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年關(二更合一)(1 / 1)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13115 字 11個月前

七歲的秦追坐在堂屋,給張二爺倒了杯茶。

張二爺客氣道:“謝謝。”

這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人有著滄桑的麵孔,和一個威嚴感很重的獅子鼻,笑起來和藹可親,卻讓人覺得心裡犯怵。

秦追這種小虎崽膽氣比較足,還是能挺著腰板和他說話,兩人交談一陣,秦追聽明白了張二爺的來意。

他果然是為了張老夫人的病來的。

老太太在雷士德醫院確診白血病,這種在19世紀才被命名的疾病,自被發現以來就是絕症中的絕症,事實上,直到1900年,人們才首次將白血病分出不同類型,如淋巴細胞性白血病、髓細胞性白血病。

而為張老夫人確診的外周血塗片裡麵運用到的經典血細胞染色技術,則是1902年由俄國人發明。

光看年代都知道這些技術有多新,離現在的秦追有多近,可以說治療白血病的技術根本沒怎麼發展,至少是沒發展到可以治愈病人的程度。

張二爺道:“為我娘看病的是雷士德的院長,馬克醫生,他醫術高明,往日出手總能治愈,唯獨看了我娘的病,他連連歎息,讓我娘回家好吃好喝。”

醫生說好吃好喝一般是兩種情況,要麼是沒病,要麼是病到治不了,張老夫人就是後者。

“但他也說,為我娘診斷的那位大夫經驗豐富,絕非凡俗,他們要通過各種檢查手段才能確診,你卻是一眼就看出端倪,不愧為禦醫之後。”

這高帽子秦追不敢接,他謙虛道:“我才疏學淺,醫術遠不如雷士德的院長,隻是恰巧發現。”

張二爺沉沉一歎:“秦大夫也拿不出治病的法子麼?您家沒什麼方子嗎?”

秦追沒有給他不切實際的希望:“若說要治愈的話,您就是把我阿瑪從土裡挖出來,也無法可想。”

全反式維甲酸、亞砷酸倒是能拿來治療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但張老夫人也不是啊,她是淋巴型的白血病啊。

張二爺坐在椅子上久久無話,秦追也陪他坐著,過了一陣,張二爺沙啞著說:“我也找其他大夫給我娘看過了,其中許多人,連她是血液病都看不出來,開的方子也讓人信不過,您可能給她開張方子,不說治好,就續續命,讓她好過點?”

秦追回道:“這個是可以的,家父有幾張緩解白血病的方子,令慈的病症按中醫的理論來講,是熱盛傷血,我可以為她調理,起碼能把她的口腔潰瘍調好一些。”

張二爺閉眼深呼吸數次,才恢複平靜,說道:“那就勞秦大夫今日再走一趟,去為家母開方治病。”

秦追:行叭。

郎善彥到處遊醫時見過的病例之豐富,是端坐高堂的大夫們難以想象的,其中自然也包括各類癌症,這些疾病自人類誕生起就伴隨他們,隻是一直隱在曆史之中,直到醫學的發展使它們顯露真身。

秦追翻了翻記憶,郎善彥治過的白血病有熱邪熾盛的、熱盛傷血的、氣陰兩虛的、脾

腎陽虛的,同樣的急性白血病,在中醫這卻有多種治法,因而要辯證著開方,對症下藥,說一句千人千方再貼切不過。

張二爺帶他們走到街口,一輛小汽車停在那兒,能在清末有一輛汽車,張二爺不僅財力雄厚,其手中人脈背景也不可小覷。

秦追背著藥箱,拉著知惠,和侯盛元一起上了車。

衛盛炎擔憂地站在那兒,侯盛元衝他揮手:“沒事,就陪徒弟看個病罷了,你先去武館乾活。”

衛盛炎叮囑:“早些回來,我還說給你們擺一桌好飯菜呢。”

秦追實際上已經出孝這事是不能說出去的,對外他還說自己要守三年孝,好留住自己的頭發,但侯盛元心裡明白,衛盛炎是想給秦追多吃肉,好把過往一年少吃的油水補回來。

張家屋宅是極為古典的四進大院,內有諸多丫鬟仆從,還有家丁護院,秦追站在簷下,看著被雕成蓮瓣的垂花,重疊佛蓮帶著禪意,如此細節處都顯精工的宅院,想來價格是他那幾個小院子的幾十上百倍吧。

張二爺站在他身後說道:“以前這兒住的是鹽商,煊赫富貴至極的一家人,可惜抵不過官字兩個口。”

說到這,他自嘲一笑,“和你一個孩子說這些做什麼。”

秦追其實聽得懂張二爺的話,誰叫他這一世的父親就是死在了封建官僚製度頂點的人手裡,他太明白那些權勢與財富之間的渾濁陰暗。

還記得進出錦王府時,他也戰戰兢兢,因為他知道隻要自己的舉止有絲毫不對,就會被那些“主子”拖下去打死,事後也不會有人為一個罪臣與漢女之子討回公道。

秦追道:“二爺與那些人不一樣,您為了老夫人,能舍下臉來親自請我這個孩子,德行已勝無數人了。”

張二爺聞弦歌而知雅意:“你放心,我張老二這一生行走江湖,靠得便是道義公理,你肯出診便是恩,治好治壞我們家都不怪你,診費也會給足。”

秦追平靜道:“那您就按十碗餛飩的價格給我診費吧,這是我家最高的診費了。”

張二爺愕然,十碗餛飩?

再見張老夫人,她仍是昨日那副蒼老又豁達的模樣,穿著藍布衣衫坐在亭子裡用小爐子煮火鍋吃,見了秦追連忙招呼他過去。

秦追上前笑道:“您都上火了,還吃鍋子呀?”

張老夫人不以為然:“醫生都讓我想吃什麼吃什麼了,老太婆就想一口鍋子,誰敢不讓我吃?”

這番話意有所指,被指的張二爺連忙對老娘拱手,媳婦子在旁抿嘴一笑。

秦追拿出小藥枕:“您呐先彆忙著吃,我再給您瞧瞧,開張方子。”

張老夫人問:“可能救我的性命?”

秦追誠實回道:“救命不可能,主要是讓您舒坦點。”

能舒坦點也行,張老夫人也是渾身不舒服,所以才整鍋子,因為她知道人是這樣的體質,甭管多難受,隻要有熱飯熱菜下肚,再怎麼心情會愉快點。

就像秦追難受的

時候,也會往嘴裡塞碳水甜食?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圖的就是那點生理快樂。

今日再次把脈,張老夫人的心跳依然過速,秦追又看了看舌苔,拿出紙筆開方。

“我給您開個牛角涼血湯,這是清熱涼血,化瘀解毒用的,喝了以後至多兩三天吧,您口裡的潰瘍會好起來,您心裡煩躁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秦追又在方子裡添了個生石膏。

知惠從旁詢問:“消潰瘍要加生蒲黃嗎?”

秦追頭也不抬:“嗯,是要加這個。”

張老夫人好奇地看著:“你既然治口腔潰瘍這麼厲害,夏天出門賣涼茶豈不是很賺?”

秦追回道:“這種藥不能隨便吃,藥性太猛了,尋常人吃了害處多於益處,您這是得病了沒辦法,尋常人好飯好菜好好睡覺,每日走個一兩萬步,足夠維持身體健康了。”

方子開好,秦追又道:“您先喝這個藥,潰瘍消了我立刻給您換方子。”

接著秦追就去和病人家屬,即張二爺與張夫人溝通,告訴他們該給老太太吃什麼東西,但最重要的還是補充維C,白血病患者免疫力下降,補維C對他們來說是對生命至關重要的維護。

孩童寫著注意事項:“老夫人已經病不起了,讓她少出門,免得在外染到病氣,注意保暖,多用藥包熱敷各處,保養得好能少受罪,也是續命,萬一她得了急病,直接過去的風險都有。”

過去就是人沒了,大家都聽得懂,張二爺神情凝重,將秦追的叮囑記在心上。

秦追這降火方子的藥效主打一個快準狠,沒等到兩天,一天半的功夫,張二爺就又遣人來接秦追,讓他給換方子。

侯盛元都被他這個效率給驚住了:“徒弟,你這藥不傷身吧?”

秦追:“你覺得可能不傷嗎?隻是老夫人拖不起,先給她整好再說。”

侯盛元不由得嘖嘖稱奇:“我雖然不是大夫,但你這用藥的膽量和果決,真是非常人能有。”

秦追認真道:“我是很謹慎的,這藥沒病的人吃了會拉肚子,老夫人吃了反而二便通。”

侯盛元知道這個小徒弟說的是實話,病人的體質和普通人有極大不同。

而在換藥方時,秦追給張老夫人開了益氣養陰湯。

這次,他用的是前世見過的方子。

秦追是個醫生,即使是在讀高三那麼繁忙的日子裡,他也不曾改變以後要做醫生這個目標,因此他也會關注醫學界的傳聞。

而在前世,秦追曾聽說過有中醫在確定病人的骨髓內尚有核細胞活躍時,使用了一種藥——梅花點舌丹。

這是清朝《瘍醫大全》中記載的藥物,使用了白梅花、乳||香、沒藥等藥材調配,可以清熱解毒、消腫止痛,但願它在這個時空也可以幫到張老夫人一點。

雖然沒有辦法對張老夫人進行化療,也不能給她移植造血乾細胞,但秦追會拚儘全力救治她,他收了張家十碗餛飩的診費,意味著他們給了他濟和堂一脈醫生中最高等

級的待遇。

濟和堂的牌匾被秦追送給了鄭掌櫃的兒女,但這份傳承一直留在他心裡,他接受了郎善彥和秦簡賦予的生命,便會連帶他們的傳承一起接受。

秦追開始不斷翻閱自己在申城重新攢起來的那些醫書,張老夫人發熱了就給她降熱,腸胃不適便用針灸,在曲池、合穀、中脘等穴位進行提插補法,直到腸蠕動和腸鳴音增強為止。

即使不能治愈白血病,但麵對患者身上出現的種種難題,秦追都當做難關,拉著張老夫人一關關去闖。

張老夫人嘴上豁達,實際上是那種求生欲強烈、最配合醫生不過的病人,秦追讓她補充蔬果,便是她最不喜歡的酸橘子,也能一天兩三個的塞,秦追讓她保暖,讓她鍛煉,她也一句話沒有,全部照做。

在醫生與病人共同的努力下,原本被雷士德醫院的馬克醫生斷定“活不過三個月”的張老夫人,竟是奇跡般的能以一個相對較好的精神狀態過上了1910年的新年。

若說以往大家看秦追行醫,還有點看神醫幼苗看小病小痛攢經驗的感覺的話,秦追這次強行給張老夫人續命,卻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連六人組的其他小夥伴都覺得寅寅奇卡不得了,簡直就是神醫預備役,生了病都不想去醫院了,隻想找寅寅奇卡,連沒病的都喜歡找他。

秦追:“……露娜,就算你這麼看我,我也不可能用拉巴斯女巫商店裡那堆奇奇怪怪的材料配出讓你變成大美女的藥的,而且你本來就是美女了。”

露娜雙手捧臉蛋,開心心:“真的嗎?你覺得我漂亮嗎?寅寅,我最喜歡你了!其他男孩子看到我隻會說我打扮得奇奇怪怪。”

秦追覺得露娜近半年喜歡的印加風格的衣服還行啊,哪裡奇怪了?羅伯特先生打扮女兒的品味明明很好嘛!

他果斷道:“那些說你奇怪的人才奇怪。”

隻是一邊習武一邊狠鑽醫術實在太耗費心神,秦追每日葷素搭配,肉蛋奶一日不缺,日日睡足10個小時,結果幾個月下來,個子是長了一點,但增肥計劃依然失敗,頓頓十成飽絲毫不耽誤他做個纖細如柳、能偽裝病弱的兒童。

而且荷蘭仔和小毛子長高進度更快,嘖。

菲尼克斯現在量身高的時候都不敢和秦追通感,總覺得寅寅瞅他那小眼神有點涼颼颼的,讓他有點怕又有點好笑,沒想到那麼成熟的寅寅居然對身高有這麼大的執念。

秦追:擱誰在離一米八還有2公分的時候哢的一下不長了,都會對身高有怨念的。

靠近年關,柳如瓏和金子來、侯盛元這類唱過戲的角兒習慣提前過年,因為年節時是他們賺錢的一個時段,有錢人家都會請名氣大的戲班去唱堂會,連侯盛元都接到了邀請,到時候就沒空在家吃飯了。

紅塵四俠全員老爺們,不會操辦這些,往年都是蹭戲班裡的飯,今年多出了德姬和芍姐,她們去采購了雞鴨魚肉回來,做鹵菜,醃醬菜,辛勞幾日做出了用盆計數的年菜,連曲思江都秀了一把手藝,給大家搞

了兩頓涼皮吃。

衛盛炎知道他們要提前過年後,去提了臘雞臘鴨臘魚臘肉,以及三福記的酥糖,黃麗齋的點心,帶著周姨、大徒弟李升龍、二徒弟匡豹一起過來了。

侯盛元抱怨著:“買這麼多怎麼吃得完?”

衛盛炎笑道:“幾個大男人在,沒有吃不完的東西,既是要提前過年,怎麼能少了我?”

侯盛元睨他一眼,不再言語,隻是推了他一把:“幫我洗下水去,寅寅說要吃牛百葉和鹵大腸,我看他也是被憋壞了,隔一陣兒就要吃點重口的肉食。”

衛盛炎反駁:“那是人家孩子會吃,這些東西難道不好吃麼?有本事等菜鹵出來了你彆吃。”

侯盛元要是不貪吃,就不會路過炸扣肉的攤子時會走不動道了。

周姨聽兩人對話,低眉一笑,擼起袖子進了廚房,幫忙去了。

一群人忙忙碌碌,整了一共二十來個碗,得把兩張桌子拚一塊才擺得下。

李升龍是衛盛炎這一脈的大師兄,見院子裡有曲思江、秦追、知惠三個小孩,乾脆拉回來一堆摔炮,帶著他們啪啪炸個不停,連附近鄰居家的小孩都被吸引了過來。

原本隻有他們一家放鞭炮擾民當然不太好,但如果所有人家的小孩都出來蹦躂了,那大人們也不好說什麼,隻能站在門口翻個白眼,再對左鄰右舍拱拱手,說聲“見諒”。

秦追還好,知惠直接玩瘋,小姑娘長到現在頭一次遇著這麼多同齡玩伴,她個子相對高,又練武,性子開朗,沒一會兒竟是混出了孩子王的地位,帶著一群小孩瘋跑,下雪的天整出一身熱汗,頭頂水汽蒸騰,和冒白煙似的。

到了晚飯時,大人們才出來把自家的調皮蛋拎回家去。

秦追負責拎知惠,曲思江被他二師兄匡豹拎著,幾個孩子進了門,就被芍姐和德姬拉著去換掉汗濕的衣服,眉心被點了一點紅,收拾打扮得一身喜慶,才拉去正屋吃飯。

周姨是長輩,做上首,侯盛元和衛盛炎坐她左邊,柳如瓏、金子來幾個同輩的坐下手,德姬和芍姐也被拉上了桌,接下來才是李升龍、秦追這一輩的小輩。

看著家裡這熱熱鬨鬨一夥人,侯盛元麵帶喜氣,和衛盛炎對視一眼,起身端起倒了果酒的杯子:“諸位,過去這一年,咱們因著緣分走到一處,成了一家人,我收了個好徒弟,就是寅寅,和師兄重逢,發現師兄也有幾個好弟子,還和子來、如瓏、洪夫人這樣的好友為鄰。”

“老天爺厚待我啊,啥也不說,我乾了。”

侯盛元將酒一飲而儘,秦追很給麵子地鼓掌:“好!師父大氣,我也來!”他端起杯子裡的梨湯,也是仰脖子喝完。

知惠懵懵懂懂跟著喝,覺得甜滋滋的,舉著杯子叫:“再來一杯~”

大人們聽了都笑起來。

衛盛炎也起身,舉著酒杯,嚴肅地喚道:“升龍、豹子、思江。”

三名弟子一同起身,齊聲叫道:“師父!”

他們看著師父,衛盛炎

掃視桌上的人,道:“我和你們師叔親如一家,你們和小追也要和親兄弟一樣,知道嗎?”

他這話說得不甚清晰,到底是為什麼乾這一杯也沒講清楚,可對於一個清末的男人,這一刻的衛盛炎已算得上剖心掏肺,鼓了大半生的勇氣。

秦追連忙去看周姨的臉色,發現她臉上沒有意外,隻是跟著兒子一起喝了酒,可見心裡早就有數。

曲思江就不懂了,他和寅哥兒本來就是親兄弟啊?他們有血緣關係呢,打斷骨頭都連著筋!

李升龍是做了孤兒後被衛盛炎收留,兩人情同父子,見師父有了決意,他便站起來,領著兩個師弟給衛盛炎和侯盛元敬了酒,低頭對秦追叫了一聲:“小師弟。”

秦追站起來對他們見禮:“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

李升龍三人應了,這關係就算定下來了。

曲思江還樂呢:“誒?我終於不是最小的了?”

匡豹沒好氣地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吃你的吧。”這傻小子!

金子來和柳如瓏一起對衛盛炎、侯盛元敬酒,柳如瓏道:“咱們都是一起闖江湖的,元哥,我也沒彆的送你,隻好班門弄斧,給您來一支水袖舞了。”

侯盛元道:“若論武功,你不如我,若論跳舞,我不如你,如瓏不必妄自菲薄。”

柳如瓏這就起身,去屋裡拿了水袖出來,走到院中雪地,架勢一擺,手一鬆,水袖滑落,又被他帶著揚起,拂過空中白雪。

金子來拍著桌子,唱起了他往日不曾展示的旦角唱段。

“自那日與六郎陣前相見,行不安坐不寧情態纏綿……願天下有情人終成姻眷,願邦家從此國泰民安。”

他的嗓音通亮,氣息沉厚,頂得房梁都仿佛在震,近聽實在震撼,而柳如瓏此刻全無粉戲氣場,隻將水袖舞得如天女散花,麵上嗔喜笑等神情都跟著唱詞變化,好看得緊。

露娜上線來看知惠時,正好看到這出表演,被柳如瓏那東方美人的美好情態驚豔得說不出話來,忙問姐妹:“知惠,這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有歌舞表演啊?”

知惠捧著碗,趁著金子來的嗓門蓋住全場時,小聲道:“因為今天有人結婚吧,所以要慶祝一下。”

“結婚?”不知何時也登上來的菲尼克斯好奇地掃過屋內:“芍姐結婚了?還是德姬阿姨?德姬阿姨不是說以後都不結婚了嗎?還是那位周奶奶?”

知惠回道:“都不是,是寅寅的師父結婚了。”

菲尼克斯眨了眨眼,許是和侯盛元認識久了,他竟立刻意識到侯盛元的結婚對象是誰。

小少爺一時怔然。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結婚的嗎?

秦追感應到兩個美洲夥伴的上線,心中高興,連忙接通他們的味覺,夾起一筷子鹵香腸放嘴裡,又喝起了果汁。

菲尼克斯和露娜本就是才起床、沒吃早餐的狀態,被他這麼一整,肚肚立刻咕咕叫起來。

露娜立刻捂住肚子,嗔了一

句:“寅寅!”

秦追笑彎了眼睛。

對他來說,侯盛元要愛誰都好,秦追不在乎師父行事是否出格,也從不管師父的感情生活,隻要師父自己高興就行。

他隻是突然想起來,往後,他每年能多領一份紅包了。

見菲尼克斯還是一副說不出話的樣子,他眨眨眼,示意他若是不適應這場婚禮,可以下線歇一陣,不必勉強自己接受。

菲尼克斯卻低聲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參加婚禮呢。”

秦追衝他微笑,借著喝梨湯的動作,輕輕回了一聲。

“我也是。”

聽到他這麼說,菲尼克斯那因開啟新世界大門而有些慌亂的心立時安定下來。

他走到窗前,坐在溫暖的陽光之下,和秦追肩並肩看著柳如瓏的水袖舞,不知何時,知惠和露娜也和他們坐到一處。

四個孩子就這麼坐成一排,看雪落,看美人舞。

也是在這個年節,雷士德醫院院長馬克和妻子、兒子、弟弟約翰一起在雪夜享用了紅酒牛排。

妻子見他神情疲憊,關切道:“馬克,還在想醫院裡的事嗎?”

馬克回過神:“抱歉,蕾貝卡,隻是……你知道的,我在醫院裡有幾個病人,恐怕活不過中國人的這個新年,但這就是命運吧,每個人都有走到終點的時候,無論貧窮富貴,我在幾個月前為申城最有名的富商張二的母親確診了白血病,她此時應當已經去世了,疾病在這時候總是公平的。”

約翰往嘴裡塞了一大塊牛排,含糊著說:“張二的母親?她還活著啊,我前陣子去濟德堂買通腸茶的時候,他家的仆人還為她抓藥呢。”

因為那些藥裡居然有生石膏,所以約翰記得特彆清楚,他以前都不知道這東西可以做藥吃到肚子裡呢。

馬克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說什麼?她還活著?”

約翰:“嗯呐。”

馬克喃喃:“這不可能,她的病很急很凶險,就算住院療養,也不可能活到1910年的,上帝啊,約翰,你彆和我開玩笑。”

約翰不耐道:“什麼可不可能的?萬一上帝眷顧她,讓她比彆的病人多享受一陣有錢人的生活呢?馬克,你要是不信我,就自己去找她好了,彆用懷疑的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