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楊少言的勸告(1 / 1)

鎖鑰事務府, 與和喜君互相試探的凜嶽相比,被暗衛團團圍住的三人組也並沒有放鬆到哪裡去。

睡了一晚上恢複不少精氣神的執夷從事務府柔軟的大床上跳起來,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 卻突然像是觸電一般打了個激靈。

“完蛋了!”

執夷喃喃道。

“發生何事?”

蕭然從黑繩上越下,繡春刀蹭地一聲出鞘, 毫無睡意雙目清明地看向執夷,但後者輕而易舉地就從那雙被主人硬生生調整到日常狀態的眼睛中看到了幾分茫然。

“什麼了, 怎麼情況?”

茫然的賽蕾內拉猛地從隔壁房間破門而出,蝴蝶魔女聽到了蕭然的聲音,還以為又有魍魎怪物出現, 嚇得語言係統都有些混亂。

“不, 不是你們想的那種緊急情況……”

執夷欲哭無淚地看著兩個拿出真言武器嚴陣以待的同伴,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什麼叫做關心則亂。

“我隻是突然想到,如果昨天的夢和少司命有關的話,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趕快告訴清荷將軍,好讓她做好準備……”

賽蕾內拉和蕭然愣在原地, 昨天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實在是太多,他們居然忘記了分享最重要的, 需要鎖鑰將軍知道的情報!

“我真是……”

一向嚴謹認真的蕭然被自己氣笑了,就連賽蕾內拉也蚌在原地,末了憋出一句:“那我們速速行動?”

“速速行動!”

執夷喊了一聲,不給蕭然與賽蕾內拉反應的機會,衝出客房院落,消失在江南園林常見的小徑後。

蕭然沒有半分猶豫,第一個追了上去,隻留賽蕾內拉在原地跺了跺腳,指著兩個背影:“你們這兩個男生, 一點都不懂從長計議嗎?!”

但她毫無辦法,隻能加快腳步跟上腦子一嗡缺哪根筋你猜的執夷,和無條件支持執夷的蕭然。

畢竟這是自己選的朋友,雖然無語,卻不會後悔。

在他們身後,楊少言揮手散去麵前用來隱匿自己身形的太虛觀數據流,警惕地看著另一邊大咧咧半點不把自己當外人,蹭數據流隱身的凜嶽。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楊少言眉頭緊皺,對麵這家夥給他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就算對方那天做出一些解釋也沒能打消他的任何懷疑,不如說他更加懷疑,那三個一眼看上去憨憨傻傻的“通緝犯”是被這位自稱魍魎獵人的佚名者欺騙。

“楊小友又是為什麼在這裡呢?”

凜嶽攤了攤手,反問道,絲毫沒有任何蹭楊少言隱身數據流“寄人籬下”的覺悟。

楊少言意識到對方又開始扯皮球,自己並不能在心思深不見底的魍魎獵人身上得到任何線索,於是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後,不再搭理對方,追著狂飆三人組的身影而去。

這幾個家夥行事半點不計後果,也不知道先打聽打聽,清荷將軍現在在不在府裡,事務府裡又有哪些不懷好意的外來“客人”。

楊少言歎了口氣,顯露身形,一個閃身攔下跑在最前麵的執夷,笑眯眯道。

“恩人這是準備到哪裡去呀?”

“意!!!”

執夷被眼前突然出現的楊少言嚇了一大跳,熊貓耳朵奮力晃了晃,整個人向後縮了一步,被蕭然和賽蕾內拉一把扶住。

“你……”

蕭然神色複雜地看著楊少言,雖然佚名前輩點名對方隱藏在官腔下的心中依舊有著對他們幾人清晰的感激,但是從小在未央城長大,見慣利益糾紛的蕭然並不確定,那份救命之恩的感激,能否與太虛觀首徒的身份相比。

楊少言可以為救下自己的朋友著想,但是太虛觀首徒呢?

在未央城的異常中,他們被通緝這一事件裡,太虛觀的觀主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蕭然現在不敢相信未央城中的任何人,生怕一念之差,重生前的血色再次蔓延這個世界。

“那個,呃,我們有要事要稟告清荷將軍……”

執夷頓了頓,還是控製住了自己隨便將真相說出口的習慣,胡亂回應道。

“清荷將軍?可是現在鎖鑰事務府中可並沒有清荷將軍。”

楊少言睜開眼睛,笑容淡了不少,腦中罕見地出現了與蕭然相同的感受:給執夷這家夥當保姆真難!

“事務府工作正堂裡,隻有來自未央城大理寺送加急通緝令的使者,幾位已經得意忘形到這種地步了嗎?”

楊少言聲音帶著些許陰陽怪氣,語氣相當欠揍,賽蕾內拉是個火爆的脾氣,周圍登時就有深藍色的蝴蝶飛了起來。

“哎呀哎呀,怎麼剛見麵就這麼劍拔弩張的。”

熟悉的靠譜身影出現在對峙的幾人身後,凜嶽的鬥笠依舊死死遮住他的麵容,但溫和的聲音中帶著笑意,出賣了他現在的情緒。

“嘖嘖嘖,小少言,明明匆匆忙忙追上他們是因為擔心,還是不要故意謎語人為好。”

凜嶽前言不搭後語地開口,但其實不需要前輩的提醒,蕭然也從楊少言的話底聽出些隱含的信息。

對方確實是在幫助他們,如果清荷將軍現在的確不在事務府,那麼執夷衝入工作正堂見到的,隻會是來自未央城的大理寺催命使。

以執夷和賽蕾內拉的性格,大概率會直接打起來,如果與代表著刑部部長的大理寺使者發生了衝突,那麼他們就不止是通緝犯那麼簡單了。

襲擊四部部長之一的使者,他們被汙蔑冠以的逆賊之名也會就此坐實,一切將毫無逆轉餘地。

“……多謝。”

蕭然第一個反應過來,在佚名前輩點頭讚許的背景板下,向楊少言道謝。

後者好像完全沒有料到現在的情況,被真誠感謝後能言善辯的嗓子仿佛突然變啞,半響才憋出一句:“職責而已,太虛觀還有事,小道先行告辭。”,隨後迅速消失在簡化江南園林一般的鎖鑰事務府裡。

“唉,還年輕的孩子,怪害羞的。”

凜嶽輕輕歎息,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麼鞏固自己老父親的人設,迅速調整好情緒的楊少言又借助太虛觀秘術刷地一下出現在了三人組麵前。

“咳咳,那什麼。”

有些尷尬的少年道士開口:“小道好像忘了鎖鑰將軍的囑托,不能走,還不能走。”

他幾步向前,清清嗓子開口:

“既然幾位並不選擇離開鎖鑰,清荷將軍有令,邀幾位至鎖鑰藏書閣遊玩。”

蕭然和賽蕾內拉對視一眼,按下執夷完全不在狀態的腦袋,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絲疑惑。

這位太虛觀首徒……真的是首徒嗎?

這不靠譜的勁頭,看來太虛觀前途未卜。

蕭然沉痛地搖搖頭,而凜嶽在一旁仗著有黑色鬥笠遮蓋笑得發抖。

楊少言帶來的軍令有些荒謬,但在蕭然的解釋下,執夷和賽蕾內拉都明白了如今的狀況——清荷將軍因為對未央城的警惕,並沒有讓幾位通緝犯立刻伏法的想法,於是派行動最自如的楊少言來帶他們離開事務府,以免來自未央城大理寺的使者發現他們的蹤跡。

“清荷將軍所邀,我等必不推辭。”

蕭然遣詞造句片刻,開口回應,即使麵對如此讓人繃不住的情況,也死活不讓自己失去禮數。

凜嶽在楊少言身後不遠處向蕭然點了點頭,像是在肯定他的猜想。蕭然隻感覺自己原本飄忽不定的狀態突然像是有了錨點,因為大理寺使者而感到警惕與恐懼的心情也徹底消散,好像隻要有那位佚名前輩在,一切便都不會變得太過糟糕。

楊少言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同樣點點頭,一切儘在不言中,他率先帶著幾個“通緝犯”向偏僻的事務府小路走去,跟著楊少言離開前,蕭然抬起頭,卻發現佚名前輩的身影再次如鬼魅般消失。

前往藏書閣的路上,沉重的氣氛向著在場的所有人壓下,沒有人開口,寂靜如同活性天尊的侵蝕般,向著每個人心底攻去。

“未央城大理寺使者的行為過於異常。”

來到已經修繕到七七八八的藏書閣,楊少言選了其中一個隔間後,布下隔絕外來視線的真言結界,他的聲音轉為正經,權當之前被對方一句感謝嚇跑的事情完全沒發生過。

“清荷將軍本來還在思慮,現在卻不得不相信某些可怕的可能。”

楊少言畢竟是太虛觀的首徒,在關鍵時刻收起吊兒郎當的氣質之後格外靠譜,三言兩語將清荷布置的任務與現狀解釋一一完成。

鎖鑰遭遇如此特殊的疫潮襲擊,但來自未央城的使者卻半句不曾提起,反而一直死咬執夷幾人的通緝令,甚至大言不慚道差點造成鎖鑰嚴重傷亡的疫潮與西陵湖異樣隻是區區小事。

“東洲少有人見過清荷將軍震怒的樣子……在所有的民間傳說中,這位將軍一直都是同鎖鑰的氣候一樣溫柔的人……”

楊少言說到這裡搖了搖頭,像是在惋惜什麼。

“昨天夜裡,鎖鑰事務府的所有荷花全都一瞬間凋謝,枯成乾枝,小道不才,隻聽到將軍一句厲聲的:’望君自重’。”

楊少言搖搖頭,看著麵前麵容逐漸嚴肅的三人,歎了口氣。

“一開始我的確對你們印象不佳,畢竟通緝犯大多十惡不赦,甚至有些不知死活地與魍魎教會勾結……”

說到這裡,楊少言一向平淡的麵容上出現幾分鮮明的厭惡。

不過作為懸海的居民,又有誰不對信仰活性天尊,背叛人類身份的魍魎教會產生厭惡的情緒?

“但是如今……不論如何,對鎖鑰生命漠視的未央城刑部通信使,與疫潮中仗義出手,救下小道與民眾們的所謂通緝犯,小道還是分的清自己應該相信哪一方的,僅僅隻作為自己。”

“不涉及太虛觀的立場,幾位少俠在鎖鑰活動時,完全可以相信小道。”

他的態度很誠懇,誠懇到三人都不好再說些什麼。

“多謝。”

蕭然沒有多說些什麼,對於他人的信與不信,其實他並不在意,他現在隻想找到藏在未央城深處,造成午門之亂與通緝他們三人的罪魁禍首,阻止前世的悲慘結局。

但是對方已把真誠奉上,那他自然也會以禮待之。

“呼,你們那位可疑的前輩說得對,有些話說出來可要輕鬆多了。”

執夷張牙舞爪:“前輩才不是可疑的人!”

之前楊少言諷刺他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激動。

楊少言麵具崩裂片刻,重新恢複了笑眯眯的樣子,“解釋說完了,接下來就是任務,放心,作為合作夥伴,雖然現在正逢多事之秋,鎖鑰和太虛觀自然不可能做出讓少俠們跑腿的事情。”

蕭然挑了挑眉,賽蕾內拉狐疑地看向他,就連執夷也明顯一副不信的樣子。

“咳咳,嗯,更正一下,不完全是跑腿。清荷將軍將與即將到來的大批未央城使者交鋒,隱藏幾位的蹤跡,但與之相對的,有件事非幾位神通廣大的少俠去做不可。”

楊少言咳咳兩聲,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話沒有絲毫可信度,但還是硬生生厚著臉皮繼續說下去。

“那就是——調查西陵湖封印異常,小型疫潮,與數百年前被沉入湖底的少司命玄水鱗君之間的關係。”

藏書閣與西陵湖的疫潮出現的實在是過於蹊蹺,工部的太虛觀與覺法寺成員捏著鼻子合作,最後排查出來直接原因應該是西陵湖真龍命帝布下的,封印玄水鱗君的封印,被人做了手腳而引起的連鎖反應。

三人陡然一驚,求之不得四個字已經在喉嚨裡,靠著頑強的警惕意誌才壓下去。

這還真是,剛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

“可清荷將軍……為什麼會願意相信我們?”

蕭然有些不解地問道,畢竟他們三人在未央城東洲理事會發出的通緝令影響下,在五大邊區應該都是臭名昭著的通緝犯才對。

“啊,小道提醒蕭侍衛一句,清荷將軍與湘夫人,可是舊識。”

楊少言眨眨眼睛,蕭然頓時恍然大悟。

鎖鑰茶業發達,多出名品,鎖鑰將軍清荷與湘夫人也就因為飲茶這一相同的愛好互為熟識。

清荷將軍也許不會相信通緝犯,但她會相信多年茶友湘夫人。

真龍命帝的祭司湘夫人蘭蕪所教導的養子蕭然,絕對是品行可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