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窮與達 紮魔耶死,死亡蛛絲(1 / 1)

修仙指南 沉鹿 17729 字 7個月前

種子掉頭, 帝果也跟著掉頭,迎麵正好撞上紮魔耶和杭天烈。

兩人再次打了起來,這次的動靜, 像是動了真火, 紮魔耶周身被一圈又一圈的烈焰環繞, 杭天烈身後則是一個暗金色的巨人虛影, 巨人手持雙錘,對著紮魔耶不斷轟擊, 紮魔耶化身的烈焰,則一圈一圈覆蓋在巨人身上,瞬間把那巨人虛影磨滅了近半。

這還是傅長寧第一次正麵看到魔族出手, 和修仙界的魔修全然不同。

“不是靈力, 也不像魔氣。”

更像一種全新的力量來源。

“是魔氣,但和我們所認知的魔氣不同。傳聞, 魔修的功法一開始, 便是脫胎於域外魔族。但修仙界不存在魔氣,那位大能最後將功法進行改造, 轉而吸收天地間的濁靈氣,之後, 就建立了我們所熟知的酆山。”

姬危年不知何時,來到了傅長寧身邊。

“原來如此。”

傅長寧沒有問更多。

姬危年卻看著她,問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會選擇成為一名法修?”

這個問題略有些耳熟,傅長寧回憶了一番, 才想起來, 如沙也問過。

“喜歡和有天賦,就夠了吧。”

真實原因是當時根本沒有選擇,問尺給了她《歸元訣》, 她就修煉了。

越修煉越能體會到法術一道的精妙,有些東西,是窮其一生去探索也未必能索儘的。

皓首窮經,不過如此,她沉醉其中,如癡如醉。

所以劍之一道,其實並不喜歡嗎?

姬危年沒有問這個問題。

他隻是在這一刻,徹底輕快了下來。

喜歡就好。

那剩下的,就各憑本事吧。

“快開始了。”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杭天烈和紮魔耶的競爭已經進入白熱化,另外兩名魔族完全無法膺其鋒芒。

也是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發現,他們一直以來低估了焉鳩涯,這家夥的實力分明不下於紮魔耶多少,從前都是在扮豬吃老虎!

焉奇那也發現了,但他此刻隻剩下了一具骨頭架子,實力大減,根本沒有置喙的餘地。這時候再鬨,他怕焉鳩涯動殺心,直接毀屍滅跡,到時候他連回都回不去。

這兩人之間的搏殺吸引了在場所有注意,沒人注意到,之前那顆包裹著血玉帝果的心臟,已經重新回到了魘八十一的屍體裡。

屍體靜靜地漂浮在空中。

無形的紅色脈絡,順著心臟,絲絲縷縷往外逸散。

這時,紮魔耶出其不意,一招之下,徹底擊潰杭天烈身後的暗金色巨人虛影,而後哈哈大笑,將種子和帝果納入懷中,遠遁而去。

他警惕心極強,哪怕種子之前已經燒過焉奇那,也沒有讓他放下戒心。幸好來之前,他準備了一件至寶,此刻有那寶物隔絕,倒不怕出什麼事。

青琅護著已經二度昏迷過去的除鳳銜,看著在場其他虎視眈眈的魔族,他遲疑片刻,終究沒有追上去。

他已經看出來了,傅長寧有妖蔓,姬危年周身有不知道名為什麼的護身法寶,總歸都不需要他保護。

在場真正毫無底氣和準備,就稀裡糊塗混進來的,隻有一個除鳳銜。

其他兩個師弟師妹都是八百個心眼子。

但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弟子,比起詛咒之種,弟子的性命安危更重要。

杭天烈倒是想追,但他被擊潰了巨人虛影,傷勢和損耗都不輕,哪怕有再多不甘,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紮魔耶誌得意滿,揚長而去。

等等!

他目光突然變得愕然。

不止他,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不對勁。

紮魔耶根本沒能跑遠!

他看似一遁數裡,但人卻仿佛停在了那個位置,不管他怎麼往外跑,定睛一看,腳下的地都沒動過。

那些之前無法引人注意的紅色脈絡,此刻變得顯眼起來,它們如同紅色的煙,飄蕩纏繞在紮魔耶的身側,將他牢牢固定在那裡,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像是一個蛛網,將中心的獵物死死纏住,絞到窒息。

再看紮魔耶,他顯然絲毫沒有察覺,還在大笑,回頭看著自己離他們越來越遠。

“這次,是我贏了!”

在他的視角,他已經跑出了這些人十多裡,很快就能回到之前的斷崖位置,離開地下,乃至魘魔界。

視野裡那些人變得越來越小,幾乎微如墨點,但奇怪的是,他仍然能清楚地看見他們瞳孔的顫動,以及臉上細微的神情。

他神識有這麼強嗎?

這絲疑惑在心裡一閃而逝。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時,紅色脈絡幾乎已經掏空了他的心臟。

傅長寧動作微微緊繃,知道真正的重頭戲要來了。

紮魔耶的動作慢了下來。

他其實已經跑了很久了,久到像是從他出生到現在這麼遠,但他始終沒有看見前路。

他想起兒時,母妃告訴他,烈火魔族、古魔族與狂魔族三族共掌聖廷,他身為烈火魔族的殿下,是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任聖廷之主的人選。但這條路,很長很長,可能終其一生,也看不到儘頭。

他說他不怕。

他紮魔耶是魔族年輕一代第一智者,小時候不怕,長大後更不怕。

詛咒之種好,那就應該是他的。

血玉帝果出現了,那也應該是他的。

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應該歸他這種聰明人所有,蠢貨不配覬覦。

他低頭,也許是即將死亡,這一刻,雙目前的迷霧消失,他清楚地看見了自己被掏空的心臟。

一顆全新的心臟,取代了他那顆跳動了快兩百年的鮮紅心臟,血色菱形晶體在其中散發著微光。

下一瞬,血紅爆裂,化為飛霧,吸收了他身上修為的紅色脈絡迎風而長,織就一場盛大的血色蜘蛛網。

所有人轉身就跑!

這蜘蛛網身上的氣息,已經超過了築基!

傅長寧坐在妖蔓身上,青琅化身巨□□背著除鳳銜和姬危年,兩個魔族也各顯神通,取出了族裡交給他們的保命的家夥。杭天烈什麼護身的都沒有,還身受重傷,他左看右看,目光略過那兩個魔族,絲毫沒指望他們,他盯上傅長寧。

“帶我走!最後一顆血玉果給你!”

之前他們的交易是三顆血玉果,他給了兩顆作為押金,還有一顆還在他手裡。

之後局勢變得太快,兩邊聯盟破裂,傅長寧也知道了真相。按理說,最後一顆血玉果就不必給了,他現在說出來,顯然是打算用這個換取活命的機會。

那蜘蛛網還在不斷往外織,等它織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要知道,實力最強的紮魔耶,已經死得乾乾淨淨,連根毛都不剩了!

傅長寧頭也沒回,妖蔓往外遁得飛快。

“嘖,真絕情。”杭天烈嘖了一聲,目光在四周轉了圈,落在焉奇那身上片刻——認真思考了下拿他做替死鬼的可能性。

焉奇那一副正在狂奔的骨架,被他在背後看得牙齒打顫,心中不好的預感直衝天靈蓋。

這時,杭天烈眼角餘光發現了點東西。

他眼前一亮。

“四顆!”

“還有紮魔耶的儲物戒,全部打包給你!”

十顆血玉果,如今的聖廷最高長老所在的狂魔族分到四顆,剩下烈火魔族和古魔族各三顆。古魔族的在他手裡,烈火魔族的不用想,肯定在紮魔耶手裡。

話音未落,一根黑紅色巨藤猛地抽了過來。

杭天烈一把拽住,站了上去,儲物戒和一個小盒子跟著拋了出去,落到藤蔓最前方的姑娘手裡。

傅長寧接過,沒有回頭看,專心跑路。

狂風吹起她的長發,杭天烈隻能看見青絲下一點下巴,清泠泠,玉似的白,肌肉弧度依舊很平,沒有笑。他原地在藤蔓躺了下來。

莫名其妙被落到了最後的焉奇那悲憤欲絕,“焉鳩涯!救我!不然回去後族裡不會放過你的!”

“麻煩。”

杭天烈不耐煩,側翻了個身,懶得搭理他。

片刻後,不知道想到什麼,他又坐起來,丟了根金色長繩下去,將那把骷髏骨架一把捆住,就這樣吊在妖蔓後邊。

他觀察了會傅長寧,見人沒出聲,也沒回頭,似是默認了,就又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

那片蜘蛛網蔓延得很快,幾乎是數十息內,就已經張羅連結了整個天地,血色霞光將原本的黑暗映射得一片通紅。

這時候,一行人才跑出去不過幾裡。

無數的血色蛛絲從後邊撲趕而來,速度極快,離得最近的焉奇那幾次差點被蛛絲碰到,發出一聲又一聲慘叫。

隻比他快了一點的兩個魔族差點就想動手砍斷金繩,讓這家夥的骨架和他的血肉一起魂歸聖域了。但看著杭天烈時不時投來的目光,到底還是沒敢動手。

最安全、跑在最前邊的是青琅,天隼族速度本就一流,加之他之前雖然受了傷,但實力在這些魔族中保存得還算完整,勉強可以領跑。

但當他提出讓傅長寧過去時,傅長寧沒有答應。

兩個人已經是極大的負擔,再加一個她,青琅無疑會更加艱難。

她既然有這個能力自保,就沒必要去叫彆人冒險。

何況,她看著身下粗如巨蟒的黑紅藤蔓。

妖蔓在那些血管裡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反正等它出來,實力就已經可以比肩杭天烈之流了,見到他半點沒了之前的慫——剛剛杭天烈上來的時候,它還故意抖了抖,想把人給抖下去。

杭天烈不是會吃這個悶虧的性子,沒吱聲,已經說明了一切。

現在麵對這個蜘蛛網,妖蔓雖然在逃跑,但也沒多害怕的樣子。以它的膽量,真要能威脅它的性命,這會兒早躲她懷裡瑟瑟發抖了。

傅長寧心裡想著這些判斷,同時也在思考姬危年之前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知道這一切?

兩人的目標毫無疑問是一致的。

姬危年帶著“鑰匙”進來,不用說,從一開始目標就是詛咒之種。

傅長寧得知消息比他晚很多,但既然知道了,也不會放棄。

隻不過,之前有更大的共同敵人,魔族擺在她們麵前,現在魔族打頭陣的基本死傷完了——說起來,這會是姬危年一開始的目的嗎,他的底氣就是這個?先用魔族的命把該踩的坑都踩了?

那現在呢,這個一看就更恐怖的蜘蛛網又怎麼辦,繼續用人命填?

誰來填?

念頭轉到這裡的時候,傅長寧的思維突然凝住了。

像是有極寒的冰凍住了她的腦子,一瞬間,寒涼徹骨。

這個人煙荒涼鳥不拉屎的破魘魔界,還有誰可以填?!

傅長寧轉身就往回跑。

妖蔓雖然不解,但聽到命令的它,也很快調轉方向,重新回到主人身下。

原本還舒舒服服趴著養傷的杭天烈和被吊在下邊的焉奇那,被這劇烈的動作帶得一抖,差點摔下去。

“乾嘛呢?”反應過來後,杭天烈罵,“你瘋了?!現在回去!”

動靜驚動其他人,原本已經隱隱落到最後的兩個魔族也驚呆了,這人瘋了,跑回去送死?

傅長寧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

她毫無把握。

從在這個秘境遇到姬危年、黃若婷他們開始,這裡的一切都走向了她此前從未想過的方向。

她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人告訴她什麼鑰匙,沒有人告訴她什麼詛咒之種,更沒有人告訴過她,這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局,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比起這些人,她沒有任何優勢,隻能隨波逐流地去見證這些事一件件發生,隨機應變。

她一路上都很沉默,除了需要她出聲的時候,很少主動做什麼,一方麵固然是想降低存在感,幕後布局,另一方麵,則是因為無力。

實力上的無力。

消息上的無力。

——除了做好自己應該做的,破壞應該破壞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所有人都在圖謀,可到底在圖謀什麼,她不清楚。

所有人都在算計,可到底在算計什麼,她也不清楚。

這些隻存在於上層之間流動,彼此心照不宣不往外透露的內幕,如果沒有青琅解惑,可能直到這件事結束,她也不會知道一鱗半爪。

直到現在,她依舊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可如果是她猜測的那樣,那她必須回去看看。

傅長寧沒有那麼多善心,回去的最大原因是她確實能自保。

在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保障的前提下,她從不介意去兼濟一下旁人。

這是爺爺從小教她的。

刻骨銘心。

-

“死的居然是紮魔耶……”

透過心臟看到這一切的魘十一喃喃,他也沒想到這一幕,原本想的是,用魘八十一的身體、他的心臟作為養料,就差不多了。

誰知道種子居然還看不上,看都不看追上來的帝果一眼。

恰好紮魔耶這個時候冒出來,種子看上了他的身體作為土壤,這才跟著他跑了。

紮魔耶一死,烈火魔族必然問責。

不過問題也不大,魘魔族也曾經是排名前十的大種族,不比烈火魔族差多少,隻要這次能把種子裡的力量釋放出來,再死兩個也沒事,隻要不死光就好。

有其他得了好處的魔族幫忙周旋,到時候隻能是他們自己無能,才死在了奪寶之中。

說來,場麵其實有些出乎魘十一的預料,在他設想中,此刻這裡不應該有人族才對。在場魔族也比他想象中少,原本他想的是法不責眾,事情發生了,歸元宗事後就算再憤怒,也不可能同時對幾十個種族動手,也沒這個本事。

結果現在就小貓兩三隻,紮魔耶還死了,焉奇那也吊著口氣,要不是古魔族體質特殊,就他這副骷髏樣,早去見魔神了。

那就隻有三個種族背鍋了。

少了點,不過也還成。

等人跑遠後,魘十一傳音了幾句出去,而後回去族地,繼續和在場的七位魔族殿下聊天。

這都是他的人證。

他會確保他們絕對的安全。

-

幾隻千麵魘魔守在祭壇口,它們是少數的略微有些靈智的低等魘魔。

雖然外界都說,它們的想法是複刻竊取的人的記憶來的,本身並無靈智,但不可否認,這確實給它們帶來了一定的智慧。

這也是魘十一多年以來培養的最忠誠的一批下屬,這次的事,從頭到尾,都有它們的參與和推波助瀾。從協助紮魔耶陷害除鳳銜,到引人進入源地,再到地下獵殺人族,樁樁件件都是。

隻不過,明麵上,做這些的是紮魔耶那幾個魔族。

此刻,收到指示後,它們身上的光影波紋動了動,祭壇隨之晃動,一層層的陣法往外擴散,過了片刻,伴隨一陣吱呀吱呀的讓人牙酸的聲音,祭壇下陷,沉入地裡,一直下到極深處。

被困在祭壇中的歸元宗弟子,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遠處那張覆天蓋地的血紅蜘蛛網。

蛛網中間,一隻巨大的血色菱形水晶,眼也不眨地看著他們。

遠遠望去,宛若蛛眼。

不少人第一時間根本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等意識到之後就要跑。

可祭壇外邊有結界,他們根本脫離不了祭壇範圍。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紅色的蛛絲一聲聲拍打在結界上,眼看著就要將結界徹底擊碎。

這一刻,結界反而成為了他們最後的保護。

巨大的壓迫感之下,祭壇上不少人麵色發白,還有弟子泄了哭聲,“我不想死……”

“鎮定!”

軟弱的是少數,到了這一步,真正生死存亡之際,大部分歸元宗弟子都有自己的骨氣。一些原本一路上對什麼都不管不問,事不關己就高高掛起,但本身實力還不錯的弟子,也都站了出來,麵色凝重。

“列陣!”

雲間學堂有些課程,是這一屆新弟子才有的。但有些課程,是每一屆弟子都刻入骨髓的東西,比如姚長老教的劍陣。

聲音一出,在場二十五名弟子,除了幾個不會劍的,剩下弟子迅速合攏。

之前哭出聲的弟子也擦乾淨眼淚,補入其中一角,共同組成一個三位一體的北鬥七星陣。

不求扛住多久,隻求在結界破碎時,擋住最厲害的一擊,而後各自逃亡,博取一線生機。

哪怕他們中的每個人都知道,這線生機少得可憐。

等待是最漫長難捱的,以至於厄運最終降臨的那一刻,大部分人反而鬆了口氣。

結界被破,攻擊落在劍陣上,被反彈回去,第二波攻擊接踵而至,轟的一聲,劍陣破碎。

就是這個時候,趁著下一輪攻擊還沒來的間隙——

“跑!”

一聲尖銳的仿佛要刺入識海的叫聲響起,久久沒獵到食物的種子憤怒地將自己的情緒傳遞給天地,不少弟子動作生生一滯,紅色蛛絲迅速襲來,眼看著就要刺穿心臟和太陽穴——

“上來!”

粗如巨蟒的黑紅藤蔓從天而降,將攻擊一一擋下。人之將死,很多弟子眼中還不受控的冒著淚花,聽到聲音,聞聲望去,模模糊糊的,還以為自己看見了真的救命的神仙。

“快啊!”傅長寧修習過《梅花五葉》,能夠簡單的操控元神進行不同的攻擊,但那是限製五個以下,方才情況太急,她讓妖蔓去救了最危險的,剩下她一口氣操控十多根藤蔓同時往不同方向救不同的人,此刻識海如同被針紮了般,刺痛得大腦發白。

弟子們反應過來,迅速爬上藤蔓,傅長寧忍著刺痛,再次操控藤蔓收回,將弟子們帶回到主藤身邊。

這隻是沒能成功逃脫的弟子。

逃出去的,也沒有好到哪兒去,他們隻在最開始成功突圍,之後就要麵臨蛛網雙倍三倍的夾擊。

就在傅長寧出手救下這十多個人時,已經有一名弟子被洞穿了心臟,他如同蜘蛛的獵物,被迅速吸附了回去,在蛛網上一點點被吸收成了白骨。

沒兩息,白骨也跟著化成了泥屑,屍骨無存。

是那個之前哭出聲來的弟子。

有弟子認出來了,於是原本還可以忍下的眼淚與恐懼便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

但救下他們的弟子幾乎是冷厲地嗬斥,“不許哭!”她臉色白得比他們還要難看,但依舊在迅速說話,“我去救人,你們在這待著,受傷的互相幫忙包紮一下,這裡蛛網短時間突破不過來。”

有認出她偽裝的這副麵孔的弟子猶豫地喊了一聲,“師妹……”

剩下的話幾乎迅速吞了回去,因為傅長寧望過來的,絕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弟子會有的眼神。

傅長寧沒察覺到自己身上的凶悍與殺氣,她自認為自己此時還算冷靜,當然更多的是慶幸。

交代完這話後,她就跳了下去,繼續救人。

妖蔓的實力並不比這蛛網強,能擋下來攻擊是因為它體質太過特殊。它現在就是被絕世高人灌入內力修為,但從來沒修煉過的普通人,空有一腔力量,在操控上卻顯得尤為笨拙。牽製人和替人擋刀還行,真要打架救人,那就純純的瞎子。

見主人過來,立馬鬆了口氣,先親昵地蹭了下,然後迅速把主導權交給傅長寧。

也許是因為本源印記誕生自傅長寧的緣故,它變強大之後,越發能感受到它與主人之間那份特殊的羈絆,有時候,它甚至感覺,它身上的意識,有一部分就來自於主人的共通。

那份共通促使它更快地誕生了自我意識,並成為了它與主人之間獨一無二的溝通橋梁。

妖蔓懵懵懂懂的,隱約意識到,正常的藤蔓是不會這麼早誕生靈智的。

這份特殊的親昵使得妖蔓已經很久沒叛逆過了,它的惡劣,都針對外人。主人,當然是要貼貼!

有了傅長寧操控的妖蔓,果然變得更加靈活,一邊救人,一邊和蛛絲纏鬥,等到把所有人都救下來,傅長寧毫不留戀,帶著妖蔓轉身就跑。

沒辦法,妖蔓體內的力量遠超於她,每一次出手,對她的靈力和神識都是一場巨大的消耗。

將控製權交回給妖蔓,傅長寧一把坐在了地上。

弟子們圍了一圈,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她沒有閉上眼,但臉色慘白,瞳孔也仿佛有些渙散了。

傅長寧是直到幾十息後,才聽到弟子們關心的聲音,看到他們遞過來的丹藥的。

她遲鈍地接受到了這些信息,而後搖頭,“不用,你們照顧好自己就行,我有丹藥。”

說著,想從儲物戒裡扒拉出來丹藥。

結果半天沒找出來。

意識顫巍巍的,好像完全無法集中。

她泄氣地放棄。弟子們仿佛從這一刻起,才感受到她身上的一絲孩子氣,有個弟子噗嗤樂了一聲,“喏,給你。”遞過來一瓶丹藥。

“謝謝傅師妹。”

她深深而鄭重地行了一禮,傅長寧意識依舊很遲鈍,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傅。

她伸手摸了一下臉,才反應過來,自己神識耗儘,容貌變幻大概沒能維持下去。

“不用謝。”

傅長寧擺擺手,吃了一顆她給的丹藥,服下去才發現,是難得的能恢複神識的丹藥。

意識裡一片清涼,如同泡在泉水裡。

這下徹底清醒過來了!傅長寧站起來,麻利地把剩下的丹藥還了回去。

妖蔓這個時候的意識,也能傳進她的腦海裡了。

聽見它說的,傅長寧回頭去看,果不其然,蜘蛛網還在背後,隻離了不到百丈。

準確來說,它已經不像蜘蛛網了,更像是一個以血紅色菱形蛛眼為中心的大蜘蛛。

大蜘蛛的食物被人搶走,此時憤怒地仿佛要吃人,一路窮追不舍,它所經過的所有地方,都被它密密麻麻的蛛絲覆蓋,成了它的蜘蛛洞。

這樣下去不行。

她和妖蔓溝通,“你能吞噬它嗎?能的話,我想辦法,把它給你吃了。”

她已經徹底不想要什麼詛咒之種了,這是個狗屁的詛咒之種。

傅長寧很少用詞不雅,但這一刻,這是她的真心想法。

妖蔓毫不懷疑主人的能力,畢竟,它就是這麼一步步被傅長寧喂成現在這樣的。

隻是很可惜,它搖搖頭,這玩意兒它不吃,也吞噬不了。

傅長寧隻能再想彆的辦法。

“師妹!”

熟悉的聲音讓傅長寧抬頭,是青琅。

之前青琅不同意她一個人回去,傅長寧再三保證她能確保自己的安全,青琅才同意先把除鳳銜和姬危年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來找她。

至於紮魔耶和焉奇那,這倆見傅長寧真要回去,罵了她幾句瘋子,就跑了。由於自己跑跑不過追殺的蛛絲,還很是吃了一頓教訓,之後就不知道人去哪兒了。

青琅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著姬危年。

見傅長寧看過來,青琅無奈:“姬師弟堅持要過來。”

傅長寧看著他,沒有吭聲。

過了會兒,開口:“你跟我過來。”

傅長寧說話從來很客氣,以至於這句不太客氣的命令出來時,連青琅都有些詫異。

姬危年卻似乎並未覺得不妥,兩個人到了一邊,布下隔音陣法,傅長寧看著他,姬危年以為她要說什麼,比如罵他幾句,或者直接表示他這樣心術不正的人,以後離她遠點。

姬危年想到了很多可能。

但傅長寧沒有說這些。

她隻是定定看了他一眼,而後便像是隔絕了所有情緒,平靜地問他。

“你知道這隻蜘蛛怎麼處理,對嗎?”

姬危年頓了一下,“沒用的。”

“它隻有吞噬足夠的人族血肉,才會平靜下來,不然會一直追殺,不死不休。”

“隻有人族?”誰知道,傅長寧聽了這直白到赤-裸的話,居然沒生氣。

“那為什麼之前紮魔耶也能被它吞了?”

姬危年搖頭,這點他也不清楚。

按理來說,寄生的土壤明明應該是一隻古魘魔。

“那我知道了。”

傅長寧撤掉隔音陣法,往外走。

如果魔族也可以,那不是有一個現成的選擇。

“妖蔓,走。去你之前封鎖的空間。”

“送它一頓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