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選拔到此結束, 入選名額十日後公布!”
驅逐令下達時,許多觀眾仍有不滿,“憑什麼不讓我們留下?”
“就是就是, 有什麼內幕不能讓我們知道嗎?”
“不是說要申請調查嗎,等風檢司的人來啊,大家一起看看到底有沒有問題!”
麵對這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中年將領隻一句話, 就封住了所有人口。
“肅靜, 此為軍令!”
傅長寧在一旁, 親眼看到人群中許多人麵色一變, 接著, 不管是挑事拱火, 還是想渾水摸魚的, 都不敢再出聲。
人流安靜地向外湧動。
不過半刻鐘,場中已經隻剩下相關人員。參賽者的親友, 則也在經過允許後,留了下來。
場中,中年將領重複了一遍問題。
“你確定, 要申請調查?”
青年這次已經沒了遲疑:“我確定。”
將領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望向一旁好似事不關己的傅長寧。
“好,我這就向上申請。在此之前, 所有人不得靠近這片區域。”
說著,大手一揮,一片金光從比武台上空籠罩而下。
等人走後, 那股威勢消失,丁真人和副統領一行人才來到她身邊,其中以副統領和她關係最好, 也最急,“怎麼回事?”
傅長寧道:“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沙漏有問題。”
副統領自然明白這話的嚴重性,“你確定嗎?”
傅長寧點頭。
邊說話,她的目光從場上掃過——幾乎所有參賽者都留了下來,連同他們背後的人,此刻圍成了一個又一個圈,大家相互之間神識傳音,偶爾小聲說兩句,不時朝她與申請調查的青年投來詫異的目光。
和他們相比,那個堅持要調查的青年顯得有些孤立無援,目光在場上轉了一圈,最後居然定格在了她身上。
傅長寧見他大步走來,拒絕了副統領的阻攔,讓他走到了麵前。
青年定定看著她,片刻後,突然抱拳,彎下身。
“抱歉,我之前誤會了你!”
他麵色漲紅,囁嚅著解釋道:“其實我平時不是這麼輸不起的人,可是今日名額實在至關重要,我便有些衝動了,你說的是對的,沙漏確實有問題。”
“不過你放心,既然已經發現了,這件事就不可能再隱瞞下去,我一定會追查到底,也請你等下配合我,在風檢司的人到來時如實說明問題,在下,遙門城顧然,對此感激不儘!”
他還彎著身,沒起,副統領已經皺起了眉,這是怕自己一個人力量不夠,得不到軍盟重視,找盟友來了?
可他們憑什麼要被拖下水?
比賽公不公平,和他們可沒關係。
副統領不太痛快地想,這小子,之前放出過的狂言,這就忘了?還是被打服了,也沒見他為此道歉啊,過來就直奔著聯合,這目的性夠強的。
副統領不太看得上此人,可惜這話他說了不算。
傅長寧對此的反應是:“我這人不說假話,看到什麼就說什麼。”
顧然鬆了口氣:“如此,便夠了。”
說罷,他便走了,和趕來的遙門城其他人彙集在一起。沒多久,了解完發生什麼的其他人,又找上彆的城池的人……
傅長寧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口氣聯係了十幾家城池的人,心道,今天的事能不能鬨起來,就看你們的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單獨為陶追然那一場鬨,事不關己,能有多少人支持?
要鬨就讓大家一起來,所有沒得到好處的一起鬨,沒問題也是有問題。
再看原先名額基本已經板上釘釘的幾人,雖然麵上仍然維持著鎮定,但小動作不可謂不多。
可惜,其他人的目光將他們死死釘在原地,除了小聲交談兩句,根本不敢做彆的。
這種極致的動與靜交雜在一起,反而讓場上有種格外詭異的靜謐,宛若暴風雨前夕。
此時此刻,在場各有心思、波雲詭譎中,傅長寧反而是最坦然那個。
因為這件事無論成也好,不成也好,都對她造不成直接的衝擊。
等待的時間,百無聊賴,她甚至有空和副統領聊起天。
“我瞧那位前輩實力高深,這件事他無權做主嗎?”
中年將領說自己與澤明道君是同輩,說明修為最低也是金丹,甚至可能是元嬰,這般舉足輕重的人物,發生這種事,居然也要回去申請調查?
有種實力與權力無法匹配的割裂感。
副統領解釋道:“這與實力強弱無關,那位確實,地位非同小可,但調查這種事歸風檢司管,實力再強,不是這個部門的,就沒這個資格。”
管了那叫越權,會被彈劾的。
他心道。
所以中年將領心裡哪怕有再多想法,隻要事情發生了,有人舉報,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就隻能按部就班走流程。
哪怕他是元嬰也沒用。
傅長寧聽明白了。
還怪新奇的。
其實這一套她並非不懂,可是自從來到修仙界後,所有人都默認金丹元嬰,不在規則法度之內。
所以軍盟居然能叫金丹和元嬰也這麼俯首帖耳,適應並自願為這套規則所禁錮,不得不說,令人驚奇。
畢竟,對方其實擁有撂挑子不乾,掀翻全場的實力。不擺大佬架子就不錯了,居然還得跟普通人一樣。
有種把擁有無邊偉力的“神”當成人一樣管理的感覺,一下就接地氣了。
“還有件事,方才挑戰我的人裡,年齡都是符合的嗎,為何我感覺,他們有些實力比陶追然還強些?”
她說話時並不傳音,也沒壓低聲音,就是正常音量,但這種時候,正常音量就已經是全場最突兀的了,以至於這話一出來,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望了過來。
包括被她直言不太行的陶追然。
裡邊神色各異。
傅長寧是真的不懂。
真有這個實力,他們不應該自己報名嗎?
聽見有人低聲嘀咕了一句“何不食肉糜”,她也沒反應,臉色都沒變一下。
她記得關長同她說過,軍盟推翻了之前的一城推舉一人製,這回的選拔,隻要年齡和修為符合要求,都可以報名。
這個問題,副統領明顯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擦了擦薄汗,方道:“實力這方麵不好說,但若小友是好奇他們為何沒報名參加選拔的話,我倒是可以講講,因為軍盟有規定,參加選拔之人,不得是罪犯、逃兵之後,不得是非軍盟主城生人,以及,五代以內最低得有一位二級勳章以上獲得者。”
後邊的話,他用了傳音。
“這些不是明文規定。”
——明文規定隻有年齡修為一條。
“但都是硬性要求,不符合的,報名時會直接篩掉。此要求不限於此次選拔。”
傅長寧品味了下這三個條件,接著笑了下。
“所謂公平,不外如是。”
她已經不是一開始對軍盟一無所知的那個人了,知道二級勳章,是起碼築基中後期才能獲取的勳章。
軍盟主城更是隻有限定數量的那麼多座,但域外招收軍源,遠不止那麼幾處地方。
副統領有些汗顏,他沒想到傅長寧會問這個,但這確實一直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俗成到哪個地步呢,就是所有人都習以為常,自然而然過濾掉那些不符合的人,從未把他們考慮進去過。
就和規定所有有意的“人”都可以報名,結果很多人根本不符合“人”定義一樣。
要說是不是有意的人都可以呢,那確實是。
但是不是大家都可以呢,那肯定不是。
都不確定身家根底的人,這麼重要的機會,怎麼可能給出去?
一直不曾開過口的丁真人,直到此刻方才微微皺眉。
不明白這位關長大力推舉的少女,今日到底是怎麼了,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
她不知道她這幾句話一出,已經得罪一圈人了嗎?
剛那些話都可以稱之為挑釁了。
那股高高在上,渾然不通人情世故,談論他人沒有半分忌憚收斂的姿態,恰恰是很多人所不喜的。
就算是她幫忙說話的那些人,她以為那些人會感激她?
不,隻會覺得她給他們生事,得了便宜還賣乖。
明明前些日子還不是,今日這世家大小姐的姿態,倒拿捏得十成十了。
想到這,丁真人一怔,狐疑地看了少女一眼。
傅長寧神色依舊漫不經心。
她要拿捏起那些腔調其實是很容易的,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天然帶有那種味道,若再補上神態,便是她自己否認,彆人也能從她說話時的模樣,看出她出身不低,教養良好。
隻是出身和教養再好,也抵不了話裡那股子不識人間疾苦的惹人厭味兒。
是故意的麼?
她的目的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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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中年將領終於帶著人回來了。
一共六人,都穿著與眾不同的輕盔黑甲,黑披風,一上來,先是找上顧然,確定舉報人,接著就打開金光罩,對沙漏和比武台進行了全麵檢查。
六人分為兩隊,其中兩人負責詢問事情經過。
對於這一點,顧然看了傅長寧一眼,才道:“是傅鎮守者,她上台接受挑戰前,囑托我幫她看一下沙漏。”
傅長寧點頭,作證自己確實這麼做了。
“我在觀察沙漏的時候,發現傅鎮守者有意識將每一局都控製在三百息,最多不超過三百息,她一定會踢人下台。”
這話一出,四周安靜無聲,氣氛有些微妙。
顧然則還在繼續講述,“但與之應對的沙漏,每次沙落的速度卻不相同,倒與正相差明顯。我起初以為是巧合,但十六次皆是如此,就容不得我再自欺欺人了。我甚至懷疑,不隻是沙漏,連此次抽簽,裡邊都大有學問,不然何以倒過來後,沙子流逝速度遠慢於正?這豈不是說,但凡抽到單數號場次的選手,分數都遠高於雙數號?而我偏偏三次皆為雙號,我不服!”
和他的激動相比,風檢司的人顯得尤為冷靜。
“也就是說,你開始察覺沙漏有問題,是在選拔結束之後,是嗎?”
顧然心中危機感瞬間飆升。
“不是,我敢肯定,那之前也有問題。”
風檢司的人點頭:“我明白了,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顧然搖頭,“沒有了。”
下一個是傅長寧。
作為第一個提出異議的人,也許因為她的客人身份,又或者因為她表現出來的格外“直”與不通人情世故的性格,大部分人都以為她隻是看到了,順嘴就說出來了,很少有人懷疑這事和她有關。
——畢竟,這是個上對元嬰、軍盟,下對陶小將軍無差彆攻擊,哪哪都事多的人物,真·有什麼說什麼。
麵對她,連風檢司的人態度都客氣很多。
“傅校尉提出異議的依據又是在哪裡呢?”
傅長寧說得比顧然更簡單。
“直覺,其他人我不確定,但這人,他絕無可能在我手下支撐這麼久。”
“所以傅校尉是有意安排他去見證沙漏存在的問題的?”
傅長寧:“不,我是想讓他看看,他到底有多菜。”
顧然:“……”
他忍住額頭跳青筋的衝動,告訴自己,這是盟友,他還需要她幫忙,不能翻臉。
“所以目前兩位的觀點,分彆是認為沙漏慢了和快了,對嗎?”這人最後確定道。
“對。”麵對這個問題,兩人倒是一致。
問話到此結束,風檢司的人去詢問彆人了,其中一人則回到檢查沙漏那幾人身邊,幾人低聲傳音,時不時指著沙漏說著什麼。
傅長寧則望著走遠那人,蹙眉。
這人剛剛話裡,引導意味實在很強。
這些人,靠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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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檢司是軍盟裡的絕對中立方,談不上靠不靠譜,裡邊各方勢力都有,難免有人有所偏向,但若說能影響調查結果,那就是高估他們了。”
第一次體驗被風檢司的人送回住所的滋味的丁真人道。
“倒是你,傅小友,願意和我開誠布公談談嗎,你想做什麼?”
他關上門,目光如炬,嚴肅的麵孔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其他人不識傅長寧本性,可以認為這就是她的性格,他卻清楚知道,就在今天之前,一切還不是如此。
一並回來的副統領不敢說話,傅長寧卻在這種氣氛下,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接下來的對話,其他人能聽見嗎?”
丁真人:“我可以保證,不會有第四人知道。”
“好,我隻想問一句,真人當真不知道今日的事裡有蹊蹺?”
丁真人皺眉:“那和你沒關係。”
“用我與宗門做筏子,這叫和我沒關係?真人這話我不懂。”
丁真人:“他們針對的並不是你。”
傅長寧:“對我來說沒區彆。”
丁真人一噎,道:“你今日已是出儘了風頭,該做的都做了,軍盟同樣以實力為尊,以後這些人不會不服你,你的目的已經達到,適時收手,未必不好。”
傅長寧不語。
丁真人難得苦口婆心:“且你不要以為那些人真的不敢對你動手,不管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都不重要,他們顧忌的隻是你的身份,可歸元宗天才弟子的名頭終究是有極限的,超出這個極限,他們便不會再收手了,到時候危險的是你自己。”
傅長寧聽明白了,“所以真人是來當說客的?”
丁真人深深看她一眼。
“我是鎮北關的真人,隻代表鎮北關的利益,鎮北關不能得罪這麼多敵人。”
“是鎮北關不能得罪,還是真人不能得罪?”
傅長寧直視他,毫不畏懼。
“其實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關長送我來之前,真的不知道這邊會發生什麼嗎?”
丁真人渾身一震。
“徐副將提醒我,不要與陶追然走得太近,我照做了,可這並不是走不走得近的問題,是隻要我過來,就會被人拿來當這把刺向陶家的利劍。這一點,我不清楚,難道關長她們也不清楚?”
她說著搖頭,“就當她們不清楚吧。”
“總之我身上三百斤反骨,這事既然要拖我下水,就彆怪我拖所有人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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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傅長寧被風檢司的人再次叫去。
原因是沙漏已經被檢查過無數遍,沒有查出任何問題,也不存在被動過手腳的痕跡。
她到的時候,發現那顧然已經在了,且臉色通紅,滿頭大汗,神情看起來壓力不輕。
她瞬間明白這趟問話的用意了。
果不其然,之後風檢司詢問的人,話裡話外都是引導她承認沙漏沒有問題,是她看錯了,不存在選拔作弊有黑幕一事。
傅長寧不知道這是不是軍盟總體的意向,不過她猜不是,因為在她和顧然堅持不鬆口之後,僅僅下午,就又有另外的人重新來詢問,且這次態度溫和得多,一直在引導她們說出更多選拔中存在的不妥,或者哪裡有違和之處。
換而言之,這批人在找有人作弊的證據。
從顧然驟然放鬆下來的態度來看,傅長寧猜測,這人大概是遙門城背後的派係的。
這些在比賽中沒吃到肉,沒占到好處的力量,終於開始發揮攪屎棍的作用了。
傅長寧也終於見識到了無理講三分——在沙漏始終沒檢查出任何問題的前提下,接下來陸續有鎮守者、選手、裁判被檢舉,存在暗地裡的交易行為,抽簽有問題,鎮守者有問題,哪哪都有問題。
具體有沒有問題不清楚,但反正一個個明麵上都拿得出證據和理由,逼著風檢司去查,去找,去翻個底朝天。
到這一步,傅長寧已經完全是個局外人了。
除了每天被請去風檢司喝一兩個時辰的茶,其他都和她沒關係,風檢司還得安排專人陪她聊天解悶,以免怠慢,失了待客的禮儀。
事實上,軍盟內部此刻確實鬨得天翻地覆。
一次非公開相關決議會上,一個個身份地位都不低的兵痞子,年輕時候的混不吝,拍桌子拍得震天響。
“我不管,你們鬨陶家那小子,那是你們自己的事,但殃及了我底下的小輩,這事就必須給我一個說法。總不能真當我們眼瞎,就那幾個小子的實力,不及陶家小子的一半,陶家小子都打不贏,他們反而贏了,說這裡邊沒放水誰信啊?”
“當初我就不同意這麼搞,既然要按照實力來挑,那就好好挑,偏要設置這麼多七七八八有的沒的的規則,依我說,這些玩意兒就是方便人搞小動作的,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
“我家姑娘回去和我說,抽簽肯定有問題,她次次都最後幾個,哪有這麼巧的事?那幾個入選的平時水平比她還拉胯,尤其那個易家的,你說這合理嗎?要我說,誰知道哪個老鬼不要臉,私下裡用神識控製了抽簽結果。”
莫名其妙被指桑罵槐了一通的易家老祖神色陰沉,“老姚,不要夾帶私仇。”
特意被他挑出來的姚老祖冷哼一聲,懶得理會。
這場會議的主持者,則是被鬨得焦頭爛額,“那各位,你們說,接下來要怎麼辦?”
“依我說,繼續查,查到作弊的,取消名額,往下順延。”
“順延個屁!你就是看你孫子分數不低,想占便宜,依我說,這次比試從頭到尾都有問題,不如成績全部取消,重來一次!”
“可重來一次,焉知又不會出現其他問題?到時候大家當真能徹底滿意?”
這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在場的都是特意被叫來的,利益相關,且最低也是軍盟中高層,想再鬨一次,怎麼可能沒有辦法。
可叫他們妥協也是絕不願意的,子孫後輩的築基事宜,倒不是一定要爭這一年兩年,可今年的離火卦象之旺,數百年難得一見,這一點在南部戰場上體現得更為明顯,錯過了這一次,下一個五年絕無這麼好的機會了。
能有最好的,誰願意將就?
能退讓,誰又願意鬨得這麼難看,一次兩次地相互檢舉?
歸元宗那小姑娘人還在軍盟做客呢,雖然這些內部事宜對外都瞞得死死的,但僅從透露出去的那些尾巴,對方隻要不是蠢貨,就足以看清軍盟內部是何等烏煙瘴氣,人心不齊了。
當真是一把老臉都丟儘了!
這場會議到最後,無疾而終。
最終,主持者長歎一聲。
“先繼續查著吧,能查的都查一遍,作弊者嚴懲不貸。”
“但當日既然承諾了十日內公布結果,就彆拖太久了,屆時若依舊沒有結果,便視作名額保留,但所有參賽者都有一次挑戰機會,勝者可以取代。”
“就這麼定了,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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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寧對此一無所知,她隻知道,在連續去了六七天風檢司後,她終於不用去了,可以安心待在住所,等結果出來。
誰知道,結果先沒等到,先等來了上門的陶家人。
那一刻,傅長寧是有些詫異的。
陶家人是來送禮的,明麵上的理由是,她那天和陶追然那一架,幫陶追然發現了他的弱點——在近身戰中,勢容易斷。
但其實,真正的理由,雙方都心照不宣。
陶追然更是朝她行了一個大禮。
被傅長寧當即起身避開了,“你我是同輩,不必如此。”
“不過這樣看來,你名額是到手了?”
“正是!”陶追然一改當日的頹靡,又變成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將軍,“常將軍出關,親自主持了第二輪比試,所有沒拿到名額的人可以對有名額的進行挑戰,勝者取而代之。”
“恭喜。”
傅長寧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她至今仍不知道陶追然身上的黑點是真是假,但心中已經有了些許判斷。
陶追然給她說了第二輪比試的情形。
“五人中,有四人被挑下馬,換了人。不知你是否還記得那日運氣不好,湊在一塊,打得身受重傷那兩人?”
傅長寧點頭:“有印象。”
“經過這些天的修養,兩人傷勢已經好全了,其中一人,生生將其中一位鬥了下去,且守住了之後其他人的攻勢。這人也是此次最大的黑馬,另外兩位,是顧然和姚家妹妹。”
傅長寧:“那守住那人呢?”
陶追然道:“你肯定想不到,是易之。其實我也沒想到,不過易家老祖實力不弱,易之身上底牌確實挺多的。”
傅長寧回憶了下,這人她也有印象。
就是被她零分出局那個。
旁邊跟著一起來的陶家人看他倆相談甚歡,頗為欣慰。
三人聊了小半個時辰,陶家兩人才起身告辭。
“結果應該明日就會出來了,這次的事耽誤太久了,估計最多不超過五日,聯盟便會組織人手前往中央之地,傅道友記得做好準備。”
“明白,多謝。”
走前,兩人堅持把禮物留下。
等人離開後,傅長寧打開盒子,一塊泛著霧氣的淡藍色溫玉出現在手中,觸感軟綿,通體生涼。
問尺的聲音出現在她腦海裡。
“這東西留著,對你築基後穩固靈台大有好處。”
身處軍盟總部,一人一尺並不敢直接聯係,問尺是通過留在傅長寧腦海中那抹靈識發聲的,即便如此,依舊極為小心。
傅長寧點頭,將東西收起來。
第二天,結果果然公布。
確實調查出了一些問題,比如鎮守者有疑似被買通的,還有抽簽,確實被人動過手腳。
但也有還沒查清楚的,比如那個最開始就被指出來有問題的沙漏,不管怎麼查,都查不出問題來。
這事也成為了一樁懸案。
傅長寧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心道,當然查不出問題。
——因為沙漏本來就沒有問題。
那麼多人盯著的東西,真有問題,輪得到她來發現?
她隻是在顧然身上動了點手腳。
這是傅長寧後來才想起的,她忘了什麼——這裡邊存在一個視角盲區,就像她說的那樣,陶追然每場比賽不知道多少人盯著,沙漏能做手腳的可能性太低太低了,可陶追然的比賽每場都有人盯著,不等於其他人的也是。
她沒辦法證明沙漏有問題。
同理,那些人也沒法證明其他場次的沙漏沒問題。
與其讓她來找那些人犯過罪的證據,不如讓他們自己來證明,自己沒犯過罪。
這可比她盲人摸象快多了。
四日後,傅長寧隔著門,辭彆丁真人與副統領,正式踏上前往中央之地的旅途。
她走後,副統領從門內出來,長歎口氣。
兩人這段時日,也算有幾分交情了,可這次的事,確實有些超出他的認知。
身為鎮北關人,他堅決維護鎮北關的利益,站在丁真人這一邊。
隻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