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的話,他沒有再說了。
贈女子香囊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美人麵上清清冷冷,哪怕說出這麼令人遐想的話,眼眸裡也不見絲毫情愛。
餘祈感到驚喜。
雙手接過來那香囊,聞著味道確實是和屋裡擺著的香味一致。
果然,錢是萬能的。
她這兩日砸的錢不是沒有收獲。
至少換了個安神的香囊。
花魁的心思難猜,餘祈也就乾脆不去猜,隻要對方好感值不是負數就行。
她活得舒坦就行。
所以也不想讓自己在異世界伏低做小。
用小勺將那鬆散的香料扒拉在一塊,她折起墊在下麵的紙張。
將那肆意飄散的味道遮蓋。
不過瞧著剛才淮竹的舉動,想來他是懂香料的。
餘祈在腦子裡構思了下。
她總不能每次伸手找淮竹要。
眼神裡都是認真和專注,嗓音溫和,“這個香料是你自己調出來的嗎?”
新做的。
總不能香囊是他新做的。
所以餘祈更傾向於淮竹新做的是香。
美人原本睫毛垂著,用帕子擦拭掉指尖沾上的粉末,聽到她的話後才蝶翼微扇,視線輕抬起。
“餘姑娘是想要這個?”
“想要這個。”
少女眼神乾淨,回他的話也極快。
看起來完全沒有過出格的念頭。
“既如此,淮竹寫下來給姑娘吧。”腰側的墨色發絲隨著他的動作垂落了些許。
哪怕沒有帶冠束起。
隻是在腦後插了根簪子攏起來發,那粗製濫造的玉簪卻宛如天然瑕玉般。
任何東西在他身上都黯然失色。
完全叫人注意不起來那簪子,因為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他精致無瑕的臉上。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圓月樓那些仿造花魁特意凹出來的人設姿態,一旦見了客人,第二日便撐不住。
連花魁的一絲神韻都無法完全領會。
這還是沒勾人的效果。
餘祈用力眨了眨眼。
咬唇看了眼寫下的這些香料斤兩,隻覺得像是天書一樣。
好複雜。
看累了。
術業有專攻。
這不是她的強項,餘祈果斷放棄。
有錢了,她總能請得起高人製香。
“多謝淮竹公子。”餘祈看向旁邊安靜的美人,將紙張收回,“我能請人製香送你嗎?”
送香的時候,她應該也能蹭一個。
不過她都是花魁的客人了。
花魁真的不可以製香的時候連帶著給她一點嗎?
她對花魁極好,兩人現在能勉強算是朋友,怎麼連香料的邊角料都混不上?
做客人。
好像沒她這麼窩囊的。
餘祈開始陷入自我懷疑。
她周身的氣氛都變得低迷。
“淮竹本身就會些製香,餘姑娘不必如此。”美人的嗓音有些淡。
似乎從對方開始直言為了香料的時候。
他的情緒就開始產生了細微的波動。
但他向來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餘祈很難發現對方情緒下落。
她還心心念念著香料。
“好吧。”
餘祈隻能接受現實,稍顯遺憾地將香囊係在腰間,突然想起來什麼,“淮竹公子,這個我帶出去見人可以嗎?”
“無礙的。”
美人嗓音實在平靜,沒有泄露一絲一毫的真實情緒。
餘祈捏著係帶。
有些懊惱。
她真是後知後覺。
接下東西這麼久,係好香囊帶子後才想起來這檔子事。
香囊是代表情愛的物件,她就這麼收了下來,確實是不太妥當的做法。
可餘祈怎麼看。
都不覺得花魁對她會有彆的想法。
興許是為了籠絡客人的心,才有這般的舉動。
傳聞說花魁清冷,不屑與人接觸,隻有賞銀夠了,對方才會勉為其難地說上兩句。
可如今真正的接觸下來,餘祈倒覺得對方沒有那麼的冷淡疏離。
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說話。
還會回贈禮物。
隻是因為她提了一句,對方就記下來了。
戴著花魁給的香囊在外,或許傳聞會說淮竹對她鐘意之類的話。
雖然她是不在意。
但實在擔心對方好感值變負數。
至少在找到下一個目標人物之前,得先保證淮竹對她的好感值不要跌太多。
這有關她的性命。
需要慎重考慮。
餘祈收拾完桌上的一片狼藉,就打發銜玉將東西給收走,然後又叫了水。
沒等太久。
在隔間。
她踩入水中,洗乾淨身上混著的一些香料粉末的味道。
餘祈邊玩水邊想事情。
等生命值穩定在八十,她就得著手完成原主的心願。
現在可以梳理下原主之前的記憶。
畢竟是彆人的一生。
與她自己的記憶交織在一起,餘祈有時候會恍惚一陣子。
不過仔細些,她也能分得清楚。
原主淹死在水井。
是被那兩人眼睜睜看著氣息全無的。
他們甚至還扔下去幾塊厚重的石頭,確認了底下的人沒有聲音,最後將井口封死。
除了那私奔的男子,是原主在節後偶然遇見的。另一個女子,麵容出乎意料。
是原主的表親妹妹。
這就不像是單純的為了財。
或許是早有預謀。
餘祈收回念頭。
現在她在蘭城招搖,不是沒有人和她攀談。
他們麵上和善,其實明裡暗裡都在打聽她,就是想看看她好不好招惹。
她自然全擋了回去。
但紙老虎終究一戳就破,她可不想像案板上的魚一樣任人宰割。
總的來說,她在優勢。
想清楚明日要做的事情,餘祈心裡輕鬆了些,泡在浴池裡都起來些睡意。
卻不想門被敲響。
餘祈:?
銜玉不是在外麵守著嗎?
知不知道一個人在洗香香的時候是非常脆弱的?
“小姐,淮竹公子說要進來。”
餘祈默默往池底沉了沉,好在是花瓣浴,看不清楚底下是什麼景象。
她在想什麼啊。
肯定不能把人放進來。
誰都不行。
花魁也不行!
“不準進來。”少女清脆果斷的聲音從門裡傳出來,完全不是平日裡溫和的語調。
銜玉麵色露出為難。
但屋外的美人並未惱怒,隻是壓低著嗓音與銜玉說著話。
餘祈莫名心裡沒底,有些慌亂。
此刻她完全沒想起來之前與銜玉有說過,她們真正的主家是淮竹,什麼事都要以淮竹優先。
結果可想而知。
門被推開。
餘祈的瞳孔不可避免地震了震,一時之間沒料想到淮竹會真的進來。
不過,淮竹進來是要做什麼?
門被銜玉迅速關上。
餘祈隻能抬手捂在鎖骨處,將身子往下壓了壓,整個人都想全部縮進水裡。
但想著這裡是女尊世界,餘祈方才寬慰了些,抬起眸子,不解地看向美人。
“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不能等她洗完再說嗎?
真是傷腦筋。
少女烏黑的發絲垂著水麵,已經被浸濕,麵上都有晶瑩的水珠滑落。
眼眸像是溫著一彎清月的光亮。
雖然有被打攪的不喜,但終歸還是沒有朝人發泄怒火的跡象。
淮竹垂著眸子,沒有與人對視。
墨發如瀑,美人修長挺拔的雙腿隱在長條的綢緞後,身姿頎長,麵頰像是覆著浴池裡飄散的水霧一般,有些朦朧。
他停在了門口沒有過來。
“想問餘姑娘,是喜歡淮竹什麼?”
嗓音隔著水霧,被染上幾分軟意。
傳入餘祈耳中,這種話語宛如清潤的公子貼近臉側說的體己話一般。
問題裡,好像沒有不喜歡這個選項。
餘祈覺得答題有些難。
是讓她想場外求助的程度。
索性自暴自棄。
“因為……好看。”
是比較敷衍的答案。
餘祈剛解決這個問題,看向不遠處的不敢抬頭的淮竹,忍不住眯了下眸。
對方的耳垂微紅,不知是被水意熏染,還是他自己心底情緒翻湧了出來。
眉眼看起來有些緊張之意。
似乎闖入浴池,對方才是最煎熬的那個。
餘祈頓時來了興致。
“你進來,就為了問這個?”她隨意用手劃拉了幾下水,澆落在脖頸上。
弄出來聲響。
美人的睫毛無措地顫動,像是對這種情況很為難,但又強撐著沒走。
一貫清冷的形象都被霧氣衝散了些。
餘祈不知道說什麼好。
原本她是有些生氣對方隨意的闖入,但瞧著對方這副小表情她又無法自拔的想要多欣賞下。
啊。
她這糟糕的愛好。
美人指尖按住袖口,垂著視線與她說話,“是淮竹冒犯了姑娘。”
“香囊一事,想問問姑娘是不是明白我的心意,這才心急了些,闖了進來。”
餘祈聽得茫然。
所以,美人這意思是喜歡她?
看著不像。
她們認識的時間這麼短暫,說什麼心意之類的話難免不讓人覺得草率。
“我現在知道了。”
索性就應了下來。
大約是對方挽留客人的手段。
她想得明白,倒也沒生出來自作多情的念頭,瞧著對方快要羞澀得呼吸不過來。
嗓音不免帶著些笑意,“淮竹要過來一起洗嗎?”
對方幾乎是落荒而逃。
這就受不了了?
小花魁未免也太好欺負了,餘祈生出想把人帶回家養著的心思。
沒等思維發散,她立刻掐了下自己的臉。
確認了下腦子還是清醒著的。
可不能戀愛腦。
原主就是戀愛腦跟著人私奔,才落得那樣的下場。
淮竹的心思她能瞧出來一些。
但不會覺得美人心機深沉。
小花魁,為了自己未來的一輩子,在仔細認真地考慮,想來是對生活有希冀的。
這份算計,沒有害人。
小花魁算不得什麼很壞的人。
明明還沒有戀愛。
餘祈的心都開始給小花魁說好話了。
她無奈地歎氣,摒棄掉自己奇奇怪怪的念頭,指尖穿過發絲,仔細認真地洗乾淨。
對花魁惦記的人,可多了。
餘祈倒也不會簡單地認為她那些好處就能博得花魁的心。
她從池中起身出來,換好衣裳。
出了門。
銜玉顯然還在思考把人放了進去,會不會被罰。此刻見餘祈出來,連忙請罪。
餘祈倒也不至於為難銜玉。
“是我說的,以他說的話為準,你沒做錯。”她嗓音低了些,“他周圍安全嗎?”
銜玉搖頭,“公子身邊,無人會武。”
“那就讓泊梨安排,要兩個。”餘祈頓了下,想起來在女尊世界的顧慮,“最好都是男子。”
守著花魁,彆讓人出了差錯。
她可不想見到受委屈的小花魁。
交代完事情,她便轉身回了廂房,軟榻上的花魁抱著琴,就算是聽見門口的動靜。
也沒有抬頭來看。
餘祈感覺淮竹很喜歡這琴。
就連初見的那一麵,淮竹也是琴不離身,似乎琴與他有著血脈親緣一般。
走到哪帶到哪。
完全沒有顧及彆的。
“淮竹要撫琴?”
似乎是見過小花魁方才窘迫的模樣,餘祈忍不住想要再見到紅著耳垂的清冷美人。
但她還是壓下這份怪異的心思。
隻是對小花魁的稱呼親昵了些。
不再公子公子地喊了。
怪生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