦蹦跳跳,差點被西陵湖畔的石頭偷襲絆倒摔在地上,條件反射拽著賽蕾內拉一起,蕭然想去拉他們,但奈何距離有些過遠。
執夷向賽蕾內拉扔出一句“對不起“後安詳地準備摔倒在地,已經接受了自己必然要和地麵來個親密接觸的命運,但最終觸及的卻並非布滿碎石的地麵,而是溫暖的懷抱。
前輩熟悉的黑紅衣出現在視野中,凜嶽一手一個,將兩個主角團少年穩穩撐住,蕭然連忙跑過來,不由得驚呼一聲。
“前輩!”
蕭然眸中綻出驚喜的神色。
“嗯哼,是我。”
接住兩個差點摔倒的主角團成員後凜嶽的心情變得相當不錯,畢竟這兩個孩子才十五六歲,在現實世界正是初三高一的年紀,讓凜嶽不由帶上了對未成年幼崽獨有的柔化濾鏡。
而且,能比蕭然以更快的速度接住兩個主角團成員,看來他的實力也不是那麼差勁嘛。
自從來到遊戲世界後遇到的大多數是滿級大號被各種震撼的凜嶽,終於在初出茅廬的主角團這裡找到了一些安慰。
“多謝前輩啦,不過前輩怎麼也跑到西陵湖這裡了?”
執夷和賽蕾內拉很快從凜嶽懷裡離開,但他們並不是很情願。剛剛被前輩護住的感覺,兩個離開長輩的年輕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感受過,尤其是從西洲遠渡重洋來到東洲的賽蕾內拉,幾乎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很溫暖,很安心,就好像,前輩是與他們相處很長時間的長輩一般。
賽蕾內拉靜靜地想著,自從因為魔女之禍離開西洲,她幾乎算不清除了在夢裡,自己已經多長時間沒有被人如此以長輩的態度保護過了。
雖然就算倒下也不過是摔傷見血,她已經在漫長的流浪生活中習慣,但是……因為流浪生活一向無所謂受傷的她,突然感到莫名的……遲來的委屈。
複雜的情緒,委屈,不甘,懷疑一起久違地湧上心頭,賽蕾內拉感覺自己的情緒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如此劇烈波動,前輩帶給她的感覺,就和湘夫人一樣溫暖。
賽蕾內拉不由想起,在年幼時,那位西洲最尊貴的夫人也是這樣待她的。
隻不過魔女之禍來的蹊蹺迅速,根本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頃刻間將一切衝毀。
執夷看出來少女同伴的不對勁,他並沒有點明,而是搶先一步奪過話題,引走佚名前輩的視線,讓少女自己調整。
“受人所托,受人所托,不得不來,倒是你們,接下清荷的委托之後,調查的怎麼樣啦?”
凜嶽用輕鬆的語調開玩笑般回應道,主角團的行程他都能在喜君那裡看到,至於他自己受人所托究竟是受誰所托,他目前還沒有在劇情裡找到合適的大冤種,隻能暫時敷衍一下主角團三人,順便用萬能的踢皮球大法,從主角團三人那裡獲取信息。
“原來前輩早就知道……”
蕭然意識到佚名前輩不需要他們透露便已經知道清荷將軍的委托,於是沒了是否隱瞞前輩的糾結。
“實不相瞞,我們還沒開始。”
執夷嘴快,訕笑著解釋:“不過大致有了頭緒。”
西陵湖因為封印著少司命等級的玄水鱗君,鎖鑰工部在這裡設有許多“天目”記錄儀,類似現實世界的監控,通過玄機電子科技,將周圍情況細致入微地記載下來。
清荷將軍的話畢竟有用,楊少言很快便將他們需要的“天目”記錄儀信息通過隨身光屏發了過來,三人組順著信息在西陵湖現場排查,終於在湖畔發現了幾絲線索。
那是熒光藍色水跡,帶著西陵湖特有的桂花香濕氣,隻有在接觸到真言力量後才會顯形,變成肉眼可見的痕跡。
如果不是執夷走累了,拿著自己泛著綠光的竹棍當拐杖使,他們還真未必能發現這微小的細節。
“這是……”
蕭然盯著那奇怪的痕跡看了半天,就是沒能從腦海中搜索出來這東西究竟是什麼,於是他將求助的視線投向凜嶽。
“也許幾位小友不需要探究這東西的底細,隻需要……”
凜嶽點了點那水痕一旁的草叢,賽蕾內拉理解後動作最快,深藍色蝴蝶放出,那熒光的水痕再次出現一道,並且與之前那道連成某種指引。
“留下特殊水痕的人必定不止留下這一處,多謝前輩提點!”
蕭然麵上浮現出少年人自有的興奮,但仍然壓下性子,向前輩道謝。
凜嶽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苒苒物華休》的主角團畢竟是蕭然三人,他如果做的過多,就有些喧賓奪主了。
三人組在前麵追著水痕一路急行,凜嶽在後麵不遠不近不緊不慢地跟著,倒有些老師與學生野外采風的味道。
隻不過,這水痕消失的終點,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地方。
“怎麼會……是這裡?”
執夷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但是沒有人顧得上笑話他,因為蕭然和賽蕾內拉隻會更驚訝。
因為那特殊水痕消失的地方,赫然就是前一天晚上他們休息的,由蕭然開啟的蘭家貨站入口。
“這下好了,調查了半天,原來企圖打開西陵湖封印的魍魎教會居然是我們自己……”
賽蕾內拉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