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艱難之戰 再試青昭,準築基身(1 / 1)

修仙指南 沉鹿 26749 字 7個月前

傅長寧望著她的背影, 心中歎息一聲。

猜到了。

不過也不奇怪,這裡有一個很明顯的破綻, 她即將突破築基,不管是出於何種考慮,都不可能妄自改換修煉心法,尤其是這門心法明顯與如今主流截然不同。

就算真的要換,也一定是經過萬全考量,確保萬無一失才行。

總之絕不會是這般突然且突兀地回到輪回中學習。

除非她有恃無恐。

可什麼樣的情況能有恃無恐?

仗著可以重來嗎?

可如果她都可以重來,那另一個她算什麼?兩個她在各自的輪回裡不斷重來?

恐怕從她出現那一刻, 另一個自己,就已經意識到了問題,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不斷逆流的自己, 這裡邊一定有一個是假的。

如果傅長寧為真,那虛幻的是誰, 不言而喻。

傅長寧沒有再多想,此刻想那些無益,她閉上眼, 專心打坐修煉。

靈渦的恢複速度是真的很快, 不過傅長寧也沒有局限於它, 她好像有些隱隱找到靈渦的運行軌跡了, 在無數次的生死危機之間,似乎有一條貫通全身的線,將渾身上下的靈渦帶動起來一起發力。

傅長寧運行了一番,詫異地發現, 雖然軌跡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是,是與《照水木杪》的修行軌跡, 有五六成相似的。

不是說路線完全一致,而是拆分開成無數段,裡邊起碼有一半的段落是重合的。

這是一個極其驚人的發現。

難道說《照水木杪》和素問界有關?

這個猜測有些荒謬,但一時間好像沒有更好的解釋,傅長寧本想問問狸奴,但修煉心法素來是一門功法的核心,她與狸奴雖有約定,但本質上並不熟,貿然把自己的心法透露出去,絕非明智的決定。

除非她想以後都受製於狸奴。

想到這一點,傅長寧原本的想法便淡了。

她麵上若無其事,繼續修煉。

小半個時辰後,傅長寧起身,再次加入戰場。

這回傷勢和靈力恢複的速度實在有些過分快了,傅長寧中途問過狸奴。

狸奴的回答是:“這裡主要是為了加強你對心法的熟悉,浪費時間不值當,所以喵人為幫你調整了一下時間流速。”

傅長寧了然,不再詢問。

這一點,她知道,對手卻不知道。

待看到她不過這麼一會兒,就又生龍活虎地出現,老大和老二如同見了鬼。

兩人此刻靈力損耗程度不一,但也都有了一定消耗,不如一開始那般輕鬆。

本以為沒了那個插手的築基,很快就能將其他人拿下,誰知道,這些弟子各有後招,尤其是那青衣少女,手段層出不窮,回回都能恰到好處地打斷他們,加之之前本來就受了傷,兩人那叫一個疲憊不堪。

若非秉持著斬草不除根,下回死的就是他們,這戰早打不下去了。

他們狼狽,對麵也沒好到哪去,柳琴瑤和仇風七已經是強弩之末,也就是吊著最後一口氣才沒死。

李業又斷了一條胳膊,但這次斷的是左臂。

和他們相比,青衣少女情況要好很多,但傷勢也不輕。

瞧見她,青衣少女嘴唇動了動。

傅長寧看出來,是:“我們儘力了。”

她瞬間攥緊了十指,身形掠過去,將幾人抱起放到一旁,方才重新加入戰鬥。

彼消我長。

這回形勢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尤其傅長寧此刻帶著怒意,出手招招毫不留情,那個築基中期很快發現,哪怕是他引以為傲的金靈之閃,也已經無法對傅長寧造成大傷害。

反而,傅長寧不知用了什麼詭術,居然能將金靈之閃反過來用在他身上!

其實傅長寧沒做什麼,她隻是有意識地運用了那條靈渦的運行軌跡,將體內靈渦逐漸移動,到和《照水木杪》的修煉軌跡重合的地方。

本來它們就有幾成重合,這般融合之後,沒了一個彙攏的過程,靈力輸送速度就更快了。

相當於她在借助靈渦這個殼子,修習自己的心法。

這點傅長寧同樣沒告訴狸奴,反正從外表也看不出來。

如此,她真正體會了一把,五行相生相融,同時又是自己熟悉領域的功法的感覺。

妙不可言。

對抗金靈之閃的時候,她隻是憑借直覺,用這種化生相融的靈力抵抗,誰知道真的有成效。

她終於不需要再躲藏或是避開這一招,趁此機會,殺到背後,一棍爆頭。

見人沒死,頂著滿頭鮮血瘋狂往外竄逃,她當即追了上去,身後老大怒不可言,一拳向她轟來。

傅長寧在躲和硬扛之間隻思考了不到一息,她取出了金羽長天弓。

金紅色光芒大綻,照亮老大眼底的驚愕。

傅長寧則沒管他,一箭射出後,再次追了上去,二次爆頭,血霧爆開,老二,死!

到這一步,終於隻剩下一人。

傅長寧回頭,看向擋下這一箭後,後退了數步的老大。

老大此刻目光一直在她和底下的青衣少女間來回徘徊,裡邊寫滿了驚疑不定。

但傅長寧並沒有要解答的意思,哪怕她同樣感受到了底下還沒昏迷的李業的視線。

她再次衝了上去。

老大不像老二,哪怕到了這一步,他的實力依舊遠勝過她,傅長寧和他對打,沒多久,又把自己打得破破爛爛,隻能瘋狂逃竄。

狸奴都要歎氣了,“你要不要先解決其他人?”

它都看累了喵,這麼多次,來來回回,死活打不過,她不累嗎?

它甚至還友好地提出了一個建議,“不想對同伴下手的話,另外那隊也行,不然喵怕你等下餘力不夠。”

“先躲開這人的追殺再說吧。”

風沙裡,傅長寧含糊回複道。

幻境外。

狸奴揣手,打了個哈欠。

“好哦,喵嗚。”

“不過你儘快哦,拖的時間越久,你能曆練的次數就越少,喵的法則之力是有限的。”

“好。”

-

這回竄逃,傅長寧意外發現了莫無書和朱衛。

兩人沒有發現法則碎片,也沒有回來,傅長寧一直以為是還在找,但遠遠的看兩人神色,並不像在找東西。

傅長寧沒有再靠近,繞了一大圈,又跑了回去。

“回來了?”

遙遙的,青衣少女懷裡持著一把劍,望著她。

“回來了。”

不出意外,另外三人已經被轉移。

傅長寧拉上她一起跑,一邊道:“怎麼想起把青昭劍拿出來了?”

青昭劍損壞後,她一直放在那副最開始發現它的棺材中蘊養,兩年過去,上邊的裂痕沒有絲毫恢複,隻是光澤較之之前,沒那麼黯淡了。

卻見青衣少女將劍遞給她。

“給你用。”

“我?”傅長寧愣了下,打開劍鞘,不出意外,裡邊的劍身依舊布滿裂痕。

她想說自己也有劍,但想到天河珠,想到狸奴,這話咽了回去。

“好。”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嗎?個中三業身,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見傅長寧動作漸漸慢下來,似乎才意識到某個問題,青衣少女笑了下。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比我要笨一點。”

也不是笨,就是思路更直,更武夫。

明明早應該察覺到的細節,居然要她說第二遍,才反應過來。

“難道你以為,我是念著好聽的嗎?”

傅長寧不好說,她當時都沉浸在另一個自己發現真相的事情上了。

“既是幻夢,很多事就與外界是不同的,尤其是我手裡的東西。”青衣少女笑容淺淡了些,“本就是虛幻,碎無可碎。”

傅長寧自己的,倒不一定。

狸奴這下是真的驚歎了。

“輪回中的你,好聰明。”

“確實,你本身的一些東西,進來前是什麼樣,在這依舊是什麼樣。但她不一樣,她本就是虛幻的產物,身上的一切更是虛幻中的虛幻,都是法則凝結而成,在這由法則構築而成的幻境中,反而沒那麼容易壞。”

不是真的不會壞,而是“壞了”本身也是一種虛幻的狀態。都是虛幻,並沒有差彆。

“你真的可以試試。”

這下,連它也好奇和躍躍欲試起來,想看打破僵局後,這一切會是如何。

見傅長寧安靜了相當久一段時間,沒說話,它以為她腦子還沒轉過彎來,“怎麼,沒懂嗎?”

傅長寧回神,“可能是打太久了,腦子確實有點蒙,現在反應過來了,謝謝告知。”

青昭劍嗡鳴了一聲,她不動聲色按下。

狸奴美滋滋:“不客氣。”

又道,“你這劍碎成這樣了,還有靈性,不錯啊。”

它的敏銳程度讓人心驚,傅長寧麵色如常,腦海裡回應道:“我也不清楚,不過它是一把古兵器,可能從前品階很高吧。”

傅長寧帶著青昭劍離開了。

青衣少女停在原地,看著她遠去。

驚夢在天河珠裡著急地問,“怎麼了,如何?它發現沒有?”

方才青昭劍嗡鳴了一聲,嚇死它了。

它可是知道,青昭劍早就徹底廢了。

青衣少女搖頭,“不清楚,不過問尺已經過去了,看她臉色,那個東西應該沒發現。”

發現了,傅長寧就不會是這個表情了。

驚夢有些憂心:“我們會不會想多了呀。”

它是不太讚同讓問尺附身青昭劍過去的,但人修堅持,問尺也不反對。

因為問尺曾經在傅長寧腦海裡留下過靈識,是有機會瞞過另一個存在的。

“不管想沒想多,多做一重保險總是更好的,很多事我們的視角根本不清楚,問尺如今記憶複蘇了些,它對域外更了解。”

“何況。”青衣少女神色冷了冷。

她方才說的話,並非玩笑。

也不是說傅長寧真的變笨了,她的心思依舊很細膩,考慮得也周全,但就是,很奇怪……

像喪失了一些基本的戒心。

她不知道傅長寧在後來發生了什麼,又是怎麼遇見的那東西,達成過什麼約定。

但不管有多信任,基本的警惕還是該有的。

傅長寧居然就真的隻一心想著修煉磨礪,這是最令她匪夷所思的。

她對自己再了解不過,就算原本不覺得有什麼,在察覺到這一點後,也覺得有問題了。

雖然她也想不通,問題能出在哪,目前來看的一切,確實隻有好處,沒有負麵影響。

-

傅長寧此刻腦海裡,同時響著兩道聲音。

一道來自操控幻境的主人,狸奴,是直接通過幻境本身聯係。

另一道來自青昭劍,通過識海裡的靈識傳音。

方才她已經迅速把全部過程都交代了一遍,青昭劍那一聲嗡鳴,就是裡邊的存在給予的回應。

雖然很快,那個存在就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動了。”

“你說的沒問題,做的也沒錯,換成我,可能也會這麼選擇。”

雖然改換心法確實弊病一大堆,對這隻不懷好意的狸奴——它已經從傅長寧那裡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和來曆,還知道對方特意將另一個它隔絕在外,此刻有無數臟話想罵。

但,這裡是幻境。

傅長寧的選擇,沒有任何毛病。

多接觸一些心法,開拓一下眼界,對以後的修行絕對是一件大有好處的事情。

傅長寧甚至還比彆人多了個優勢,那些人隻能看,傅長寧卻能親身體驗一次,還不影響自個兒,紙上談兵和躬行,得出的體會那能一樣嗎?

所以,對此它是絕對支持的。

當然,弊病也一定要說。

“在這裡也就罷了,出去你一定不要聽它的,它是隻考慮自己,完全沒考慮過你。”

“你是歸元界人,是打上了歸元界印記的,你現在去修煉素問界心法,那相當於背叛歸元界本身的天道,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意味著你以後在歸元界,不會再受到任何天道眷顧。”

“你可能覺得這沒什麼,本身你就沒受過什麼眷顧,可我說句實話,任何一個能在歸元界崛起的天才,本身都是天道的寵兒,這不是你說沒眷顧就沒眷顧的,你的每一次死裡逃生,每一次逆風翻盤,都和冥冥中的氣運有關,一旦沒了,以後你就徹底完了。”

“更多的出去後,另一個我會跟你說,我就不在這裡說太多了,總之你不要聽它妖言惑眾,它就是仗著你還沒接觸過這個領域,什麼也不懂,拿一些看起來很厲害的東西來誘惑你,也不想想,素問界真那麼厲害,會被滅嗎?”

最後一句話,最是紮心,確實,素問界要真的像狸奴說的,比歸元界厲害那麼多,請問它是怎麼被滅的?

歸元界好歹還和這群域外天魔打了個五五分呢。

說完不吐不快的,問尺道,“不過看在它還算懂事,知道讓你先體驗一下,自己決定的份上,這事你也彆計較了。妖族素來如此自私,它們的自私和人族還不太一樣,人族的自私,大多心裡都有數,妖族那是完全沒數,它們是真的覺得你就應該這麼做,就應該犧牲你,配合它,世間的一切本該如此,完全意識不到自己這麼做是錯的。”

“說這話不是開脫,而是想告訴你,妖族野性難馴,哪怕做了壞事,它們也不一定對你存著壞心。這種妖,要和存心想害你的區分開來,當然如果有能力的話,兩邊都解決了最好,但當我們能力還不夠的時候,就要區分敵友,拉攏可以拉攏的,剩下的才是真正要對付的。”

它一口氣說了很長,諄諄教導,語重心長,傅長寧默默聽完,道,“謝謝你,問尺。”

問尺一下啞巴了。

它不好說,它對於眼前這個傅長寧是陌生的,它熟悉的,記憶裡一直陪伴的是另一個。

但這聲一樣的腔調一出,它立刻確定了,眼前這個,就是它看著長大的那個小姑娘。

“總之你多注意吧。”

它最終不自在道。

“就你目前說的這些,確實沒什麼問題,但我覺得應該沒那麼簡單,還有你對於危險的感知,它肯定是屏蔽了一部分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什麼問題都沒有,它做小動作做什麼?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我得回去了,我出來的隻是一抹靈識,無法離開太久,她也還需要我陪她。”

最後一句話落,它的聲音逐漸消散。

四周安靜下來,一時間,隻剩下狸奴落在腦海裡的聲音,躍躍欲試地挑動她用這把劍再次挑戰築基後期。

傅長寧立在原地片刻,點頭。

“好。”

-

老大發現,這個他追殺了一路的陰魂不散的家夥,又找回來了。

“不躲了?”

他似乎想露出一個冷笑,但傅長寧在他臉上留下的傷不少,整張臉鼻青臉腫的,以至於肌肉拉動時微微抽搐,露出的笑容也無比難看和奇怪。

“嗯,回來結果你。”

傅長寧回答,身形出現在他身側。

“大言不慚!”麵對她換了個兵器的行為,老大隻是微微皺眉,就繼續迎敵。

但很快,他察覺到了不同。

他原本以為那根骨頭棒子就是這人的本命武器了,誰知道,這人用劍時,居然還要熟稔十倍百倍!

詭譎的劍招如雲散開,但卻是形散而神不散,本質上依舊是一體,甚至於,連身體,也成了劍的一部分,流暢自如地穿梭在各個地方,左手可挑劍,右肩可提劍,連足間,都能配合劍射出致命殺招。

恍惚間甚至讓他有種錯覺,這劍不是劍,而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當須臾劍氣從他脖頸上劃過,留下一道血痕時,他失聲:“你是劍修?!”

不,不可能。

劍修怎麼可能不用劍,而用靈力。

傅長寧果然搖頭。

她此刻剛剛熱完身,太久不用青昭劍的生疏一點點退卻,熟悉的感覺回到心頭。

記憶裡那些個日日夜夜,無數次重複練的劍招,每一滴落在地上的汗水,和被教學木偶打得淤青的手臂。

在此刻,通通化為肌肉記憶的一部分。

劍如青芒,疾草點地。

老大終於沒了之前的輕視,他手心浮現一副拳套,這就是他最常用的法寶,平時以隱形的方式出現,隻有關鍵時刻,才會顯形。

一拳轟出,一個巨大的土黃色拳印向傅長寧襲來,比之前力道重了三分不止。

傅長寧手中遍布裂痕的青昭劍似乎輕顫了下,這回沒有問尺,是真的青昭劍在動。

傅長寧動作沒停,空中一道青色殘影,劍拳交錯,拳碎,劍如疾影,向老大斬去。

須臾四劍,第一式。

此四式,是沒有防守和退路的四劍,從出招那一刻,就注定沒法停下。

因此,麵對接著老大如疾風暴雨轟擊到身上的拳頭,傅長寧眉頭也沒動一下,隻迅速用出剩下三式。

最後一式落下,傅長寧倒飛出去。

老大同樣受傷不輕,他望著胸口穿刺的那個不大的血洞,手摸上臉上,那塊被削下的皮膚,嘴唇猛烈顫抖了下。

氣的。

“混賬!!”

“老混賬罵誰。”

老大沒上她言語的當,卻從她言語中的冒犯,精準看出來她如今對他的輕視。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得了我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說罷,周身一陣劇烈的氣息波動,一個巨大的土巨人從地裡爬出,向傅長寧攻來。

這一招出來後,老大周圍氣息明顯萎靡了許多,轉而是土巨人極具壓迫感的身軀和氣息,咆哮著向傅長寧衝去。

傅長寧轉身就跑,順便釋放了五鬼搬運術,五隻小鬼從各個方向,向巨人咬去。

待發現咬不動,五隻小鬼立刻合而歸一,變成一隻大型巨惡鬼,對著土巨人一口吞了下去。

此舉隻耽誤了土巨人不到五息,很快,土巨人破土而出,再次向傅長寧追殺而去。

傅長寧中途也試過回身攻擊土巨人,但任何攻擊落在土巨人身上,都如同撓癢癢,除了削去它身上一些塵土外,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她心知這大概就是老大壓箱底的招數了。

他終於也到了黔驢技窮這一刻。

但前提是,她得先解決這個土巨人。

傅長寧目光在四周宮殿上轉了一圈,壓下心中浮躁,告訴自己,不能亂。

沉心靜氣,再來一次伏擊消耗戰。

哪怕這麼多次的重複裡,耐心早已經被嚴重消耗,一想到要再來一次時,心裡厭煩和膩歪得都想作嘔。

但沒有辦法,弱者想要戰勝強者,耐心和無數次的重複、失敗隻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小點。

-

“你聽到什麼動靜沒有?”

一處宮殿深處,莫無書抬頭。

“好像是某種大型妖獸的腳步聲。”朱衛出去打探回來,“隔了這麼遠,但依舊能感受到那種威壓和震動,可見體型和實力都不小,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

“最好是第三方,但也要做好是敵人的後手的準備。”莫無書迅速將布置弄好,起身。

“咱們還差最後兩處,連成一道線,回去找到人,就立刻引爆。”

“這樣真的不會出事嗎?”

朱衛仍有些憂心。

“沒辦法了,我懷疑法則碎片根本就不存在。”莫無書有過短暫的無力,她們之前找了很久很久,完全沒有任何法則碎片的印記,唯獨有塊石頭有點像,但也對玉碗沒有反應。

她不願意就這麼回去等死,隻能出此下策。

也多虧了有那位前輩在,為她拖延了時間,不然她根本來不及做這些。

眼下她除了通過當初刑法峰給的隊長令牌,確定隊友都還沒死以外,其他兩眼一抹黑。

“走吧。”

將最後兩處也布置好,兩人正準備離開,朱衛突然道:“那是不是那位前輩?”

莫無書順著他目光看去,果然看見遠處一個身軀比宮殿還高的土巨人,正在追殺前方狼狽逃竄的黑衣人。

“是她。”

莫無書神色一動。

此時傅長寧也瞧見了他們,當即傳音。

“快避開!”

“前輩看見其他人了嗎?”

見身後沒其他築基追上來,莫無書傳音道。

“都還活著,那個青衣姑娘去照顧了。築基後期以外的三個人,則是被我殺了。”

傅長寧迅速交代。

兩人眉心一跳。

被她殺了?

說得輕描淡寫,那可是兩個築基初期,一個築基中期!

但這種時候,欺騙沒必要。

莫無書快速道,“所以現在隻剩下那個築基後期了是嗎?前輩有把握擊殺他嗎?”

“難,看到身後這個土巨人了嗎?我帶著它溜了大半圈了,完全甩不掉。”

傅長寧說得這麼詳細,是因為心裡知道兩人是隊友,但並沒有指望她能幫上忙。

誰料,莫無書定定看了片刻,道。

“我有辦法。”

那一刻,傅長寧眼神亮得嚇人!

“什麼辦法?快!”

她居然完全沒懷疑,莫無書心裡也是一陣驚異,這位前輩這麼信任她們的嗎。

嘴上沒停道,“是這樣的……”

她把她和朱衛原本的布置一一道來,傅長寧聽完,雖然沒明白她用什麼辦法牽動的遺跡裡的禁製,但迅速點頭,“可以,咱們試試!”

兩邊分頭行動。

莫無書去改禁製,傅長寧則繼續帶著土巨人溜圈,等到時機將至,莫無書傳音過來說改好了,傅長寧當即停下步伐。

青色的靈力無風而起。

碧綠藤蔓織就天羅地網,短暫困住土巨人一息,趁此機會,傅長寧手中玄黑色靈力飛速湧動,附著於青昭劍身上。

斬霜劍法。

一門許久沒用過的劍法。

第三式,霜氣橫秋。

玄黑色劍氣橫掃而出,一劍,將土巨人身軀割成兩半!

傅長寧如今的靈力,再用這一式,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但她依舊沒有眨眼,不出意料,土巨人很快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除了身軀縮水了一圈,沒有任何變化。

傅長寧轉身,繼續逃。

被削弱的土巨人,步伐沉重地跟上。

傅長寧繼續放出大量藤蔓,牽製土巨人的身軀和行動路徑,這回,土巨人已經沒有力量全部扯斷,隻能跌跌撞撞地任由藤蔓引導它的行動。

遠遠看見前方莫無書招手,傅長寧心中一定。

即將經過兩處宮殿之間時,傅長寧迅速起跳,落在青昭劍上,碧空青痕一劃,禦劍來到遠處。

土巨人則順著慣性,跌進兩處宮殿之間。

轟隆隆——

瞬間,周圍十幾處宮殿下方的禁製同時引爆!

禁製引爆的威力遠大於雷火珠,抑或單純的宮殿,傅長寧趁著這個時間,拉著莫無書和朱衛逃之夭夭。

再回頭,隻能看見連綿不絕的宮殿接連倒塌,黃沙漫天,塵土飛揚,連帶著將下方的土巨人一起埋葬。

腦海中,狸奴聲音再次響起。

“加快進度吧,你已經拖了太久了喵。”

傅長寧知道它看到這一幕不太痛快,但這隻是幻境,它也無法指摘什麼。

她點頭。

回頭,看見朱衛和莫無書看她的目光。

“前輩……”

“應該喚你一聲前輩嗎?”

傅長寧一時沉默下來,她知道兩人看見她方才用的法術了,特征太過明顯。

“之後再說吧,先把最後一個解決了。”

一路安靜。

無人開口。

傅長寧將她們送到和其他人彙合,迅速轉身離開。

等她走後,莫無書看了她許久。

“傅師妹,她……”

青衣少女搖頭,“這個一時半會沒法解釋清楚,之後我再和你們說。”

那頭。

狸奴喵嗚了一聲。

“你等下可怎麼辦喲。”

六個人,除了昏迷的兩個,其他的都認出來了。

嘖嘖,真慘。

傅長寧沒回答,專心和築基後期開打。

想要擊殺這人的想法,仿佛已經成為了她的執念。

其實她殺過他無數次,但入微劍意的擊殺,終究不是她自己,而她被他所擊殺那數百次,卻是實打實的,一次次上前,又一次次折戟,被打得隻能狼狽逃跑,也是實打實的。

她心裡一直在默默計算他的消耗。

一次兩次不行,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呢?

他真的沒有任何消耗嗎?

怎麼可能。

加上方才土巨人這次,傅長寧斷定,他體力剩餘靈力絕不會超過兩成。

而老大乍一看到她回來,瞳孔一縮,想要往後退的行為,也證明了她的猜測大體上沒差。

雖然老大很快穩住,沒有跑,繼續和她打,但攻守之勢到底已經易轉。

傅長寧默默調整氣息,調動體內壬水龍息,靈力翻湧,周身氣息再次飆升。

再看見這一幕,老大已經不隻是驚怒,他的汗毛微微炸起,偏偏要強撐著不肯服輸。

“我要是你,趁著現在還沒力竭,趕緊帶人走,一次又一次被打得灰頭土臉,何必呢?”

為了數百次輪回中,那個埋藏在心裡,從不敢想,但一直惦記著的執念。

傅長寧心中默默道。

青昭劍試鋒而出,雪亮寒光,迎刃而去。

拳劍交接,傅長寧沒有再退,而是一鼓作氣,劍招接連落下,哪怕劍身再次傳來輕微的崩裂聲,她也沒有停下。

青昭劍同樣如此,它此刻已經失去了靈性,但天性依舊使得它在戰鬥中發出興奮的振顫,一聲又一聲,似在應和主人,哪怕粉身碎骨,全然不怕。

隻為了那奪命一劍!

那一劍到來時,甚至是一個很平常的時刻。

平常到傅長寧以為,她的靈力又要比對手先消耗完,這一切可能又要再來一輪。

但偏偏就是這個時刻,築基後期一擊不中,選擇了轉身遁逃。

他已經不想繼續了,體力靈力所剩不足一成,而眼前這個人太詭異了,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傅長寧彆無選擇,隻能將剩下的所有靈力注入劍中,破破爛爛的青昭劍在這一刻迸發了無比的血性,一道青色光芒大綻,劍身從他身體間穿過。

到這一刻,這人還沒死。

但下一瞬,一顆早已潛藏在他身體裡的種子,迅速爆發,砰的一聲,一朵雪白的大花從他胸口開了出來,綠色的藤蔓以身體為基,向四周蔓延開。

木係法術,寄生,開花。

趁他病,要他命。

老大口中浮現血沫,喉嚨裡發出風箱般的嗬嗤聲,艱難低頭時,傅長寧補上了最後一劍。

劍身抽出那一刻。

老大身軀,轟然倒地。

這一刻,數百次輪回中,一直沉沉壓在傅長寧心頭那種瀕死的負麵壓抑情緒,以及某種困住她的執念,似乎都化為霧氣消散了。

傅長寧低頭,甚至在自己身上看到了灰色的氣流。

隨之而來的,是周身氣息真正的解放。

氣海中,青色靈氣與玄黑色靈氣同時上升旋轉,其中那抹青色靈氣,仿佛化成了一隻小巧的青色玄鳥,玄黑色靈氣則變成了一條小龍,互相盤旋於上空。

底下靈湖中,一陣又一陣浪聲卷起,波濤洶湧,靈湖本身似乎也隨之點亮,與上方的玄鳥和黑龍交相輝映。

片刻後,玄鳥與黑龍,同時遁入靈湖中。

氣海隨著升起。

充盈的靈氣湧遍四肢百骸。

將一切前塵洗去。

“這是……準築基?”

一直淡定的狸奴,到此刻,終於微微色變。

“我知道半步築基,準築基是什麼?”

傅長寧感受著體內的變化,同樣奇異。

“意思是,你除了還沒有築基的標誌性靈台,其他方麵,已經可以當成築基看待了。”

狸奴的聲音異常古怪且微妙。

誰知道,傅長寧聽了這話,最緊張的問題是,“那我還不算築基,對嗎?”

真築基了,朱離之火可就沒她份了。

狸奴:“……”

“從氣息上來說,是的。”

但從實力上來說,已經徹底沒區彆了。

輪回境外,它一雙貓眼閃爍不定。

“那就好。”

傅長寧鬆口氣。

“彆忘了你這個任務還沒結束。”狸奴提醒她,雖然說這話時,它目光已經極為猶豫。

“誰說的?”傅長寧麵露詫異——自築基後期死了,她整個人情緒都仿佛鬆快外放了許多。

“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

“什麼意思?”

狸奴原本的猶豫如潮水退去,瞬間警惕起來。

“你自己清楚。”

傅長寧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走向隊友。

一行人都看見了她方才擊殺老大,及之後的一係列變故,此刻,目光微微瞪大。

唯有隱約猜到了什麼的青衣少女,微笑道了聲。

“恭喜。”

“但你,還要繼續嗎?”

傅長寧看著她,微微搖頭。

“你果然猜到了。”

“我隻猜到了一半,但從你的反應來看,還有另一半。”

兩人打著啞迷,其他人一頭霧水。

青衣少女心道,她確實隻猜到了一半,她猜到了傅長寧此次回來的任務不會那麼簡單,不然她不至於那般藏著掖著身份,不肯告知她們。

但她沒猜到的是——

這一切,會和她們原先想的陷阱有關。

“看來我們之前白為你操心了。”

她和問尺都擔心傅長寧被坑,還想過她是不是太缺乏警惕性了,可如今看來,傅長寧心裡分明都有數。

“沒,我隻是隱隱有些猜測,所以一直在搪塞推脫,是聽完你們的分析後,才真正確定下來。”

另一個自己和另一個問尺都缺乏關鍵信息,所以她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套能下在哪裡。

可知道這處關鍵信息的傅長寧,怎麼可能不明白?

“它想引誘我殺了你們,美其名曰是心境考驗,隻有一層層地曆練下去,才能提升自己。”

“它說的沒錯,這裡確實是幻境,你們也都是幻象,隻有殺了你們,才能打破這一切,更進一步。”

“可它沒說這樣做的代價。”

之前她一直沒想通,這個代價是什麼,狸奴的核心目的又是什麼,直到問尺告訴她,修煉素問界的心法,會使她遭到歸元界的厭棄。

那一刻,一切仿佛有了答案。

如果修煉素問界的心法,會使得她被歸元界天道排斥。

那她用素問界心法,殺了修煉歸元界心法的人呢?

會不會同樣產生排斥。

就算這裡是幻境,可殺人是真,因果孽業是真,等她出去,真的會沒有影響嗎?

那四人她不得不殺,就算為此背上因果她也在所不惜,但其他人,卻絕無這個必要。

傅長寧說著石破天驚的話,除了昏迷中的仇柳二人,和青衣少女,另外三人都是先震驚後沉默。

不是沒有問題,是有太多太多問題。

可此刻,似乎一個也沒法問出來,眼前這個人,不是他們熟悉的傅師妹,是另一個人。

會跟他們全然站在一邊的,隻有身旁這個青衣少女。

傅長寧沒有去看他們,看得越久,越容易建立感情聯係,她告訴自己要心硬一點。

該做的她都做了,不該做的她也沒做,這些人也不是她真正的隊友。

腦海裡的狸奴,很長時間沒說話。

整個遺跡,似乎都靜悄悄的。

良久,傅長寧才聽到它一聲冷笑。

“所以呢?”

“你發現了,然後呢,你不準備出去了?不妨告訴你,就這一條法子,你愛出來不出來。”

這是惱羞成怒了。

可傅長寧既然選擇在這個時候攤牌,自然是有把握的。

“誰說隻有一條路。”

“還記得你自己說過,這個築基後期已經成為了新的法則承載物的事嗎?”

從一開始,另一條路就擺在她眼前。

她將這個人的屍體擺正,又對莫無書伸出手,“借你那塊石頭一用。”

無論從實力,還是身份、恩情來說,莫無書都無法拒絕。

傅長寧接過她遞來的石頭,放在了老大的胸口。

接著,周身靈渦一個個亮起。

“你要做什麼?”

莫無書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很高興,從另一個視角,重新認識你們一次。”

傅長寧回以一抹燦爛的微笑。

雖然是一張極陌生的臉,但大家依舊從那張臉上看到了熟悉的神情。

傅長寧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莫隊長,李業師兄,朱師兄,柳師姐,仇師兄。”

她的目光從對應的人身上掠過,最終,定格在儘頭那抹青色。

青衣少女,靜靜望著她。

“還有你,另一個我。”

“很高興和你們並肩作戰。”

她一連用了兩個很高興。

“再見。”

眼前的世界,連帶著石頭,屍體,隨著身體那些光穴一並爆炸開來。

轟隆——

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