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下午的陽光還是很毒辣，但是趙靖浩的心情卻沒受影響。

他一出宿舍就直奔商業街而去，生怕晚了一步，心中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就會潰散。

站在“橙多”門口，手上握著書脊的力道重了幾分，趙靖浩來了幾次深呼吸，才抬腳走進去。

照例而來的是周嘉木的一句“歡迎光臨”。

周嘉木見來者是他，綻開一個笑，問他想要什麼。

趙靖浩沒直接點單，而是問道：“葉珩呢？”

“她身體不舒服，替她的人等下才會來。”

“哦……”

周嘉木又問了一遍要點什麼，趙靖浩點了自己常喝的“芋泥奶綠多啵啵”，趁著他操作機子的時候把兩本書放在對方可以看到的地方。

周嘉木眼睛一瞥，看到了，卻沒什麼反應。趙靖浩把書往他那邊推了幾分，深呼吸，鼓足了勇氣，在他把單子遞給自己的同時伸出手去，對他自我介紹道：“周嘉木，你好，我是趙靖浩。趙錢孫李的趙，郭靖黃蓉的靖，浩……”

周嘉木愣了一下，表情疑惑，似乎在等他說下去。

不知怎的，趙靖浩看過去，目光陷入周嘉木的眼眸中。他看到自己在對方眼眸裡的倒影，小小的，不是很清晰，但是他莫名覺得對方的眼眸很亮，顯得在眼眸中的自己也熠熠生輝。

“浩什麼？”周嘉木問道。

“浩……浩瀚星辰的浩。”趙靖浩露出一個驕傲的表情，“浩”字的尾音微微上揚，給人一種很開心的感覺。

周嘉木伸手握了握他的手，一邊把單子給他一邊笑著說：“趙靖浩，你好，我是周嘉木。”

趙靖浩篤定地說：“我知道。”

周嘉木來了興趣：“我也知道你的名字，葉珩告訴我了。”

趙靖浩搖了搖頭，似乎有不同的觀點：“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周嘉木原本已經轉身去拿紙杯了，此刻又折了回來。

趙靖浩沒說明白，但還是堅持道：“你從彆人口中聽來的我的名字，和我鄭重自我介紹的，就是不一樣。”

“好，不一樣就不一樣。”周嘉木湊了過去，“那我們就算是正式認識了？”

“應該吧。”趙靖浩饒有興趣地問，“是不是還挺有儀式感的？”

“嗯嗯，確實有。”

“是吧，有時候生活就是需要一點儀式感。”

周嘉木抬起頭看著趙靖浩洋洋得意的樣子，不由呢喃：“葉珩說的，還真的沒錯。”

趙靖浩敏銳捕捉到了這些話，著急問道：“葉珩說什麼了？她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周嘉木聳聳肩：“她每天說那麼多話，你指的是哪一句？”

趙靖浩自然答不上來，所以乾脆不理會周嘉木的調侃，專心盯著他做奶茶的動作。隻見他往紙杯裡加配料，又加冰攪拌……趙靖浩不知不覺看入迷了。

不一會兒，周嘉木做好了，幫他把奶茶打了包，還順手送上一個冰淇淋。

趙靖浩驚訝：“給我的？”

周嘉木點點頭：“對，請你的。這就當作是我給趙同學的見麵禮。”

趙靖浩心中有點疑惑，他印象中的周嘉木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平時就是這麼和你朋友相處的？”

周嘉木沒有立刻回答。趙靖浩突然回過神來：他下意識地把自己和周嘉木的朋友相提並論了。他後悔之餘趕緊出言補救：“不是，我的意思是……剛認識的人。”

周嘉木指了指他拿在手裡的手機：“剛認識的人可不會有我的微信。”

聽上去是開玩笑的一句話，可趙靖浩聽來覺得心裡暖暖的。

“再說了，我對朋友很好的，我像是那種冷漠無情的人嗎？”

趙靖浩壯著膽子跟他開玩笑：“像。尤其是剛認識的時候，我覺得特彆像。”

周嘉木作勢要拿回那份冰淇淋，可趙靖浩哪能讓他如願，趕緊護在懷裡。周嘉木看他太過於用力，趕忙提醒他彆把冰淇淋蹭身上了。

趙靖浩也不打算繼續跟他開玩笑了，趁他在處理其他單子的時候跟他聊天。

“你看過這兩本小說嗎？”趙靖浩把兩本書的封麵展示給他看。

周嘉木掃了一眼：“沒有。”

趙靖浩“哦”了一聲，又試探道：“聽說挺好看的。”

“那你看吧。聽說隻是聽說，那是彆人的讀後感，書要自己看了才知道好不好看。”

竄上頭的熱血此時已經沒剩多少了，趙靖浩突然覺得不知道怎麼展開話題了。他心想，反正已經讓周嘉木認識自己了，也不急於一時，以後機會還多的是。

安慰好自己之後，趙靖浩跟周嘉木說不打擾他工作了，舉起冰淇淋朝他的方向搖了搖：“謝謝你的冰淇淋！”

說罷就收拾東西走出去了。

臨出門時，他聽到有個女生和周嘉木開玩笑：“帥哥，我們倆有冰淇淋嗎？”

周嘉木禮貌回應道：“僅此一份。”

背後傳來女生的嬌笑。

雖然沒看到周嘉木的表情，但他總有一種篤定的猜想：周嘉木是笑著說的。

趙靖浩大步走在路上，覺得陽光都溫和了不少。

*

晚上趙靖浩躺在床上，回想這些天的種種事情，越想越摸不著頭腦。

這時宿舍門外有人敲門，黎岩銘使喚離門口最近的陶滔去開門。

“陶滔，好久不見。”高元成激動的聲音傳來。

陶滔淡淡回應：“好久不見。”然後又回到原位打遊戲去了。

高元成環視四周，見大家反應淡淡，疑惑問道：“你們怎麼這麼冷淡啊？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也不熱烈歡迎一下。”

趙靖浩探出身子來，不留情麵地損他：“得了吧，還‘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來我們宿舍比我吃飯都勤快，這兒都快趕上你家了。怎麼，還要我們抬大轎去接你啊？”

“那倒也不用，都是自己人，不用那麼客氣。”高元成爬上床梯，扒著床尾的架子摸上來，“我的書呢？”

“下頭桌麵右手邊。”

趙靖浩看到高元成的頭縮了下去，然後聽到一陣翻找的聲音，不一會兒高元成又摸了上來。

“欸，你有進展嗎？”

趙靖浩瞪了他一眼，坐起身子拉他爬到床上，把床簾放了下來。

床簾遮光，趙靖浩打開台燈，台燈亮度有限，但是足以照亮整個空間。

趙靖浩拍了一下高元成的手臂：“說那麼大聲乾嗎？還沒譜呢，你彆給我到處宣揚啊！”

高元成開始裝傻：“我又沒說什麼事情，他們怎麼知道？”

趙靖浩斜眼看他：“那你說什麼事情？”

高元成隻笑不語，看得趙靖浩瘮得慌。

果然，遲鈍如高元成都看出了自己對周嘉木的情意，周嘉木不會也發現了吧。

趙靖浩表達了自己的疑惑，高元成翻了個白眼，說道：“得了吧，就你在他麵前那個謹小慎微、事事小心，生怕驚擾了他的樣子，誰能看出來是喜歡？”

“那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聰明唄！”

“說正經的！”趙靖浩把今天和周嘉木相處的細節說給他聽，並問出自己的疑問，“你說，這是什麼征兆啊？怎麼跟我之前想的不一樣？”

高元成摸著下巴佯裝思索，隨後無所謂地說：“這不是很正常的嗎？這有什麼好琢磨的？”

趙靖浩作勢打他。

“等一下！你這人，著啥急。”高元成一點一點給他分析，“你想啊，他可能原本和朋友就是這麼相處的，隻是你之前和他不熟，所以不知道而已。”

“你看，周嘉木和你打鬨開玩笑，說明他和你不是陌生人了呀！我覺得你應該趁勢而上，繼續在他的麵前刷存在感，然後一點一點積攢好感。水滴石穿，絕非一日之功也。”

趙靖浩點點頭，覺得他說的有理，但是心裡依舊有疑惑：“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同誌。

高元成突然問：“這重要嗎？”

趙靖浩搖搖頭。對於他來說，周嘉木是不是同誌確實不重要，他甚至覺得，和周嘉木有沒有發展的可能也不重要。

像他們這類人的愛情本來就比較困難，有時候一段真摯純粹的喜歡比一段戀情要快樂得多。

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

“所以啊，”高元成跟他掰扯其中的關係，“很多情侶的對象都是從朋友發展而來的。如果你和他成為朋友，那有可能發展成對象，也有可能成為更好的朋友。但我覺得不管是什麼情況，朋友永遠是最保險的，至少你還可以陪在他身邊。”

趙靖浩承認，高元成的話說到他心坎裡去了。有時候，單純的朋友關係確實比戀情要來得穩固長久。

“但是，我提醒你。如果你發現你們沒可能了，一定要果斷舍棄你對他的好感，單純和他做朋友，不然你會很痛苦。”

趙靖浩看向高元成的眼神都變得複雜了，他頓時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怎麼那麼懂了，上什麼愛情輔導班了？”

“有些事情，不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嗎？”

“確實。”他用手肘戳了戳高元成，“那你和蔣甜湉，是朋友？”

高元成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收起了侃侃而談的模樣，替換成惆悵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算吧，我們是朋友。”

“朋友也分什麼朋友的，你們呢？”

高元成耷拉著臉：“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搞不懂。”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趙靖浩用他說過的話回複他，臉上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說：“如果你不喜歡蔣甜湉，就不要拖著她。我和她同學幾年，看得出來，她是個好女孩。而且是那種‘就算我對她沒想法，但看到她受傷害我也會很氣憤’的好女孩。”

高元成便秘似的憋了一會兒，最後說出了自己的考慮：“其實……我有點害怕。上一段感情對我傷害挺大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趙靖浩疑惑：“你上一段感情不是在高中嗎？過了這麼久，你還在害怕什麼？”

“不知道。”高元成如實回答。

“沒事，你好好想，在想清楚之前，千萬不要做出讓她多想的事情啊，知道了嗎？”

“好了好了，知道了，趙大爺。”

“滾滾滾，我也要好好問問我自己的內心了。”

趙靖浩趕他回去，高元成三兩下爬了下去，拿上自己要的書，環顧四周發現隻有自己站在地上：“你們也不送我一下啊？”

無人回應。

高元成嘟囔道：“我還想著，這幾天我家裡人要給我寄東西，到時候分點給你們吃呢。”

黎岩銘噌地一下坐起來，招了招手，殷切得宛如送夫遠行的妻子，盼著他早點回來。

陶滔依舊沒動，趙靖浩從上鋪探出頭來，說：“對了，過幾天中秋，我爸媽會給我寄自製月餅，到時候留個給你哈。”

高元成抓住了這個話柄：“合著我不說帶東西過來，你就不說叔叔阿姨要給你寄月餅是嗎？我不是叔叔阿姨的‘編外兒子'嗎？！”

趙靖浩方才剛受了高元成“醍醐灌頂”之恩，此時也不好意思懟他了，嘻嘻哈哈地笑了笑，把他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