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林述。”

“年齡？”

“十八。”

“職業？”

“學生。”

“具體一點。”

“......虹城三高，高三（四）班。”

林述注意到對麵審核員在聽到他還是高中生時筆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記錄，從他的位置自然是看不見對方寫的具體信息，但僅僅是記錄他的回答的話，對方寫的字似乎有點太多了。

但他又不太敢打斷對方。

他的視線偷偷打量著四周，這個房間有點像電視裡警察局的審訊室，目光往上移動一些就能和正在運行的監視器對上。

畫麵一轉，此時監控室中正有兩個人通過監視器注視著林述，一個看著很年輕，二十來歲，頭發染的金黃，哪怕打扮的西裝革履，走到外麵也更像是個風俗店的牛郎。

另一人則看上去嚴肅的多，他的鬢角已經有些發白，衣服整理的一絲不苟，手上拿著他們調出來的個人背景資料，林述的照片貼在左上角，那是學生證上的照片，高一時候拍的，和現在的林述相比，照片上的他臉型有些圓，還沒長開，看著要稚氣許多。

“老家夥，這個人你要不要？你不要的話被其他組知道了可就遲了。”

“......我再想想。”

“有什麼好想的？這可是從副本裡活著出來的偷渡者！有多稀罕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被稱作“老家夥”的年長者眉頭緊皺，他心裡的天秤搖擺不定。

看到組長還在搖擺，年輕人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看了眼上麵的消息，整理了一下衣領，拽開門就要走出去。

年長者注意到他的行動厲聲喝斥：“你要乾什麼？”

“三組的大媽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我要趕在她到了之前讓人把合同簽了，有什麼問題嗎？”

兩秒鐘沒等到回答，年輕人摔門而去。

林述還在回答著審核員的各種問題，就聽到門被猛的打開的聲音。

一個看著與協會官方人員不太像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對著審核員喊了一聲“出去”，審核員就迅速收拾好了紙和筆，離開前還對著年輕人點頭表示尊重。

門被關上，林述注視著這個看上去有些身份的人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麵前，然後把一疊裝訂好的文件丟在桌上，右手在文件上一使力，文件就滑到了他的麵前。

他低下頭，看見了文件封麵寫著“獵人協會用人合同（7組）”。

林述疑惑問道：“這是什麼？”

但對麵的人顯然沒有給林述解答的打算，“翻到最後一頁。”

林述按照指示剛翻到了最後，就有一支簽字筆被丟了過來。

“看到最下麵了嗎？對，就是那裡，簽上你的名字。”

林述抬起頭看著對方，如果是進入副本前的他或許會被對方充滿侵略性的目光鎮住，但在經曆過副本中那麼多欺騙和背叛後，他語氣很鎮定問道：“為什麼要我簽這個。”

“簽了這個你現在就可以出去。你進副本是為了你妹妹吧？你不想現在出去見她嗎？”

林述沒有被對方話語中提到妹妹擾亂思緒，在離開副本前他就考慮過妹妹的事情，還有神通廣大的迪克遜教授給他的承諾，更何況對方既然把這個說出來，又是想要招攬他，那妹妹應該沒出問題。

他相信妹妹現在很安全。

他依然鎮定與對方對話：“如果不簽的話呢？”

“不簽？那我們會追究你的偷渡責任，還有懲罰性罰款，並且禁止你在畢業後取得獵人身份的資格。”

這很明顯就是霸王條款，但林述卻無法應對。

當不當獵人無所謂，但如果被追究責任，並被罰款，那他給妹妹籌手術費的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他心中對那個給他偷渡票的黑市商人咬牙切齒，當初對方告訴他脫離副本後會在進入副本的地方出現，但實際情況是，他直接從獵人協會的副本大廳傳送了出來，然後瞬間因為偷渡者的身份觸發警報，被抓到了這裡。

他又低下頭看著合同，在對方的注視下從第一頁翻了起來。

“如果你想知道待遇的話可以直接翻到第三十頁。”

林述手頓了頓，按照提示翻到了三十頁，他粗略看了一遍，呼吸不禁急促了起來，“這些待遇都是真的？但我還不是獵人吧？也才高三。”

“都是真的，至於畢業問題，雖然我很想給你開個特例，但我們還是要按照規矩辦事的。在你畢業之前還是不能獲得獵人身份進入副本，但是——”

對方加重了語氣，接下來的話語更是充滿了誘惑：“在你獲得獵人身份之前，這些工資待遇照常發放，協會不會虧待為它工作的人。”

“基礎月薪稅後五萬”已經讓還是學生的林述大腦有些宕機，更不要說在自己畢業前什麼都不用做依然有工資收入。

他進副本不就是為了給妹妹籌措手術費嗎？如果有這份工作的話，哪怕不進副本，他也有能力支持妹妹的手術以及後續的治療。

等到林述回過神來，他已經在最後一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在筆抬起來的瞬間，現是“不要簽”三個字從外麵傳入，繼而入口的門又被狠狠推開。

這次出現在那裡的是一個身材被西裝凸顯十分火辣的女性，她戴著金邊眼鏡，視線直接落在了合同上的簽名處。

下一瞬間，林述就看見她扶額狠狠瞪了一眼此刻雙腳翹在審訊桌上，一臉得意看著她的那個給林述合同的年輕人。

“薑鹿！我們之間有約定的！”

“什麼約定？”

“發現偷渡者的約定！”

薑鹿掏了掏耳朵，“不知道，又沒白紙黑字寫出來，誰知道是什麼約定？”

林述看著被稱作“薑鹿”的年輕人和被他喊作“大媽”而怒氣不斷上湧的女性兩人在不斷扯皮自己簽合同的事情。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簽下的名字，心情複雜。

“不要理那個大媽，他們三組文書工作多的讓人頭疼，相信我，進我們七組才能更好開發你的潛力。”

“嗯。”

打發走了三組的大媽，薑鹿把已經是自己人的林述從審訊室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絮叨完他似乎是看出了林述有些心不在焉，試探性問了一句，“後悔簽合同了？”

林述回過神來連忙否認，“沒。”

薑鹿肯定道：“看來是後悔了，但就算那個大媽早點來也改變不了什麼，你還是要簽的，這一點我可沒騙你。”

林述覺得他還是在這裡把誤會解開比較好，“我不是後悔簽合同。”

“那你是在想什麼？”

“我隻是想如果再等等簽的話，待遇或許可以再提高一點。”

薑鹿沉默了一陣，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是個財迷。沒錯，你想的沒錯，如果再等等的話，為了爭取你的合同，我這邊的報價也會更高的。”

林述懊惱的低下了頭，薑鹿笑了一陣終於停了下來，“你也不用太糾結這個問題。你既然跟我說了，我會給你的福利提高一些的。”

林述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這點小錢我們組還是補貼的起的。”

薑鹿看著林述一副想笑又忍住不笑的單純樣子，心裡倒是減輕了一些擔憂。

“福利待遇這方麵你以後可以直接登錄員工號從我們網站上查，這個你自己回去看。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林述想了想，先問了個和自己關聯最大的問題，“為什麼要簽下我？”

“因為你是活著出來的偷渡者。”

林述迷惑道：“偷渡者很稀奇嗎？”

薑鹿雖然很不喜歡解釋這些基礎的東西，但看在對方是自己手下還是勉為其難從頭解釋了起來。

“這要說到獵人資格的問題。關於這個你知道多少？”

林述實話實說：“高中畢業後就可以注冊成為獵人。”

“就這些？”

看著林述點點頭，薑鹿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是真正意義上的新手。

“這種描述其實有誤，不是畢業後就能注冊成為獵人，而是有資格參加獵人考核。”

“還有考核？”

“不然是個人都能成為獵人，那不該滿大街都是獵人嗎？”

“不是因為死亡率太高所以想成為獵人的才少嗎？”

薑鹿搖搖頭，“你太小看獵人的收益了，當利益足夠高的時候，死亡的危險又算什麼？難不成你每天兢兢業業上班，007、996弄了一身病就不會死了？”

林述為自己的淺薄低下了頭。

“獵人資格考核很困難，但在協會的監管下能保證安全，所以報考的資格才這麼寬鬆。但這是在協會成立之後，在協會成立之前，難不成就沒有獵人了嗎？”

林述迅速反應了過來，“這些獵人和我一樣都是‘偷渡者’？”

“我們更喜歡稱其為‘適格者’。其實就算沒滿足報考條件想要參加考試也不是不行，但這些人與其他人一樣都是需要協會發放的資格道具才能進入副本。而適格者，就是即便沒有協會發放的資格道具也能進副本的人。這種人相當少見，而且無一例外都能在副本中得到更多的成長。”

林述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被爭搶，原來自己還是個“獵人行業”的天才？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把話題轉到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你之前提到了我的妹妹，現在距離手術還有多久？我的副本收益賣掉的話足夠支付手術費嗎？”

然後他就看見對麵的薑鹿愣了一下，然後又笑了起來，“手術都結束一個月了，你這問的太晚了。”

林述猛地站了起來，“過去了一個月？但我在副本裡沒有那麼長時間啊？”

等等。

他記得自己進入副本時，距離妹妹手術還有大概一個月，他在副本裡呆了接近兩個月，也就是說——

“副本和現實時間比不是五比一嗎？！”

“那是普通副本，特殊副本是一比一。”

這一刻，他終於緊張了起來，“林汐她現在怎麼樣了？你說她做過手術了，結果怎麼樣了？”

薑鹿點點頭，聳聳肩，“挺好的，我們調了她的醫療報告，手術結果很好，病根已除，等再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回歸正常生活了。”

林述狠狠鬆了口氣，但隨即他又想起來了另一件事，“那手術費用是怎麼回事？誰出的？難不成是協會？”

薑鹿翻了個白眼，“我們那時候又不知道你的失蹤是進了副本，就算知道了誰知道你能活著出來？”

“那是誰出的？”

薑鹿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翻了一下旁邊的文件堆，從裡麵拽出一份打開看了一下才回答：“是路臨川，哦，你應該沒聽過，他是路氏集團的董事長。”

林述有些懵，“他為什麼要出我妹妹的手術費？”

薑鹿想了想，不確定說道：“他小兒子之前在副本裡失蹤了，之後他就做了挺多慈善的，你妹妹應該是趕巧吧？”

林述拍著胸脯，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他感激道：“我得找個機會去當麵道謝。好人有好報，希望他兒子也能早點回來。”

然後他就聽到薑鹿疑惑的聲音，“你們不是一起出來的嗎？怎麼，你忘了？”

“嗯？”

“就是你從副本出來時後掉在你旁邊的年輕人啊，你們不是一起通關的嗎？他就是路先生的小兒子，叫路然。”

薑鹿一提醒，林述就想起來了，當時他被抓走之前好像確實看到有個人在自己旁邊，但那個人是以一個狗吃屎的姿勢臉著地趴在地上。

他就是路然？

等等，他們一起通關的？

在對麵坐著的薑鹿這時候發現，本來表情還挺好的林述，這一下子表情就精彩紛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