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是宋聽綏高中後兩年的右後桌，也算他半個竹馬。

兩家算是世交，父母關係甚篤，他們從小就是同一個院裡出來的，甚至從幼兒園起到初一結束前都是同班同學。

——隻不過後來謝衍父親工作調度，一家人都離開了這座城市，直到他高二那年又調了回來，才又續了作為“竹馬”的緣分。

按理來說有這樣的背景，他們就算玩不到一起，關係也不該太差才對。然而事實是謝衍打小就不喜歡宋聽綏，哪怕後者一再主動示好，謝衍都不為所動，甚至不吝於當著其他人的麵給他難堪。

對此，宋聽綏的解釋是：【謝衍從小什麼都壓我一頭，唯獨叔叔阿姨更喜歡我，所以他從小就不喜歡我。】

這個解釋不存在邏輯問題，尤其003親眼看到謝衍對宋聽綏的為難，頓時把他的話信了八九分。

心裡卻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他想起自己之前閒得無聊，在感情流任務板塊看到的被眾係統奉為圭皋的“三大定律之一”的一條：

［如果不知道怎麼確定攻略目標，衝宿主的死對頭，要是那個死對頭陰晴不定還長得特彆好，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正確率！］

至於為什麼是九十九點九九，據經驗豐富的專攻感情流係統們說，剩下的那百分之零點零一是留給總係統抽風用的。

所以……

003有些出神地打量著宋聽綏對麵容貌出眾的男人，心想宋聽綏應該不會這麼倒黴吧？

這個謝衍能算得上是他的死對頭嗎？

應該、可能、大概……不算吧？

003安慰自己：他都沒從謝衍身上感應到攻略目標的氣息，要知道雖然這次任務難度提升了，但是身為係統，他對目標的感應還是很準的。

隻要跟宿主共處一室，他看都不用看，閉著眼睛都能把人找出來！

在003擔憂的同時，宋聽綏也恐懼於謝衍的威脅，問：“你想怎麼樣？”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謝衍鉗著宋聽綏的手臂，阻斷了他要離開的動作，更按得人不得不重新坐在咖啡廳外置的椅子上。

他看了眼時間，緩慢脫去咖啡廳的店員圍腰：“你突然把我們班的人全約一遍是想乾什麼，畢業了瘋了關不住了……學彆人鬼混去了？”

哪怕再想跟他示好，宋聽綏也不至於聽不出謝衍話裡的輕佻，不由得臉色一白：“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跟我有什麼關係？”謝衍嗤笑，鬆開手前還不忘為宋聽綏理好被自己弄亂的衣領，然後直直站定。

他逆著光，半張臉隱沒在夕霞投射的陰影之後，剛才裝出來的那點笑意蕩然無存，隻餘一片冷意：“隻要你不來招惹我，當然跟我沒關係。”

一話畢，兩人沉默對視，半晌無聲。

003旁觀了這麼一出戲，瞬間了解宋聽綏為什麼這麼怕謝衍了。

彆說宋聽綏，就連他自己都不太樂意跟謝衍這種人打交道。

他甚至感慨起來，如果這次自己選的是劇情流而非感情流任務，以謝衍的資質，絕對夠格當自己的宿主。

光這氣場、這眼神，往那一站，妥妥點男男主標配。

跟他以前那些宿主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宋聽綏則是真的被嚇到，又或者麵對從不對他留情麵的謝衍，再想到自己有多努力修補跟對方的關係，往事湧上心頭，突然就覺得委屈。

他咬著牙，眼眶濕潤，眼尾發紅，像是憋著一口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還真是敬業，沒人看還要演戲。”

謝衍語氣平淡，嘲諷意味明顯。

他懶得再跟宋聽綏耗下去，又看了眼時間，然後把剛脫下來的那件圍腰搭在左手臂上，另一隻手拿起放咖啡的托盤，頭也不回地往店裡走去。

“你繼續演吧，我下班了，就不奉陪了。”

.

謝衍離開以後，宋聽綏又在咖啡廳外坐了會兒。

003看出他情緒不高，正躊躇著要不要開口安慰，宋聽綏仿佛察覺到了他的尷尬，苦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啊？”

何止可憐，簡直落魄。

這些天跟他相處，003看得出宋聽綏是個積極樂觀的人，哪怕奔波半個月依舊沒有確定攻略目標也沒有氣餒過，現在卻因為謝衍的話傷起神來，實在讓人心生憐惜。

他安慰道：【沒事，反正他也不是攻略目標，管他怎麼看呢。】

宋聽綏笑了一下，卻沒有真的被安慰到：“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可以嗎？”

正巧003也不擅長安撫彆人的情緒，聽到他的話，如蒙大赦一般回到宋聽綏的精神體，順便減弱了跟宋聽綏之間的聯係。

他跑回論壇，重新發了一條求助帖——003都要被自己感動到了：到了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滿腦子想著任務的事，簡直天生的勞碌命。

可不勞碌也不行，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半個月，距離第一個任務的時限過去四分之一，卻沒有絲毫進展，這次任務再失敗，他可能真的會麵臨雙倍罰額。

那他的這次任務還有什麼意義？

新發的帖子還在審核，上一條倒是有了回複，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內容。003興致缺缺地退了出來，原本想再查查攻略，卻不自覺又進了係統交流板塊。

他以習慣為由給自己找補，卻沒有立馬從交流板塊退出去，而是用餘光找了一下，果不其然見討論自己的那條依然掛在高處。

003撇了撇嘴，心想看都看到了，點進去也沒什麼。

他終於恢複正眼，想要看看那些係統的吐槽到了哪種地步，誰知就是這一眼，003看到了高掛在自己那條帖子上麵標了“新”和“精”的另一條新帖：

［從新人到退休隻需七百年！卻選擇了繼續做任務，而後又用三百年爬到管理員的位置——讓我們扒一扒2*1的上位史！］

看到這個標題，003嚇了一跳，尤其是中間那個被故意打了碼的編號，讓他心裡升起一股濃厚的不好預感。

這個2*1，應該不會是他認識的那個……吧？

003愣怔出神。

一些他以為早已遺忘的記憶卷土重來，瞬間鋪滿心頭，等到思緒回籠，003歎了口氣，還是沒忍住點了進去。

萬一，萬一不是呢？他這麼想。

然後被帖主一大段的自述打消了幻想：

1l∣［3534］：

觀隔壁帖有感，聽說編號超短但是沒有申請到退休最近還被罰額的那位是我家男神的老師？什麼情況？

這兩天003慢慢接觸論壇，知道有些係統會把比較出色的前輩當做榜樣，雖然說男神這個稱呼他確實是第一次見……

不過想到211晉升的速度，003覺得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按下心頭的異樣繼續往下看，卻發現帖子底下評論的人湊熱鬨的居多，幾乎沒有給帖主提供信息的。

2l∣［43975］：

隔壁看到了，不知道，蹲一下，有瓜踢我

3l∣［45392］：

同蹲，也是隔壁看到的，不過就這兩位的業務能力來看怎麼都不像是一個層次的吧？

……

003對質疑自己的評論已經免疫，往下爬了幾百樓後，終於看到了吐槽他以外的討論。

679l∣［4321］：

不是，你們都這麼閒的嗎？都不用做任務的嗎？不會隻有我大半夜宿主被人追殺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撿了一條命回來終於能喘口氣了想上來查查攻略，結果發現你們在這裡吃瓜吧？論壇是給你們這麼用的嗎？

680l∣［107963］：

樓主看我，看我們樓標後麵的編號，你覺得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們這些後來者可能知道嗎？順便回複樓上，心疼你一秒鐘但我宿主這裡是下午，正在跟攻略對象美美度蜜月中，等放假了我也要到處玩嘻嘻，然後出門左轉不送，誰教你在交流區找攻略的！

681l∣［4321］：

？不是誰問你了？誰關心你什麼時候結束任務放假假期怎麼過了？我討厭你們這群做感情流任務的！

嗯……

003默默點頭，至少在討厭感情流任務這方麵，他覺得自己跟這位4321兄弟是很能夠感同身受的。

與此同時，他心裡生出了愧疚的情緒：

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連攻略目標都沒找到竟然還想著吃瓜？還想不想退休了？

003開始唾棄自己，本著就多看一眼的原則，心不安理不得地又往下劃了一點，誰知道竟然給他看到個眼熟的編號。

769l∣［002］：

這個我知道，他倆是真的，2開頭那個就是我們家三兒一手帶出來的，這點不容置疑

003：……

003：？

他驚恐地睜大了電流形態並不該存在的眼睛，再三確認這個係統編號好像剛好屬於自己認識的那個人，突然就鎮定不起來了。

不是，哥，他倆都多久沒聯係了？一千多年總該有了吧？為什麼一副你很知道內情的樣子啊？

雖然你確實很知道內情，但是就這麼光天化日拿出來講真的合適嗎？

明顯很不合適啊！

003感覺自己化身的那段電流的起伏頻率都大了不少，好在在一眾“跟大佬貼貼”的回複裡也有人詢問就這麼把彆人的往事抖落出來是否合適，這才消平了他的心虛。

793l∣［002］：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我隻是承認他們以前的關係又沒說其他的，而且我們三兒豁達得很，他早就跟我說過他不在乎了，再說他也不看論壇，你們以為人人都這麼墮落，隻知道沉溺在論壇的八卦裡嗎？

003：……

對不起，他辜負了故友的期望，他墮落了，他沉迷八卦了。

但這是他想的嗎？他最開始隻是想做個任務啊喂！

看著002的那段話，003歎了口氣，最後還是從帖子裡退了出來。

他剛想退出論壇，卻發現居然有人給他發了消息，他看過去，是從匿名板塊那邊轉來的私信。

虛擬號211：［新人？］

看到突然彈出來的熟悉數字，003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