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魯尼(二更)(1 / 1)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6342 字 11個月前

“達納的妻子有些不太好。”

賽音察渾知道這個消息後,立刻領著郎善彥去找達納。

達納的第一反應就是找來魯尼,給了兒子重重一耳光:“你為什麼要靠近你母親的產房?”

魯尼捂著臉,低下頭:“我錯了,父親,但母親生了病,她需要大夫,求求您,讓大夫給她看病吧。”

賽音察渾觀察著達納的臉色,將他拉到一邊:“兄弟,彆急著收拾魯尼,孩子隻是擔心母親,神知道了也會寬恕他的,當務之急是弟妹和小侄子的健康。”

賽音察渾能在日俄戰爭肆虐幾年的東北帶著一家老小活下來,其口才心智絕非常人能比,尤其傳染病本就是非同小可的事情,經過他的勸說,達納勉強鬆口,答應讓郎善彥去給他的妻子治病。

郎善彥鬆了口氣,立刻去了魯尼母親的斜仁柱,口鼻圍著紗巾,萬分謹慎又細致地檢查了這個名叫雪玫拉的女人的健康。

情況不太妙,的確是猩紅熱。

但傳染病總要有個源頭,根據鄂倫春人的規矩,照顧產婦的是她娘家那邊年長的婦女,而鄂倫春人同部落內不婚,所以雪玫拉的母親特意從其他部落趕來照顧她。

經過詢問,雪玫拉的母親承認,他們的部落在送走一隊諳達後,的確有那麼幾個人生了病,還死了一個人。

郎善彥連忙為這名老人檢查,發覺她的確有紅疹,隻是症狀很輕微,的確,不是每個感染猩紅熱的人都一定會病重將死,但對才生產過一個孩子的雪玫拉,以及她的孩子來說,這項疾病就是致命的了。

郎追就知道雪玫拉和她的孩子現在很危險。

在青黴素誕生之前的時代,產婦死於猩紅熱太常見了,新生兒得了猩紅熱還會出現溶血病,如果那孩子已經出現溶血病,在這個時代就更沒救了。

溶血素破壞寄主細胞質膜,直接導致體細胞溶解、消亡,這怎麼救?輕型的還好,補點葡萄糖等人自愈就行,要是嚴重的話,那已經超出了郎善彥的處理範圍了。

他靠著格裡沙,小孩子的手在他的後背撫摸著,像是安撫被蜜蜂蟄了鼻子的波波一樣。

在格裡沙心裡,寅寅一定是被嚇壞了,自從他們的通感時間超過20分鐘後,就可以用精神體遠隔萬裡擁抱彼此,格裡沙很慶幸他能擁抱寅寅。

但郎追沒什麼悲傷和恐懼的情緒,他在金三角開了十年刀,心早就又冷又硬了,隻是被安慰的感覺很好,也就順著格裡沙。

等格裡沙下線,知惠上線,郎追攤開一張紙,開始教知惠寫字。

幸好漢字曾是朝國的官方文字,知惠學漢字是沒毛病,彆看朝國那邊現在是用諺文,並主張逐步廢除漢字,但諺文作為文字並不完整,無法描述所有事物,導致一些文件上還得補漢字做備注,知惠說不定以後還能比那些隻學諺文的人看懂更多古書籍呢。

如今知惠是一天20分鐘的課,郎追給她識字的課本也是湯頭歌、脈訣之類的,

再教她辨識藥材,一些急救常識,技多不壓身,郎追也期待著和自己通感的孩子們不要輕易死去,因此把知惠半醫生半護士的教著。

教到一半,郎追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南丁格爾現在還活著呢。

這位女士的眼睛因過度操勞在他們出生前一年,也就是1901年失明,但在兩年後,也就是1907年,南丁格爾還發起建立了國際紅十字會。

直到1910年,南丁格爾去世,享年九十歲,也算好人長命了。

郎追順口科普了一下南丁格爾是誰,她是馬恩列裡的老馬親口讚歎過的女性,是護理學的祖師婆婆,以其品德和能力而成為民族英雄的存在。

“知惠,你知道南丁格爾嗎?”

“南丁格爾?”

“嗯,她被稱為提燈女神,對於那些身陷病痛而被她的護理拯救的人來說,她就是活著的神。”

知惠覺得不可思議:“她是女人,卻得到了這麼偉大的成就。”

郎追抱膝:“她也是突破重重障礙才走到這一步的,世道如此,女人要獲得什麼,總比男人難得多,知惠,我教你這麼多知識,不是為了讓你追求偉大,但知識是翅膀上的羽毛,有了好的翅膀,以後不管是飛去很高的地方,還是逃離自己討厭的地方,都會方便一些。”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世界是很殘酷的,我們都要好好活著啊。”

知惠懵懂地回道:“歐巴,你說的好複雜哦。”

郎追慈愛道:“你長大就懂了。”

知惠:“歐巴,你能不能不吃蒜啊,有點熏。”

為了殺菌,郎追一直在啃賽音察渾父子帶進興安嶺當路菜的臘八蒜,見知惠不適應,他忙轉身去喝水散味。

“不好意思,哥忘了屏蔽嗅覺了。”

傍晚,郎善彥回到斜仁柱內,表情不太好,見到郎追時還是硬擠出一個笑:“寅寅,餓不餓,阿瑪給你帶了麅子肉回來,沾著鹽吃特彆香。”

郎追問道:“魯尼的媽媽和弟弟病得重嗎?”

郎善彥的臉色不太好:“很嚴重,魯尼的媽媽喉嚨裡潰瘍了,我給她喂了七蛇丹,但願不會留後遺症吧。”

而那個新生的男嬰,他自出生就帶的黃疸始終未褪,而且他的肝臟、脾臟隻需要觸診,就可以確定腫大到不正常,身體已經開始出現水腫,病情發展到這一步,郎善彥是沒法子了。

郎追握住郎善彥的手:“救不了那個弟弟了,是嗎?”

郎善彥看著他,緩緩搖頭:“阿瑪救不了。”

郎追歎了口氣,小大人似的:“阿瑪,我抱抱你吧。”

年輕人,想開點吧,人生還長,讓你糟心的事多著呢,但你的寅寅總會陪著你的。

唯一令人慶幸的是,因為雪玫拉的產房離部落較遠,也沒有其他人去探望她,因此部落裡無人染病,倒是雪玫拉娘家的部落爆發了猩紅熱,郎善彥又騎著馬去那邊給人們看病。

郎追被寄放在達納的部落裡

,每天欣賞花開花落,吃酸甜的野果,吃烤魚、麅子肉、野豬肉。

隻有魯尼還在照顧母親,他不讓妹妹們靠近媽媽的斜仁柱,怕她們也感染疾病,郎追看他不容易,好心送了他半罐蒜:“讓你的母親經常吃蒜,你也吃,可以讓病好得快點。”

魯尼眼眶紅紅:“寅寅,我弟弟可以吃嗎?”

郎追無奈地回道:“他太小了。”蒜隻能殺菌,又不能治溶血病。

過了幾日,部落外的斜仁柱裡傳來淒厲的哭嚎,部落裡的小孩子都遠遠地看著那邊。

那個出生不到20天的孩子走了。

雪玫拉第一次走出產房,她抱著一個小包裹,淒慘地哭著,魯尼衝過去,幫著雪玫拉將弟弟埋在了一處山坡上。

這一日,達納沒有出去狩獵,隻是躲在他的家裡抹眼淚,他的兩個女兒依然在做家務,她們用樺皮製作器具,去河邊撈魚,煮飯,洗衣服。

郎追坐在河邊的草地上看她們忙活,戴鵬坐在郎追身邊:“達納和雪玫拉有過六個孩子,活下來三個,不算少了。”

“我阿瑪額娘生了我和布耶楚克,我們都活了,我很感激他們,你的阿瑪額娘隻有你一個,你很健康,他們也很了不起。”

郎追應了一聲:“嗯,我會活到很大的歲數,以後給我阿瑪媽媽養老的。”

他現在的目標就是帶著父母活到49年。

戴鵬朗聲笑起來,揉了揉郎追的頭發:“魯尼說,等他娶了妻子,一定讓妻子在家裡生產,他親自照顧她,達納都被氣到不想理他了。”

埋葬了最小的孩子,雪玫拉繼續休養,許是魯尼照顧得好,許是蒜吃的夠多,她撐過了猩紅熱,隻是越發虛弱。

郎追等著阿瑪回來,就要和他離開興安嶺,出來這麼久,他有點想媽媽了。

就在郎善彥回來前一天,魯尼來找郎追,他和戴鵬拉扯著,戴鵬按著他的頭又說了一串話,他才走過來,用生澀的漢話說:“寅寅,帶你去騎馬。”

郎追不解地看著戴鵬。

戴鵬解釋道:“他很感謝你給了那麼多蒜,治好了雪玫拉,所以要教你騎馬。”

郎追哦了一聲,順從地跟著他們離開斜仁柱,魯尼牽來一匹雪白的小馬,扶著郎追坐上去。

鄂倫春人是馬上民族,他們的馬很多,魯尼也有三匹馬,這匹小白馬是最溫順的。

“走了。”魯尼低聲說了一聲,牽著馬小跑起來,郎追握住韁繩,努力坐穩。

戴鵬騎著他的黑馬跟在一邊,提醒道:“寅寅,放鬆,腿夾緊。”

小白馬跑得不快,郎追近半年的馬步也沒白蹲,他適應了一陣,勉強坐穩,魯尼就開始和戴鵬一起教他如何握韁繩,轉向,走、停。

如此學了一下午,魯尼也騎上自己的馬,背上一杆獵|槍,帶著他們往林子深處走。

他們到了一棵非常高,非常高的大樹旁,郎追覺得這棵樹說不定有上千歲,因為它太粗壯,太高了,郎追很努力地抬頭,也看不到它的頂端。

魯尼跳下馬,在這棵大樹的周圍翻了一陣,撿起一顆圓潤的石頭,遞給郎追:“神祝福你。”

郎追接過,將他身上驅蟲的藥囊摘下來,這玩意郎善彥包袱裡還有好幾個,他遞給魯尼:“也祝你健康,魯尼,你會成為一個好漢子的。”

魯尼笑出一口白牙,又向戴鵬伸出拳頭:“諳達。”

戴鵬與他對拳,鄭重道:“諳達。”

這一日,魯尼騎著馬帶他們走過崇山峻嶺,帶他們去看了最大的樹木,最清澈的湖泊,讓部落裡最英勇的獵犬為他們抓了一隻兔子。

郎追知道,這個孩子儘最大的努力,感謝著救了他母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