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重樓忘了給家裡充水電費。
忘了說,我們的主人公重樓,是個正經大學畢業的優秀工程師,雖然因為一身反骨,非要和甲方爸爸對著乾被老板一而再怒之下開除(甲方是老板老婆),被迫退休,他依然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沒有錢到處哭,得過且過,能活就活,積極樂觀的大好青年,沒有億丁點心眼子。
而和老板娘對著乾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他是個直男,不接受他們老板靠工程師的頭發上位,討老板娘的歡心(沒錯,他老板還是男同)。
所以我想讓他感受一下社會險惡,他以後的對象不光是個男的,男同,甚至還不是人(來自作者的不安好心)。
所以作者給他停水了。
這是話外音。
在重樓忘記給家裡充水電費的第八十五天,他終於得到了一截生鏽的水管和一點沒有活人氣息的公寓。
而重樓也終於住不下去了。
(不要在意這八十五天重樓怎麼活的,這不重要。)
而在他終於在公寓待不下去,準備出門找工作的當天,作者給他家樓下的電線杆上安排了小廣告。
於是當穿著背心,汲著拖鞋,熱得要死的重樓從六樓逃出老舊公寓的家門,傾倒在電線杆上累得氣喘籲籲時,就看到了這樣一段話:“三十三重樓誠招保安,無條件無要求無門檻,誠邀您來。”
外加一小行字,印在白紙單的右下角:“(彆問為什麼是白紙黑字的宣傳單,一點都不上檔次,問就是三十三重樓沒有給我廣告錢)”。
於是就在重樓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感覺到了這招聘招的實在實在,然後他帶著前所未有的突然升起的好奇心,撕下了傳單,迷迷糊糊地攥著它,徒步從城東二十鄉裡姑娘巷,走到了城西三十三重樓街。
三十三重樓建在郊外,外圍曲曲折折的巷子與公路旁,栽著密密麻麻的幾十上百棵枯樹,周圍這些小巷全都叫三十三重樓街。
它聳立在城市的高牆外,周圍像是籠罩著深黑的霧,朦朦朧朧看不見更深處的高塔。
這裡是廣東八月份的天氣,八月份的天氣也有海市蜃樓。
當重樓迷迷糊糊地抬眼,朦朧看見麵前聳立著的深黑色龐然大物的時候,他心裡是震撼的。
三十三重樓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巨大的海市蜃樓。
但是街邊的木質仿古路牌上,又清清楚楚地寫著,這裡是三十三重樓。它端端正正地立在那裡,讓懷疑它存在的人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人說過三十三重樓一直在這裡,城市遷移,災害頻起,三十三重樓也永遠都在這裡,不會消失。
有人說三十三重樓裡麵上演著權貴的遊戲,隻有擁有難以想象地位的人才得以進去,裡麵進行著難以名狀的交易。
有人說有些人前仆後繼,有些人望而卻步,反正裡麵總有讓人求之不得的東西。
雖然在城市的地圖,和現代人的認知裡,那些都是獵奇的玩意,三十三重樓可能隻是,一個廢棄而政府又無暇顧及的舊樓而已。
因為確實已很少有人提及。它漸漸地消失在曆史的車輪裡,不再被人提起,現在的人更願意相信打拚,用自己的雙手,用自己的勞動力。
然後被無良作者評為想不勞而獲的重樓,本文主角,就站在寫著三十三重樓五個繡花藝術字體外加英文手寫體小字,有著黑金古樸光澤的仿古路牌下,撐著鐵杆子,看著手裡失去所有信號的手機,撓了撓頭。
他可能正在疑惑為什麼自己一個路癡突然學會了不開導航看地圖走路,找到了城西郊外甚至沒有信號的三十三重樓,可能也迷茫於眼前這個複古的建築,是否真的需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保安。
這樣的建築,過於龐大,過於招人眼,也許還過於招人眼紅,一看就是真的危險。
所以,不走尋常路的重樓,決定真的進去看看。
畢竟停水停電的這八十五天太難熬,他不想再打著電筒下樓挑水上去洗澡,也不想再去樓下伯伯嬸嬸家乾活蹭飯。
最近他忙碌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因為缺少一個零件,止步了緊張的工作。
這是他給自己安排的,致力於他的夢想,而這個夢想目前還沒有任何其他人知道。
而為了實現它,也為了那個零件,他現在需要錢。
於是他昂首挺胸地進去了,穿著拖鞋。
踩過一截像國家重要建築,或者市政府那種大樓和豪華賓館才有的樓梯,他還沒有看清三十三重樓的門廳,天就黑了下來。
那些“有人說”是從網上看來的關於三十三重樓的故事,獵奇而神秘,讓人止步於望而生畏的門廳前。
重樓出門時已是五點,徒步非直線彎彎繞繞行走了兩個小時,才來到這裡。八月的天氣,霞光在遠處的地平線聚集,這裡甚至看不到城市的影子。青黑的天空,輕飄的雲層漸漸變深。有孤鳥從遠處歸來,陰影掠過天際,停留在孤零零的枯林。
三十三重樓沒有開燈。氣溫開始降低。郊外氣溫降得甚至比城市更快,轉眼間夜幕就快要降臨。
有風呼呼從枯樹林溜達過去。
重樓瑟縮了一下身體,摸了摸褲兜裡的手機,雖然平時陽光熱情比較討喜,可是沒有人會主動和他聯係。
他在心裡給自己加了把勁,最後回望了一眼夕陽孤獨的落幕,轉頭走進了沒有光亮的大樓裡。
三十三重樓,從來不缺保安,但是三十三重樓,有你想要的東西。這是我在網上眾多有人說裡麵,給重樓留下的消息。
三十三重樓,沒有生死,隻有時間。
希望你能夠,擁有得到自己所想,破開這裡迷霧的能力。
重樓其實,是個瘋子。
因為他的願望是,創造另一個自己。
用機械的方式。
家裡的機械實驗體已經初步完成,零件拚接得很得體,條理清晰。
上鎖的房間裡,鎖著一個機械製作的人體模型,和重樓一比一的人體比例。
靈活的機械關節還有特殊纖維製作的皮膚,甚至四肢遍布細微的電流與細小的芯片,這具機械甚至能夠模擬人的感知與思維能力。
重樓製造它的八十四天裡,像是照著鏡子,複刻了一個自己的軀體,唯獨靈魂。
它不是人工智能,在找到最後的零件之前,它隻是一堆機械。也許用藍牙和VR技術甚至能操控它做一些事情。
重樓出門之前還用扳手再次調試了它的零件,測試了它的性能。現在那扳手被重樓順手揣進了褲兜裡。
有沒有可能它會代替這個重樓,從此生活在這個世界?很有可能。
所以重樓決定繼續,踏入了可能會死掉的這幢大樓,走向了漆黑的黑暗裡。
賭一個願望實現的可能性。
“三十三重樓歡迎新朋友光臨。闖過三十三層守門者的關卡,將會有一個能實現您願望的對象,在第三十四號的樓層裡等您。而四十四層的樓層裡,有您想要的東西。”
老舊廣播的語音裡,一個尖刺的女聲斷斷續續發出這樣的聲音。
夕陽徹底埋在地平線下,把黑暗籠罩在這裡,隔絕了短暫的聲息。
重樓的呼吸打破了平靜,黑,太黑了,黑到無從下腳。空氣冷得很快,降溫非常徹底,也很潮濕,讓人懷疑下一秒是不是能聽到天花板凝成冰柱,有水融化往下滴答的聲音。
這裡沒有風來奪走人體的溫度,可實在像個冷庫,呼吸也像帶著冰碴子,隻留下刀割的鈍痛。
他瑟縮著,抱著雙臂,小心翼翼試探著腳下的路,半步半步往前挪動。
黑暗裡的光才是迷惑人的妖精,越看似安全的東西越要人命。
於是在挪步了很久很久,感覺像是一個世紀後,他看到黑朦的視野裡,傾下來一座古樓的陰影。
有光才看得見,因為那古樓,散發著微弱的光。
陰森森的像是搖晃的月色,把古樓的陰影照得影影綽綽,像張牙舞爪的妖精。
古樓外有一道溝渠,淅淅瀝瀝仿佛有水在流,黑黑乎乎又看不太清,繞著泥做的城牆。溝渠上有座橋,連著古樓的大門,古道又寬敞,像是一整塊大石。
重樓慢悠悠地踱步過去,略帶警惕。
古樓是苗家的,樓身像黑土的,還有黑瓦和青石,並沒有更多裝飾。
樓很高,微弱的光線像是從上麵來,被又高牆和瓦簷擋住,窗戶一點都看不見。
重樓走到橋上,莫名從黑土的寬大牆壁中傳來了凝視的感覺,他起了半身雞皮疙瘩,無視它,決定繼續走。
橋下的流水淅淅瀝瀝聲逐漸變大,像在衝刷什麼,好像還帶著水汽朦朦朧朧地動。
在水流越來越大的衝刷聲中,橋上石頭像在搖晃,在不清晰的光線裡,給了人極大的恐懼感。
重樓是旱鴨子,重樓決定閉眼。
他忽略了橋下的喧鬨,咕嚕聲嘰嘰喳喳,除了水流拍打石頭還有彆的什麼。
不去聽不去看,閉眼拄著不知從哪裡撿來的枝乾,小心翼翼地過了河。
這裡的恐懼來源於未知與黑暗。
不知從哪裡來的苗家古樓,套在三十三重樓裡麵,黑色的木門擋在了好不容易過橋的重樓麵前。上麵還掛著兩個熄滅的燈籠。
重樓丟了撿來的枝乾,沒有冒昧地去取下燈籠企圖取走裡麵的燈油或者蠟燭。他望了望漆黑的門扉,也沒有碰上麵稍微亮一些的好像鑲了金的門環。他禮貌地敲了敲門。
“您好,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隻有木門慢悠悠又緩緩地朝裡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