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就好像……溫霆當年一樣……(1 / 1)

踏浪 肆姝 3658 字 7個月前

敦海上細雨密密,霧氣漫漫彌散開來,夜裡上霧,將本不明朗的夜空遮蔽得更為昏暗。

“叮——”

一聲聲金器鳴嗡散裂,溫韻之輕喘著氣息,應對著四人無情的彎刀。

方才四人被她的話語激怒,一齊耍刀衝她而去。

溫韻之迎麵而來的彎刀閃著銀光,她揮動著手中的長槍,那四人作勢抵擋,有人不查反應稍慢,入耳是長槍丨刺入皮肉和兩聲抽氣與怒罵。

“小娘皮的!”

“給你臉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些人也實在是好笑,分明是生死存亡之際,偏生要分神罵人。他們嘴上沒個把門的,學不會什麼叫乾淨,溫韻之便趁著此間空檔又刺上兩槍。

有人受了傷,這包圍的陣型自然不攻而破。

眼前視線逐漸開明,溫韻之雙手握緊了手裡的長槍,眼前的另外兩人見旁的兩人捂著下腹朝旁退卻三步,皆把著彎刀而來,左劈右砍,朝著溫韻之的下三路而去。

破除包圍,溫韻之的活動範圍變大了些,她定神三息變化著步調躲避,又再次朝前突刺而去。

這兩人防著她的突刺,又要抓住她的空擋進攻,反應不夠迅捷,被她全然防住,未能再進寸步。先前那受傷的兩人緩過勁來,趁著她分心神應對,猛地朝她腹部而去。

腹部收到重烈擊打,溫韻之反手回馬槍,刺中身後人的心窩,那人應聲倒地,殷紅順著甲板緩緩流淌。她不敢停頓半步,強忍著腹部的痛意將這些人一舉拿下。

槍頭上染著大片鮮紅四散,溫韻之將長槍用力一甩,血水順著尖頭如漸起的水花,散落甲板四周。

若不是方才臨走前自己穿了衛伊朵哈所研製的鎖子甲,溫韻之隻怕是自己如今已經到了黃泉路上。這些人是來真的,是真的要殺她。而且從他們的言語中,仿佛要下手的不隻是自己,還有她船上的人。

她極力克製心裡的一腔怒火,方才彎刀砍在她腰腹處震得她耳鳴片刻,鎖子甲雖是擋住了這一擊,卻未能抵擋得住那使出全力的痛意。

雨順著鬥笠邊緣紋路穩穩落下,她的周身仿若是一圈安隅之地。她撐大了雙眼,大口喘息著,還未待緩過氣來,她所要迎接的,是下一場殊死血刃。

攀繩上經過方才這事,又有三人登上了船,他們隻掃了一眼溫韻之腳下,便提著彎刀叫喊著衝向她來。

這些人蠻不講理,是他們先動手,亦不由分說刀刃相向。溫韻之是不可能做那砧板上的魚肉,她水眸一閉,再睜開時,雙手旋著長槍就如同孫悟空揮舞著金箍棒一般,在她手中靈活自如,叫人目不暇接,不知她在做什麼街邊賣藝的活。

那三人一時警惕著她的動作,又握拿著彎刀不敢上前。溫韻之看似是在耍舞槍法,實則她步步精妙使人無法近身。

且不出兩息便刺到其中一人,從顱頂劈下直至胸膛,一聲驚叫痛苦聲聲不絕入耳。

“跟她拚了!”餘下二人卯足了勁用彎刀抵擋,溫韻之被擋的一瞬即刻變幻方位,打得人措手不及,招招衝著命門而去。

不出三息,兩人全都拿下,一抹鮮紅濺到她的側頰,順著下頜滴落一滴,鮮紅的血珠宛若滴落大海的漩渦中,轉瞬即逝,被雨水衝刷,根本看不出存在過的跡象。

攀繩上爬過來的海兵愈來愈多,憑她一人是無法應對全部人的。溫韻之捏緊了手中的長槍,神色堅定地橫在身前。

從彼端帶著徐徐而至的沉悶響雷,此刻在她麵前,皆是可以忽略的存在。

“船長……這是!”

聞聲而來的蘿桃望見眼前的這一場麵,手中的長槍不停顫抖。

不停有新的海兵順著攀繩從那處船上爬過來,蘿桃來不及求證問詢,持著長槍來到溫韻之的身側,她稍一側目,便瞧見溫韻之峨眉溫玉的麵容上那刺目的鮮紅。

“聽我號令,殲滅賊人。”溫韻之一字一句望著眼前多出來的十幾人,語氣中帶著一絲決絕。

“是!船長!”蘿桃強忍著眼中淚花,將長槍橫在身前,隨著溫韻之的動作朝人群衝去。

踏浪號上除了本來的那些水手會些拳腳耍刀,其餘才上船的這些人還沒學會如何用兵器禦敵。

溫韻之同蘿桃朝裡衝進去不過片刻,船艙裡的人陸陸續續從裡頭出來,特彆是王三喜、王海平等人,望見了此等情形,提著彎刀二話沒說地衝了過來。

就連平日裡嘴最碎的賈文樹,彎刀在他手裡一連翻了好幾個刀花,片刻功夫已有三個敵軍栽在他的手下。

王三喜等人來的時機正好,替溫韻之省去了許多精力,替她分憂壓力。

戰況仍焦灼著,甲板上的人們你來我往刀光槍影,船艙裡隔著舷窗相望的林清秋心跳如雷。

方才王三喜他們出去的時候,特意囑咐了他們這些後來上船的人,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彆打開艙門出去。

“讓我出去!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上陣殺敵!”程明樓往艙門處擠,邊擠邊喊。

林清秋堵在門前背對著艙門一動不動,閃躲著程明樓那雙憤懣盈霜的雙眼,她抿唇不語,身形未讓分毫,意味分明。

“你這一根筋的莽子,你出去能做什麼?還不是給船長他們添亂。”陳許晚甚不讚同,拉著他的胳膊極力製止。

“王大哥臨行前特意叮囑,你敲這外頭亂的,甲板上橫屍一片,你還沒學得本事,即使出去了,你能保證自己不會受傷,到時候反倒要旁人來護你嗎?”謝忱碧眉頭微蹙,她沉著冷靜分析現下情形。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勸阻,見程明樓不說話,以為他是想通了,誰知他半晌後憋紅了臉道了聲。

“誰說我要旁人護了,你又怎知我不能幫上大家的忙!”程明樓咬著牙,極力掙紮身後人的拉扯,不甘心道。他甩開身後人的胳膊,伸手去撥林清秋的肩膀,厲聲道,“讓開!”

合著方才眾人的勸阻他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林清秋本就是個怯懦膽小的,這些日子在船上與人熟絡後好轉了些,經程明樓這麼一喊,她想起林家那些欺辱她的那些個姊妹,縮了縮脖子朝旁躲去,眼眶微紅險些要哭了。

“好了!”

厲聲的斥責將這鬨哄哄的艙門處生生斷停,沈逐月蹙著眉頭道:“鬨騰成這樣,都像什麼樣子!”他轉言又朝程明樓道,“船長這樣安排,就是為了不讓大家受傷。你們都是抱著學槍走海的目的來的,若是船長連保護大家的本事都沒有,還學什麼槍?你若是信得過船長,就在這待著哪也彆去。”

這些天的相處裡,沈逐月在眾人心中漸漸有了些分量,經沈逐月這麼一言,程明樓亦不再鬨著要出去一同戰鬥,林清秋透過舷窗抿唇不語,她望著甲板上的刀影,垂在身側的雙拳緩緩攢緊。

甲板上橫屍一片,溫韻之抹去唇角滲出的血跡,冷眼橫著眼前帶著鬥笠的男子。

隻見男子抬頭輕蔑笑道:“本來還不能確定這總是處處找我們麻煩的人到底是誰,這如今看來,竟是提督大人家的千金。”

“你是馬喚山。”溫韻之捏緊了手中的長槍,聽著麵前人點破身份,沉著的水眸波瀾不驚。

她隻憑這人一句話,便能如此篤定自己的身份。馬喚山眯眼臉色一沉,此女與傳聞相差甚遠,如今對上了才知這其中厲害。他麵色一沉,惡狠狠道:“今日你得死在這。”

說罷,馬喚山揮動著彎刀而來,速度極快,與先前那些個水手全然不是一個層次的。溫韻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麵接下這猛烈一擊,她問道:“這是溫筠海的意思?”

“將死之人何須問那麼多?”馬喚山唇角勾著邪性的笑,話音剛落,還未看清溫韻之是如何使的槍法,隻覺眼前的槍頭如揮灑墨汁的筆杆,在虛空之中的墨影變幻斑斕。

再反應時,馬喚山的腿根一連多好好幾處血洞,他神情恍惚地看向四周,站在甲板上的沒有他所熟悉的麵容,而那些熟悉的麵容,皆躺在甲板上,生死為知。

他垂眸苦澀一笑,身子如同喪氣的紙鳶墜落,跪伏在地,他在理智並未消逝前問道:“不愧是溫霆大人的女兒,敢問這是什麼槍法?”

溫韻之收起手中的長槍,低斂著眉眼輕聲嘲道:“將死之人何須問那麼多?”她停頓片刻又道,“若你肯說出當年我父親是如何死的,或許能留你一命。”

馬喚山嗤笑一聲,接著麵色一沉神色發狠,從懷裡掏了個什麼物什往嘴裡一丟。

王三喜一直注意著這裡的動靜,見此情形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掐住馬喚山的嘴,強硬著讓他張開,接著朝裡一看,空無一物。

再去看馬喚山時,他渾身鼓著一股勁,周身氣流無風自動,血自他嘴裡緩緩流淌,接著是鼻子、耳朵……所謂七竅。

王三喜鬆了手,馬喚山的身子像是失去了支撐絲線的皮影,重重摔在地上。

源源不斷的血,自傷口處流淌,汩汩湍流如同瀑布般止不住,就好像……

溫霆當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