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雪青打開了話匣子,跟在陳景瑞屁股後麵一直說著話,說到最後陳景瑞都忍不住給他倒了杯水。
他邊喝水邊說話,片刻後家門再度被人敲響。
鬱雪青放下杯子出去開門,看到門外的人是殷潭。
“你怎麼來了?”他問。
殷潭挑眉:“怎麼?不歡迎我?”說著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鬱雪青,“還穿著睡衣,你這是剛醒?”
“對,剛起沒多久。”
鬱雪青側身給他讓路,殷潭聽到抽油煙機的動靜,道:“你在做飯?”說完他往廚房裡看了一眼愣住了。
廚房裡的人身形修長,鬱雪青那件買回家當吉祥物的圍裙在他腰後係成一隻蝴蝶結,更襯得他肩寬腰細。
那人聽到聲音轉過頭,看起來年紀不大氣質卻內斂沉穩。他那雙漆黑的眼中沒什麼情緒,不鹹不淡地朝殷潭點了點頭就算是打招呼,殷潭有些尷尬,回以微笑。
“這個是我經紀人,叫殷潭。”說完鬱雪青轉頭看向殷潭,繼續道,“這是我朋友,陳景瑞。”
殷潭機械地走到沙發邊上坐下,鬱雪青坐到他旁邊指指他手裡的東西:“這是什麼?”
“哦……”殷潭打開袋子,“是我在北安買的一些特產,我們吃不完,我老婆要我給你送點過來。”
鬱雪青接過袋子看了一眼,從裡麵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小羊玩偶:“這個也要給我吃嗎?”
他捏捏小羊的肚子,小羊嘰的一聲叫了一下。
殷潭翻了個白眼:“你侄女非要送給你,她說你孤家寡人太可憐了,要這隻小羊來陪著你。”
看到他的表情鬱雪青挑了挑眉:“小露露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見你啊?”他聳聳肩,“這爹當的真失敗。”
殷潭瞪他一眼,突然注意到什麼,他一把把鬱雪青從沙發上拽起來,拉著他的胳膊走進畫室。
“乾什麼,打我啊?”
殷潭砰的一下關上門,一臉嚴肅地走過來雙手搭在鬱雪青肩膀上。鬱雪青疑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我知道。”殷潭開口了,“你長這麼大還從沒談過戀愛,一定很辛苦。”
“?”
“我不會對你有什麼偏見,但是……”
殷潭抬頭看他,眼中是說不出的正義。
他繼續道,“但是他怎麼看都還在上學吧?你再饑渴也不能對學生下手啊!”
鬱雪青懵了,他花了幾秒鐘時間思考了一下殷潭的話是什麼意思,隨即一把打開他的手:“你他媽神經病吧殷潭!誰饑渴到對學生下手了?”
殷潭抬手指著鬱雪青的頭:“你頭發炸成這個吊樣子不就是剛起床嗎?!剛起床人家就在給你做飯,那你們昨晚不就是一起過夜了嗎?!”說完他又指向鬱雪青的脖子,欲言又止,“你他媽真是畜生……”
聽到他前麵的話鬱雪青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頭發,見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鬱雪青也愣了一下,他伸手往脖子上一摸,發現是昨晚出去接電話時蚊子咬的包。
鬱雪青惱了:“傻逼,這他媽蚊子包!”
“蚊、蚊子包……”殷潭沉默兩秒,“那為什麼你剛起床他就已經在給你做飯了?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
鬱雪青張張嘴想解釋,但發現這事說來話長。
他遲疑了幾秒,精煉語言:“前段時間台風他把我外賣送丟了,他淋雨發燒在我家睡了一晚,說要請我吃飯賠罪但是他今天了才有空,可我今天不想出門。”
他頓了頓:“所以我讓他來做頓飯抵了,你齷齪死了。”
殷潭的表情凝固一瞬:“送外賣……你把他包了?”
“……”
他一副看不爭氣兒子的表情看著鬱雪青,失望道:“怪不得我看他好像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原來是你強迫他做的。”他重重歎口氣,“你變了,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鬱雪青了。”
“……”
“你是有錢沒錯,但也彆學人玩包養那套啊,靠金錢建立起來的關係不牢固。”殷潭語重心長地說,“聽哥一句勸,要麼和他斷了要麼給人家一個名分,咱倆關係好我可以當不知道,但要被彆人發現你包……”
鬱雪青一直在深呼吸試圖壓下怒氣,但他壓不住。
“我包你二大爺,我都說是朋友朋友了,我跟你什麼關係我跟他就什麼關係!”鬱雪青打斷殷潭的話,擰開畫室門連打帶踹地把他趕出去,邊打邊罵道,“看見你我就煩,滾滾滾趕緊給我滾!”
“居然還說是朋友,你無恥啊鬱雪青!”殷潭邊往外走邊罵他,“你他媽不要臉!沒有道德!你畜生!”
“你再敢說一句我殺了你!”鬱雪青打開家門把殷潭推出去,繼續道,“這輩子不要再來往了,滾!”
說完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另一位當事人認真做飯,在廚房裡問:“怎麼了?”
“跟你沒關係,做你的飯。”
見他語氣不佳,陳景瑞也沒再多問。
鬱雪青十分煩躁,他揉了把莫名發燙的臉去陽台點了根煙,但他這段時間沒抽過,第一口就被嗆到了。
雖然鬱雪青私底下煙酒都來,但都沒癮,偶爾一次就算是生活的點綴。
而他現在本來就煩,抽根煙還被嗆到了,更煩了。
他咳得七葷八素,好久之後才緩過來,他掐滅了那根煙丟到地上踩了好幾腳,重新點了一根。
他抽著煙思考剛才殷潭的話,突然反應過來大清早剛起床就叫人來自己家裡做飯好像是不太合適。
那個蚊子還好巧不巧在他脖子上叮了一口,也不怪殷潭會誤會,可他們兩個男的能有什麼?他是單了很多年沒錯,但這也不能代表他彎了吧?
再說了陳景瑞明明已經成年了啊,殷潭那番話說的鬱雪青都要以為他在搞未成年了。
不對不對,誰搞陳景瑞了?
鬱雪青越想越煩,摁滅手裡的煙蒂後點了第二根,剛吸了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彆抽了”。
他頭也不回:“少管我。”
陳景瑞看著他的背影一陣沉默,剛才都咳成那樣了還要繼續抽,這是多大癮?
他把手裡的盤子放到餐桌上,繼續道:“吃飯了。”
聽到這話鬱雪青終於舍得回頭看他了,他這才發現鬱雪青臉很紅,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煙嗆到咳的。
兩人對視兩秒,鬱雪青彆彆扭扭地轉移了目光。
“……抽完這根。”他語氣終於緩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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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一起開始吃飯,原本鬱雪青因為不久前殷潭的話莫名有些不敢看陳景瑞的眼睛,但吃到一半他還是忍不住嘰裡咕嚕說了起來。
而陳景瑞似乎將食不言寢不語這幾個字刻進了腦子裡,期間隻安靜地聽著鬱雪青說話,偶爾應一聲。
第三次說了一堆隻得到一個敷衍的嗯之後,鬱雪青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煩?”
聞言陳景瑞頓了頓,看著他搖搖頭:“沒有。”
“真不是我話癆,主要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一個人住,都沒人和我說話。”鬱雪青扒了口飯,“我天天在家畫畫也沒什麼社交,嚴格來說我的朋友就一個你和剛才來的那個殷潭,但是他女兒都三歲了。”
他頓了頓:“再有倆月就四歲了,她快生日了。所以雖然我們同歲,但我們還是有代溝,你能明白嗎?”
陳景瑞點點頭。
鬱雪青靜了兩秒:“不對,三歲一代溝,那我跟你差四歲也有代溝啊。”他停止咀嚼陷入了沉思,“難道我就沒有真正同齡的朋友嗎?”
他對於這個問題的思考隻持續了片刻,幾秒後鬱雪青夾了塊雞肉,他想起前幾年他去鄉下找靈感在農家樂裡被一隻母雞追著滿院啄的事,又開始講給陳景瑞聽。
“不就是拿了它一個蛋嗎,至於嗎?”鬱雪青有些鬱悶地嚼著雞肉,“明明彆人也拿了,偏偏隻啄我。”
咽下那口雞肉後鬱雪青突然感覺缺點什麼,他看了眼滿桌子的菜,起身去廚房拿了罐冰鎮啤酒。
他剛想問陳景瑞要不要喝點什麼的時候,發現他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原來你會笑啊?”他拿著酒倚在門框上,“家裡除了水隻有你上次買的牛奶,你喝什麼?”
陳景瑞斂起笑意轉頭看他:“喝酒吧。”
鬱雪青沉默兩秒:“你昨晚罵沒挨夠是不是?”
聞言陳景瑞垂下眼睫:“我沒挨罵。”
“我沒罵你嗎?”鬱雪青轉身去拿了瓶牛奶,“菜就少喝,今天我可不想送你回家,到時候你吐完再往路邊一蹲可沒人拽你起來了。”
他將牛奶放到陳景瑞麵前,給自己倒了杯酒。
陳景瑞盯著那瓶牛奶看了幾秒,道:“不是你說要我練練酒量嗎?”
鬱雪青喝了口酒,聞言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是你說練酒量這種損害自身健康的行為很傻嗎?”
這下陳景瑞不說話了,他抿了抿唇,繼續吃飯。
“你不太對勁兒。”鬱雪青放下酒杯看著他,“昨晚我送你回家之後發生什麼了嗎?”
陳景瑞搖搖頭沒有說話。
鬱雪青看他幾秒,見他不願意說也沒再過問。
他收回視線晃晃杯子,道:“酒量大小是天生的,練不出來,經常喝隻能提高身體對酒精的耐受度。”
他頓了頓,繼續說,“但你對酒精的耐受度好像挺差的吧,昨晚才喝那麼點兒就不行了,非要喝的話難受的可是你自己。”
陳景瑞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鬱雪青沉默地盯著他看了兩秒,片刻後他輕歎一聲站起來:“我去給你拿杯子,隻能喝一杯。”
鬱雪青去給他拿了個最小的杯子,他喝完之後反應還是變慢了。見他這樣鬱雪青笑個不停,揶揄道:“我的桌子都跟了我好多年了,你可彆千萬強吻它啊。”
陳景瑞不答,很久後才道:“我胃疼,有藥嗎?”
聞言鬱雪青愣了愣,原來他反應變慢不是喝醉了。
他皺了下眉:“你這才喝了一小杯怎麼就……”
鬱雪青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他想起陳景瑞剛才把吃飯的速度放得很慢以及話比以往還要少很多的樣子,於是問:“你是不是本來就不舒服?”
陳景瑞靜了片刻,點點頭。
見狀鬱雪青沉默兩秒:“……我真是服了你了,胃還沒好就喝,人菜癮大的酒鬼。”
他站起來,“你等著,我去看看。”
他邊找藥邊道:“你是不是從昨晚一直難受到現在了?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頭天晚上喝完酒第二天就跟沒事人似的,你昨晚在家不舒服就不知道吃藥嗎?”
“沒有藥,我現在給你買吧。”鬱雪青倒了杯熱水放到他麵前,“先喝點熱水暖暖。”
說完他轉身去拿手機,走了兩步又頓住。
他轉頭:“你是要被疼哭了嗎?”
陳景瑞喝了口水,再開口依舊是平靜的語氣:“是有點兒疼,但還不至於哭。”
鬱雪青的視線不自覺落在陳景瑞臉上,他的表情確實沒什麼異樣,語氣也很正常,甚至眼神都很清明。
但除了很難受要被疼哭了以外,鬱雪青想不到他眼角微微發紅的原因是什麼。
就這樣盯著看了幾秒後,陳景瑞掀起眼皮和他對上目光,鬱雪青一愣,馬上收回視線轉身去拿手機。
鬱雪青在外賣軟件上買了藥,不出半個小時外賣員就將藥送了過來,他隨口道:“比你專業。”
聞言陳景瑞沉默兩秒:“抱歉。”
鬱雪青被他逗笑:“怎麼還道歉呢?都快過去倆星期了吧。”說完他又喝了口酒,“還有胃口嗎?”
陳景瑞搖搖頭:“你吃吧,我不吃了。”
鬱雪青重新拿起筷子:“那行,你要實在難受的話去臥室躺會兒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