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吹頭發的時候,鬱雪青自己調理好了。
不就是說了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嗎,無所謂。
反正前一晚他都打破原則和陳景瑞睡一間房了,這趟旅途他們如果能更進一步的話好像也不錯。
而且他什麼性格陳景瑞肯定也清楚,與其藏著掖著不如大膽一點表達自己。
對沒錯,打直球。
因此在陳景瑞洗完澡出來,鬱雪青看到他濕漉漉的頭發的時候,說:“需要我幫你吹頭發嗎?”
“……”
陳景瑞沒理他,抱著自己的東西回去了。
三句話,讓旅行居家必備神器為我沉默一小時。
啊,那待會兒還能去看星星嗎?
鬱雪青陷入沉思。
片刻後又有人敲了敲門,他去開門,看到一個小姑娘站在端著一個托盤站在門外。
“你好,這是雪姐讓我給你端上來的晚飯。”
鬱雪青接過托盤,鬆鼠鱖魚,地三鮮,還有一道手撕雞一碗玉米排骨湯以及一大碗米飯。
這三菜一湯份量很足,生怕他們吃不飽。
他指指旁邊陳景瑞的房間:“他的也是這些嗎?”
小姑娘點點頭:“都是一樣的。”
“辛苦了。”鬱雪青笑笑。
“不辛苦,沒關係。”她也笑笑,“等吃好後把托盤放在門外就好了,我晚一點會上來收的。”
說完她轉身端起旁邊的另一個托盤敲旁邊的門。
鬱雪青關門,在門後聽著陳景瑞和那個小姑娘交談的聲音。確認那個小姑娘離開之後,他又拉開門出去。
他敲敲門,幾秒後門開了。
見是他陳景瑞愣了一下,問:“怎麼了?”
鬱雪青鑽進他的房間:“想和你一起吃飯。”
“……”
他進屋後左右看了看,發現這個房間的布局和裝修裝潢跟他那間差不多。
做好了打直球的準備,鬱雪青感覺他幾乎無敵了。
他將自己的飯菜放到陳景瑞的飯菜旁邊,問出了他不久前剛想到的問題:“待會兒還一起去看星星嗎?”
陳景瑞嗯一聲,在他旁邊坐下。
很好,看來他也調理好了,已經不尷尬了。
“山上夜裡應該比較冷,你多穿點。”
這是陳景瑞說的。
很好,他也決定打直球了嗎?
鬱雪青看了眼他半乾不乾的頭發,說:“該多穿點的是你吧?你頭發都沒乾。”
聞言陳景瑞摸了摸自己的頭:“剛吹到一半。”
說完他便起身準備繼續去浴室吹頭發,鬱雪青又問一遍:“需要我幫你吹嗎?”
“不用,你吃飯吧,我馬上就好。”
被明確拒絕了。
鬱雪青夾了塊鬆鼠鱖魚送進嘴裡,外脆裡嫩酸甜可口,他莫名想起之前陳景瑞給他做過的糖醋排骨,也是這樣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在有些嘈雜的吹風機聲音裡說:“這個魚和你做的糖醋排骨味道好像,你什麼時候再做一次糖醋排骨給我?”
浴室裡的人兩秒後回答道:“等回去吧。”
鬱雪青沒聽清:“什麼?”
吹風機的聲音停下,陳景瑞說:“等回去了做。”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鬱雪青問。
陳景瑞從浴室裡探出頭看著他:“你不是說想吃糖醋排骨嗎?”
鬱雪青看著他,兩秒後笑起來:“你聽力原來也這麼好?”
他剛才用平時的正常音量說的,陳景瑞聽清了。
但陳景瑞用正常音量說話他就沒聽清。
又是片刻的沉默,兩秒後陳景瑞默默將頭縮回去,打開吹風機繼續吹頭發。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鬱雪青那句說他聽力好的話,那大概率不是聽力好不好的原因。
那另一個原因,就是對方一直在關注他有沒有說話。
鬱雪青真的感覺自己無敵了。
原來逗人玩這麼有意思,他要逗一輩子。
片刻後陳景瑞吹乾頭發出來了,他坐到鬱雪青旁邊開始吃飯,鬱雪青看他一眼,剛要開口就被搶先。
“好好吃飯。”
陳景瑞這話相當於變相讓他閉嘴,鬱雪青有些忍俊不禁:“可是之前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你都……”
他的話又被陳景瑞打斷:“菜快涼了。”
“……”
好吧,話現在可以不說,但飯必須現在吃。
吃過飯後鬱雪青回去換衣服,和江雪打了個招呼就帶陳景瑞一起上山了。
他打著手電筒走在前麵,最後停在一棵楊樹底下。
鬱雪青摸摸粗糙的樹皮:“我之前就是在這和那個小牧羊人聊了一下午,算算時間他今年應該初中了。”
“他應該快放寒假了,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再見到他。”
鬱雪青靠到樹上,關掉了手電筒。
他抬頭望向夜空,問:“雙魚座在哪?”
陳景瑞抬頭看了幾秒,片刻後他指指某處:“那裡。”
鬱雪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沒找到。
幾秒後他說:“我好像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星座。”
陳景瑞看他一眼,說:“處女座。”
鬱雪青長長地哦一聲:“什麼時候生日?”
“9月17。”
“9月17?”鬱雪青頓了一下,“你和我朋友他女兒的生日就差三天啊,她14。”
他突然想起什麼:“你過生日的時候怎麼沒叫我?”
陳景瑞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我不過生日。”
他手裡的手電筒也關了,兩人站在楊樹底下,一個吊兒郎當靠在樹上,一個規規矩矩立在旁邊。
鄉下的月光總是格外的亮,銀白月暉為陳景瑞周身鍍了層銀,鬱雪青看著他,莫名感覺是他本人在發光。
鬱雪青此刻終於察覺到那股違和感是從何而來了。
作為一個還沒出社會的學生,陳景瑞廚藝好,稍微懂一點修熱水器,甚至還知道發燒藥具體的生效時間。
他可以在跨年夜這種日子整晚不回家,還很輕鬆地就被約出來一起到了這麼遠這麼偏的地方,問他怎麼說服的爸媽他隻說自己已經成年了。
鬱雪青覺得這些事情放到他身上的話會很合理,畢竟他很早就獨立出來,成年後一直一個人生活。
可陳景瑞不是一個人,他爸媽都在,不去學校的時候他會回家和他爸媽住在一起。
但比起鬱雪青,陳景瑞才更像那個早早獨立的人。
至於背後的原因,鬱雪青不敢再想了。
他安靜了幾秒,看著星空問:“處女座長什麼樣?在哪?”他將手機遞給陳景瑞,“你拍了給我畫一下。”
陳景瑞接過手機,抬頭盯著夜空看了片刻,隨即舉起手機,對著某處哢嚓拍下一張照片。
他像上次那樣,畫出處女座的輪廓後將手機還了回去,隨即貼心地指指天空:“那裡。”
鬱雪青也像上次那樣,看看照片又看看夜空,反複幾次後找到了處女座。他笑著說:“你果然會魔法。”
他拍拍陳景瑞的肩膀:“我封你為大魔法師,以後我想看星星了你可得隨叫隨到啊。”
聞言陳景瑞抿了抿嘴:“我儘量。”
鬱雪青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兩人都保持著沉默,良久後他問:“你開心嗎?”
“嗯?”像是沒想到他為什麼突然要這麼問,陳景瑞頓了一下,道,“開心。”
“開心那你笑一笑啊。”鬱雪青朝他伸出手。
陳景瑞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鬱雪青的手就摸到了他的臉上,他的嘴角手動上揚。
他有些沉默,一把握住鬱雪青的手腕。
惡作劇被當場抓包後鬱雪青忍不住笑起來,他低頭笑著,笑得忘記了掙脫,依舊被陳景瑞抓著手腕。
陳景瑞似乎也沒打算放開他,他兩隻手都被鉗住,臉頰兩側的眼鏡鏈都在隨著他的動作晃,細細的鏈子反射著銀白冷暉,一動一動的,像是綴滿了星。
星空或許並不無聊,但有人比它們有意思。
-
第二天鬱雪青是被來自隔壁的交談聲吵醒的。
他困頓地睜開眼睛,聽到隔壁一道熟悉的聲音說什麼熱水器不出水。
他花幾秒清醒了一下腦子,想來應該是江雪給陳景瑞找的修熱水器的師傅來了。
片刻後聲音小了很多,他們轉移陣地去浴室了。
鬱雪青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在腦子裡思考今天有沒有什麼計劃。
好像沒有?
繼續睡覺。
在即將又睡著以前,他突然想起那所小學。
對了,要去看看那所小學。
剛洗漱完就有人送早飯上來,鬱雪青在心裡感歎,和老板搞好關係可真不錯,吃飯都有人送上門來。
吃完早飯後他穿好衣服去敲隔壁的門,片刻後門從裡麵被人打開,鬱雪青問道:“熱水器修好了嗎?”
陳景瑞點點頭,側身讓他進來。
“那是什麼問題啊,是進水口堵了嗎?”
“是。”陳景瑞關上門。
鬱雪青見他早飯還沒動,厚著臉皮拿起一個奶黃包咬了一口,繼續誇:“你好厲害,果然居家旅行必備。”
他咽下嘴裡的包子,對陳景瑞發出邀約:“我們待會出去在村裡逛逛吧?”
陳景瑞點頭:“去哪逛?”
“就隨便逛逛,走到哪算哪。”鬱雪青又咬了一口包子,繼續說,“聽雪姐說我前幾年剛走沒多久就有人匿名資助村裡建了所小學,我們去那個學校看看?”
“可以。”陳景瑞頓了一下,指指桌上的杯子,“那是豆漿不是牛奶,你可以喝。”
鬱雪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我不喝,我來找你之前吃過了。”
他晃晃手裡半個奶黃包:“純屬嘴饞。”
等陳景瑞吃了點東西後兩人就上路了,一路打聽一路走,最後停在一所看起來稍微有些簡陋的學校門前。
學校裡麵空蕩蕩的,鬱雪青扒著那扇大鐵門往裡麵瞅,道:“他們好像放假了。”
他轉頭看陳景瑞:“小學生什麼時候放寒假?”
陳景瑞搖搖頭:“畢業太久了,忘了。”
鬱雪青笑了一下,轉頭繼續扒著鐵門往裡麵瞧。
雖說沒有鬱雪青想象中好,但也沒那麼差。
至少操場是有的,還鋪了草地,也有籃球框。大鐵門邊上像是門衛室,但從窗戶看進去能看到裡麵陳列的各種商品,都是些小學生會感興趣的小玩意兒。
看來應該是門衛大爺開展的小賣部副業。
“喂,你們是什麼人?”
身後猝不及防響起的聲音嚇了鬱雪青一跳,他回頭,看到一個老人提著一兜子菜站在他們身後。
老人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人,這兩個人看起來非富即貴,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出現在他們荊山村的人。
但他們其中一位此刻正扒著鐵門往裡瞅,和那種深諳逃課之道的高年級學生一個死德性。
鬱雪青鬆開鐵門,對老人說:“您好,我們是來旅遊的。”
老人哼一聲:“旅遊旅這來了?你扒鐵門想乾嘛?”
“啊……我就看看。”鬱雪青有些尷尬,他立馬轉移話題,“您是這所小學的保安嗎?”
老人不理他,自顧自拿鑰匙開門。
正當鬱雪青以為他們可以進去看看的時候,那老人又把他們兩個鎖在了外麵。
“……”
鬱雪青和陳景瑞無言對視一眼。
好像被當成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