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大興城, 一家麵向街道的路邊排擋飯店的桌前,三個年輕人團團擠在一起,繼續討論著接下來的打算。
“被封鎖了唉。”
賽蕾內拉蔫蔫地, 蝴蝶法杖都垂了下來。
“被封鎖了唉。”
執夷補了一句, 看上去完全沒有因為遇到阻礙而泄氣。
“看來你想要尋找的那片水晶蘭花田現在產生了什麼異變,居然還驚動了玉門的副將卓賓先生……”
蕭然搖搖頭, 他話音剛落, 隻見周圍比較近的幾個遊人匆匆與他拉開距離,似乎剛剛他口中所說之人,是什麼不可觸及的邪魔外道一樣。
“呃……”
蕭然整個人僵硬在原地,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蕭然,你忘了?副將卓賓一個月前被現任玉門將軍凜嶽冠以魍魎之名當場誅殺, 現在刑部還在通緝這位副將的相關親眷家屬,你現在這麼大大咧咧地提起這位的名字,不把周圍的人嚇到才怪。”
賽蕾內拉連忙低聲向蕭然解釋道,沒成想卻看到了少年茫然的神色。
蕭然:“卓賓先生……真的被?”
賽蕾內拉猛地點點頭。
蕭然頓了頓,露出與隨身光屏網絡瘋狂加載時的那種茫然:“啊?”
執夷配合地也發出疑問:“啊?”
賽蕾內拉拍了拍執夷的腦袋道:“你添什麼亂!什麼時候變成複讀機了!”然後轉過頭,看向真的一臉懵逼的蕭然, 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真不知道?”
蕭然揉了揉眉心,心道這段時間發生這麼多事, 我哪兒有時間去看玄機網絡上真真假假亂摻的消息。
賽蕾內拉歎了口氣, 站起身來, 三人組偷偷摸摸找了一個少人路過的角落,布下隔絕聲音的真言結界後, 開始交換情報。
蕭然幾人的隨身光屏已經被楊少言以權謀私改了身份認證,就算上玄機網絡留言也不怕被人發現通緝犯的身份,他指尖滑過網絡上的留言, 神色越來越難看。
無論發生了什麼,卓賓前輩已經死亡,被現任玉門將軍親手所斬,這一事實已經擺在麵前,容不得他再去質疑。
印象裡的卓賓前輩是個儒雅又不失燕功衛軍人氣度的人,雖然已經年過中年,但是親和有禮,之前來拜訪湘夫人的時候還關心過蕭然年紀輕輕擔當湘夫人暗衛到底工作辛苦不辛苦……
卓賓在玉門副將這一職位上已經坐了很長時間,所有人,包括居庸未央城中那些內閣成員都認為卓賓是毋庸置疑的下一任玉門將軍,誰也沒想到,最終的玉門將軍居然是一位名不見經傳之人。
同樣沒有人想到,勤勤懇懇的老將卓賓,最後的結局居然是被真龍命帝委派的新任玉門將軍當場誅殺,未曾給他解釋反應的任何機會。
蕭然握緊了刀柄,不由唏噓感慨。
這背後一定有某種原因,如果有機會……如果可以……不,他一定要找到機會,去問一問這位新任的玉門將軍,為什麼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斬殺這位勤勤懇懇的副將。
沒有人應該如鴻毛般輕飄飄的死去,即使他已經見過太多這樣的死亡。
“蕭然……如果就你所言,卓賓先生是個不錯的好人的話,那這位新任玉門將軍做出這種事來,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了。”
賽蕾內拉眉頭皺的很緊,她最討厭什麼也不說就把彆人打成魍魎怪物抹消的人,畢竟之前在西洲,她就是那個眾矢之的被汙蔑的人。
也正是那次萬眾前的汙蔑,讓賽蕾內拉不得不背離故土,跋山涉水到千萬裡之外的東洲流浪。
新任玉門將軍說不定又是個和帝國貴族一樣利欲熏心的家夥,這一可能的事實讓賽蕾內拉有些煩躁。
怎麼,怎麼世界上就不能全是佚名前輩那樣的人呢。
佚名前輩帶著溫和笑意的聲音似乎在耳畔回響,賽蕾內拉低下眸子,心想。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總感覺……那片水晶蘭花田與卓賓先生的下場有著某些關係……”
執夷好像陷入了某種深思,作為侍奉命運之輪的雲客,他對於命運的紡線極為敏感。
“顯然絕對有關係,說不準是不是這位玉門將軍為了花田裡的司命相關的東西,才對卓賓先生下手……”
賽蕾內拉試圖用自己在西洲經曆的“劇本”來套現在狀況,越套越覺得真實。
“……我們想要去探查水晶蘭花田的情況,免不了要與玉門將軍打照麵,總之……我會在保證我們安全的情況下,儘量查清真相的。”
蕭然神情嚴肅,玉門的新任將軍如果真的是因為所謂“利益”二字就將副將卓賓冠以魍魎怪物之名斬殺,那麼他之後能做出來的事情肯定要遠比此無底線。
湘夫人從小的仁義禮智教導刻在他心底,再加上少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幾分少年心態,知道玉門的新任將軍可能非是良人後,蕭然不免對玉門的未來產生了幾分擔憂。
他是湘夫人的暗衛,也是東洲的公職人員,有責任阻止任何可能危害到東洲的危險。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走吧,現在正好天黑了,借著月色,咱們現在就去城外的花田外圍先看看?”
執夷與賽蕾內拉一點都不驚訝,畢竟他們都知道這位從居庸未央城一路走來的好友責任心有多強。
執夷拉起蕭然的手,後者剛想取消真言結界,卻被周圍突然響起的聲音引起警惕,條件反射伸手將執夷和賽蕾內拉兩人往身後一護,繡春刀已經隨時準備好出鞘。
“說真的,老三,我做完這次絕對不會再做了,那位大人都一個月沒有消息了,我們也沒必要再做一次這缺陰德的事了吧?”
兩個鬼鬼祟祟的男人背著一個失去意識的影子,動作輕巧地繞進小巷,他們的麵容被昏暗的夜遮蔽,看不真切,就連背上的人,也隻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蕭然三人又往角落裡縮了縮,真言結界隻能隔絕聲音,卻不能隱匿身形,為了不被發現,三小隻幾乎疊在一起。
“什麼缺陰德,反正是那位大人出的錢,我們頂多算個劊子手,就算缺了陰德,閻王娘娘找的也是那位大人,關我們什麼事。”
另一個人撇撇嘴,滿不在乎的回應道。
“把這一個人祭扔到那片鬼花田裡之後,咱們就大富大貴了,其他的關我們什麼事?嘖,要不是工程外的那些流浪漢現在因為鎖鑰疫潮的風聲都藏起來了,我們也沒必要冒這麼大風險來城裡找一個替死鬼。”
他言語裡沒有任何對生命的敬畏,好像用一個無辜之人的生命去換他口中那位大人的錢財是多麼正常的一件事。
“這人真讓人火大。”
執夷按耐不住就想衝上去,被蕭然攔下。
“再觀察觀察,我們跟在他們身後,看看他們到底要去那片花田乾什麼。”
蕭然神情嚴肅,繡春刀隨時可以出鞘將那兩個男人斬殺,但是能審判他們的隻有玉門的法律,他無意僭越。
作為未央城的暗衛,他的刀隻能向逆黨和魍魎怪物揮出。
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轉到另一端的小巷子裡,執夷三人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居然在小巷子裡發現了一輛小型偃術三輪車。
兩個鬼鬼祟祟的家夥將背上失去意識的人塞入三輪車的後箱,剛想開車,就被蕭然猛地扭住胳膊歪向一旁。
“暗衛執法!宵小勿動!”
蕭然職業病發作,原來的一套詞就這麼流暢地從嘴裡滑了出來,讓他自己都怔了怔。
另一個人見到同夥被按倒,居然沒有露出恐懼的表情,反而早有預料地扔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珠子,如同某種真言古物。
“什——”
賽蕾內拉的話被呼嘯而過的風聲掩蓋,下一秒,珠子在三人麵前炸開,灰色的煙霧頃刻間籠罩三人,蕭然和賽蕾內拉瞬間意識到,那應該是某種致暈的迷香一類的東西。
執夷軟軟地倒了下去,在灰霧中向蕭然和賽蕾內拉眨了眨眼。
蕭然和賽蕾內拉:……這小子怎麼腦袋突然變好了?
雖然完全可以控製住兩人,但是那兩個家夥口中的“那位大人”難免不會有什麼後手,以免徹底失去線索,他們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將計就計,跟著這兩位去花田看看,所謂的“人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畢竟自從真龍命帝降世以來,這世界上就沒有哪位司命,膽敢如此堂而公之地用生命來祭祀自己了。
“嘶,這小子還有兩把刷子,剛剛一手扭的老子現在還胳膊疼……不過什麼也抵不過那位大人賞賜的迷珠,這珠子真好使,一迷一個不吱聲。”
“本來還想著達成大人最低要求就行了,沒想到這三個家夥撞上來了,這下咱哥幾個有獎金可拿嘍!全都給他們送到花田裡當那群鬼花的養料!”
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罵罵咧咧地將三個少年扔上三輪車,將周圍留下的痕跡抹去後,開車向著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執夷三人在狹窄的車箱裡偷偷睜開眼睛,準備觀察一下情況,卻見蕭然嚴肅地看向倒在車箱中剛剛最先被那兩人人進來的少女。
“怎麼了?”
賽蕾內拉布下真言結界後問道。
“她身上……”
蕭然看著雙低丸子頭少女銀藍立領短衫和深藍緊身短褲上的貔貅紋,聲音頓了頓。
“是刑部的高級製服。”
“這兩個人瘋了,連刑部的人都敢綁架去當人祭……”
蕭然嘴角抽了抽,感覺就算沒有他們三個摻和,這位明顯是真言擁有者的少女也吃不了什麼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