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左耳(1 / 1)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9134 字 11個月前

“寅寅,我的阿瑪尼耳朵不好了。”

讓一個孩子願意付出頭疼一整天作為代價,也要強行通感的原因,是她的媽媽病了。

狹小的房屋裡,知惠側躺在被褥中,眼角帶淚,神情擔憂。

郎追看了看她的麵色:“你這邊不能請醫生嗎?”

知惠:“不行的,媽媽說她的病不祥,不能讓人知道。”

德姬在後院中本就艱難,有頭疼腦熱時,不僅主母不會為她延醫問藥,連男主人也會嫌棄她掃興,為了女兒,德姬已習慣忍耐。

甚至於當德姬出現聽力問題時,都沒有知惠以外的人發現。

她是這座院落的隱形人,夫人和奴仆不愛搭理,丈夫也極少在言語上和她有所交流。

郎追知道她們困難,也不多言,直接問:“什麼時候開始聽不見的?兩邊耳朵都聽不見了?還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嗎?”

知惠將母親的事記得很清楚:“從十天前開始,我站在媽媽左邊說話時,她會聽不清,她總是不開心,也睡不好,她總是忘不了被倭寇搶走的日子,經常做噩夢。”

郎追心裡記著,夜寐不安,多夢,情緒不舒。

知惠道:“媽媽生我以前流過一次產,會和那個有關係嗎?”

什麼?

郎追在心裡用英俄泰二國語言罵了當初劫走德姬的倭寇,斟酌著說道:“不好說呢,但你都二歲了,應該關係不大。”

知惠補充道:“她會頭痛,後腦勺和脖子,還有揉左邊的額頭。”

小姑娘用手比劃著母親常揉的痛處。

郎追:左顳部、頸椎都有不適,懷疑偏頭痛和肩頸肌肉緊張,不確定是否是頸椎病。

“還有呢,吃飯和大便、小便正常嗎?”

知惠道:“媽媽吃飯時總是沒胃口,但她會強迫自己吃東西讓我放心,上廁所是正常的,我跟到茅房看了。”

連上廁所的隱私都無了,德姬媽媽這都不收拾孩子的嗎?

郎追震撼於德姬寵女兒的力度:“我要知道她舌苔的顏色,還有把脈,等明天吧,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知惠也開始覺得頭痛了,她聽話地將自己的弦收起來,閉上眼睛,催促自己快些睡著。

郎追捂著頭,也有點頭疼了:“情緒不舒能導致的疾病很多啊。”

遠的不說,就說月紅招,二十歲不到的小夥子,刀馬旦出身,一身鍛煉出來的紮實肌肉,結果得了肺癌。

郎追在心裡回憶了不少情緒引發的疾病,小到痤瘡和口腔潰瘍,大到各種癌症。

德姬才十九歲,正是人體最巔峰的階段,不至於得太嚴重的大病吧。

第二日,知惠找機會呼喚了郎追,郎追才上線,便聽見一陣悠揚的歌聲。

“白白的,桔梗喲,長滿山野……”

這是在朝國民間傳承多年的民謠,德姬抱著女兒在屋子裡轉著圈圈。

追借著知惠的雙眼,看到了德姬的舌頭。

舌質紅,舌苔薄黃。

知惠的手一直握在媽媽的手腕上,郎追通過她的手指,感知到了德姬的脈。

雖然運動中的脈象並不準確,但……脈弦滑,這意味著脾失健運,氣血不足,肝陽上亢。

“知惠,問她有沒有耳鳴,兩邊耳朵都要問。”

“媽媽的耳朵會聽到蟲子叫嗎?左邊叫還是右邊叫?”

德姬的動作停住,她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隨即露出甜甜的笑:“媽媽的耳朵沒有叫哦,知惠的耳朵叫了嗎?”

她放下女兒,在手上哈了口氣,在知惠腋下咯嘰咯嘰,知惠尖叫一聲,開始在母親手下打滾狂笑。

郎追被通感傳遞過來的癢驚到下線。

這下兩個小朋友都肯定了一件事,德姬一定有耳鳴!不然不會這麼努力地在女兒麵前遮掩。

郎追都想勸德姬了:少女啊,彆瞞了,你姑娘什麼都看出來了。

隨後知惠又在郎追的指揮下進行了一係列德姬眼中的迷惑行為。

包括在她的身體兩側發出音量不等的噪音,還在她午睡時在她的腳、小腿又劃又捏。

德姬無奈,這孩子平時都很乖巧,今日卻搗蛋個沒完,是太無聊了嗎?

如此一想,德姬發現女兒確實沒什麼事做,乾脆將搗蛋的女兒往懷裡一攬,用了點力拍拍小屁股:“不吵了,睡覺,等你醒了就教你跳舞。”

知惠悄悄撇嘴,她才不喜歡跳舞呢。

郎追則繼續記錄,右耳聽力正常,左耳中度聽力受損,不把聲音提高到40分貝以上就聽不清。

沒有病理反射。

當一個人中樞神經係統受損時,神經反射也會出問題,比如巴彬斯基征,奧本海姆征等,這些都可以在查體時測試出來,一旦檢測呈陽性,就可以直接轉送神經科了。

1905年沒什麼治療神經疾病的法子,德姬沒這方麵的問題真是太好了。

郎追運用著自己的知識判斷德姬的症狀:“看起來像肝鬱化火,以致氣逆,氣血失和,耳竅閉塞。”

等等,耳朵的病和肝也能扯一塊嗎?郎追將自己上輩子的知識和這輩子的對照,重複回憶德姬的狀態,糾結好一陣,才得出勉強邏輯自洽的診斷結果——是長久”情緒壓抑導致耳部經絡痹阻了吧,也算抑鬱的彆樣呈現了。

那治療方案就是以疏通經絡,清肝泄火為主了。

郎追撓著頭開始開方,柴胡,菊花,甘草……白術也加吧,還有夏枯草,也不知道那邊的藥房有沒有他需要的藥材。

總共十二味藥,郎追又斟酌著對藥量進行加減,寫出來的方子不是前人留下的任何一個方子,但每一味都是針對德姬的病症。

然後郎追又開了一張助眠的方子,他問知惠:“有錢嗎?”沒錢的話藥方還得改,到時候郎追看看能不能去找地方挖草藥,給知惠節省治療成本。

知惠肯定道:“有,阿

瑪尼出嫁時把她的阿瑪尼傳的嫁妝都帶過來了,是一個五十畝地的小莊子,每年產出夠我們嚼用。”()

彆看她家世代中人,但憑著勤儉和代代向兩班貴族獻女,也是攢了點家業的,不然德姬拿什麼養知惠?南家家主隻給了知惠姓氏,確保她們家有個名義上的男主人,不至於讓那個莊子被其他貴族搶走,可不會負擔知惠的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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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追:失敬了,忘了您也是地主出身。

德姬不算富有,但有足夠生存的錢,隻是她作為女性難以在當前的朝國獨立生存,嫁給現在的丈夫,一是為了是給女兒一個出身,二就是保護自己的財產。

通感五人組裡就郎追和格裡沙沒有土地需要繼承了,但郎追以後要接班濟和堂,格裡沙也要繼承他舅舅的深山房屋、卡巴金馬、幾十隻羊。

郎追猜測,正是大家家裡有還算不錯的經濟基礎,才讓他們有足夠的營養來發育“弦”這種額外的器官。

弦使用過度後,孩子們都會感到疲勞和頭疼,睡眠和補充碳水、糖分可以緩解,格裡沙是吃得好以後通感能力加強的,相對瘦弱矮小、肉蛋奶碳水攝入少一些的知惠卻花了更久,才將通感時間延長到15分鐘,郎追推測,這可能說明弦也是一種“器官”,它也需要營養發育。

郎追思來想去,等郎善彥回家時就湊過去問:“阿瑪,情緒能讓人生病是不是?”

郎善彥立刻回道:“是,所以咱們一定要有豁達的心胸,遇事不和小人計較,方是長壽之道……”

郎追耐心聽完他的養生教育,又問:“肝鬱可會有礙五官?”

郎善彥:“肯定會!”

郎追:“那你見過心裡難過到耳朵聽不見的人嗎?”

郎善彥開始回想病例:“嗯,耳聾比較少,頭痛耳鳴比較多,耳出問題,頭也跑不了,它們是連著的,你見著這樣的病人了?”

郎追:“沒,我今天沒出門。”

他今天隻是和格裡沙看猞猁追殺山羊,還在謝爾蓋舅舅的看護下近距離摸了摸小猞猁的耳朵而已。

吸貓,還是野生的勁大。

郎善彥卻來了興致,拉著郎追細細教導:“但凡耳竅有礙,便是經脈封堵,得通竅,因而要在聽宮、聽會、太衝二穴施針,此二穴位於何處?”

郎追坐好,用手指將二穴依次點出。

“沒錯,待施針時你要注意,絕不可用平補平泄的針法,需用撚轉泄法。”

他握住郎追的手,教他使撚轉瀉法時指尖如何發力,如何用肌膚感受那經脈深處幽微的變化。

“阿瑪白日勞累,因而手腕經脈不那麼通暢,你且用針體會,再用針法疏通。”

郎善彥親身上陣,讓郎追拿自己練招:“兒啊,這可是曲家針的看門功夫,需要手感細妙到巔毫者方可修行,你祖父都沒學會,你要是學會了,日後起碼於針灸一道能壓他一頭。”

拋開人品不論,郎世才醫術極高,在京中素有“郎神針”的名號,郎善彥說郎追能超越

() 郎世才,可見有多看好自家崽。

郎追努力感受著,發覺手感確實有很微妙的不同,但這種不同太小了,要感受出來,隻能靠一樣東西——天賦。

而且若是手感如此敏銳,那在割腫瘤時肯定也事半功倍,郎追前世就手感極好,觸診時比老頭子更準確,做手術也上手快,尤其腫瘤隻要定位得好,基本都能切乾淨,複發率低,得過不少大佬好評。

郎追對這一世的手感抱有期待,但是低頭一看自己還帶著肉窩窩的手……罷了罷了,現在他還是努力長大吧。

郎追追問阿瑪:“那在撚完這二個穴位後,翳風穴、中渚穴、太溪穴要灸嗎?”

“當然要。”郎善彥補充:“還有絲竹空穴。”

詢問過專家小郎,小小郎發現兩人的治療方案一致,那小小郎就勇敢的上了。

深夜,郎追拿著知惠能找到的最細的針,用烈酒細細消毒。

知惠還是很擔心:“歐巴,我說找大夫要了藥方,找幫廚的貴九買了藥,阿瑪尼還能信,湯藥她也喝下去了,但是她深夜被我們拿針刺醒的話,該怎麼解釋啊?”

郎追安慰:“放心,隻要紮準穴位,她是不會痛的。”

知惠:“那萬一你沒紮準呢?”

郎追指了下她的手掌:“不會的,你就沒痛啊。”

知惠低頭一看,看到一根穩穩紮上頭的針,發出人類幼崽受到驚嚇的聲音:“呱!”

“這是四縫穴,對你的脾胃好。”郎追收起針,“其實有助眠湯藥在,等她睡熟了偷偷紮還是可以的吧,當然被發現的風險肯定是有,你覺得不行的話,那我就用藥慢慢給她調,你決定吧。”

德姬是知惠的媽媽,有些決定隻能她做,無論她怎麼想,寅寅歐巴都會儘可能支持她。

誰叫他是知惠現在唯一指望得上的成年人呢。

知惠揉著臉蛋嚴肅思考幾秒:“針灸效果更好嗎?”

郎追:“經脈方麵的問題的話,根據我在濟和堂陪阿瑪坐診的經驗來看,針灸很管用,我阿瑪用針灸治好過不少耳鳴。”

知惠一拍地板,很有魄力地說:“那就針灸吧,阿瑪尼要是醒了,後果也是我來承擔!”

以二歲幼兒來說,這孩子的決斷力和擔當真是驚人。

郎追和知惠一起偷偷溜出屋子。

今日南家主人在教坊與其他官員喝酒,德姬得以休息。

郎追輕輕推開她的臥室門,像蠶寶寶一樣輕柔地爬進屋子裡。

助眠湯藥效果很好,德姬睡得很沉。

郎追點燃燭火,和知惠對視一眼,開始借著細微的火光,用手指觸感尋找德姬的穴位。

知惠屏息凝神,緊張的情緒沿著她繃緊的弦傳到郎追的大腦中,他安慰著:“沒事的,我拿阿瑪練習過了,不會紮歪的。”

知惠緩緩點頭,目光一直落在德姬臉上。

事前準備得足夠充分,讓這場針灸進行得無波無瀾。

要郎追說,就是一點意外也沒發生,順利得不可思議。

待最後一根針被收起來,郎追小聲告訴知惠:“我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明天你要觀察你媽媽的表現,然後告訴我哦,行的話我們就灸七天試試。”

知惠鄭重回道:“好的,對了,歐巴你放心,雖然現在我還小,但是等我長大,我就會托人把診費送給你。”

郎追從沒指望過從小朋友那收錢,但知惠一番好意,他就先應著:“好,我等著你。”

知惠再次說:“謝謝你,寅寅歐巴。”

兩人的通感時間用得差不多了,郎追下線睡覺。

知惠低頭看著德姬的睡顏,親了親她的臉,暗暗發誓:阿瑪尼,知惠一定會治好你的,你要健健康康哦。

小姑娘吹熄蠟燭,帶著針悄悄離開。

等她離開,德姬睜開眼,翻了個身側躺著,揉著自己被針紮過卻沒有流血的部位,殘餘的酸麻還在那些被灸過的位置停留。

德姬輕輕呢喃知惠對空氣說的那些話。

“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