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硯白(1 / 1)

國子監留級生 墨西柯 8546 字 2024-04-29

翌日,俞漸離早早便收拾穩妥。

推開窗,天色尚且未明,昏暗延伸至林間,晨間清風徐來,帶來一陣草木清香。

俞漸離看著身上嶄新的學子服裝不禁唏噓,他竟然可以在書中堅持走到這一步。

不過對於他這個曾經的絕症少年來說,這已經是多出來的日子了。他的心態極其樂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享受當下,儘情快樂即可。

所以這注定不太平的國子監時光,他也要竭儘可能地平穩度過。

按理來說,原主俞漸離並不是初到國子監,對這裡也應該熟悉才對。

想來明知言也覺得他不需要旁人指引,便可以尋到自己的支堂。

可惜,這個炮灰紙片人並沒有記憶能讓俞漸離繼承,他隻能靠自己。

他不想被明知言看出他沒來過這裡的破綻,於是決定自己早早地探索一番。

周晉朝規定,國子監內分為國子學、太學、四門學。

國子學乃是三品以上官員的子孫,也就是蔭監,都是一群“官二代”,個個家世背景極好。

這裡也是他首先要確認位置的正堂,他最好以後都離這裡遠遠的,免得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曾經的俞漸離在太學,那裡都是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孫。

四門學則是七品以上官員的子孫以及一部分庶人,這一次,俞漸離進入的是四門學。

說起來,他算是降了一個等級,在眾多學子看來乃是奇恥大辱,好在俞漸離不在意。

他能在穿書兩年內成為貢監已經十分不易,他甚至覺得自己非常優秀,好幾次暗暗自喜。

他打開號房門,便看到有兩個人的身影朝院落外走去。

他下意識停住腳步,將房門虛掩著,等待那兩人離開再出去。

這一眼看得匆忙,他隻覺得為首的那人身材出奇的高大,瞧著發帶的顏色應該是蔭監。

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回想,自己隔壁住著的會是誰?

身材如此高大的紈絝子弟,性子衝動會惹是生非,還給了他一個單獨的院落,比他起得還早……

俞漸離越想越心驚。

他的腦海裡逐漸浮現出一個名字來:紀硯白。

紀硯白在書中屬於周晉的武力值擔當,相當於《說唐》裡李元霸一樣的存在。

此人武術天分極高,可以稱之為骨骼驚奇,放在仙俠裡都是天生神骨,有著傳奇異靈根的天之驕子,一個不小心就腳踢高階修者,下山都能撿個神器。

可惜紀硯白雖強,卻也是英年早逝。

他本是國公府的嫡子,還是皇後的親弟弟,在書中眾人皆稱呼他一句“小國舅爺”。

有天賦,家世背景也是頂尖的,可惜他“腦子不太靈光”,性格還極為乖張。

討厭紀硯白這個角色的讀者質疑過他有超雄綜合征。

其實按照書中一些細節去仔細琢磨,俞漸離覺得,紀硯白是有著躁鬱症。

他精力充沛,睡眠卻少,容易被激怒,也因為注意力很難集中,導致他的文化課極差。

後期他被反派暗算,性情越發暴戾,竟然發狂衝入皇城,成了“七巧事變”中謀反的主力軍。

他一人之力可敵千軍萬馬,最後還是明知言和他家的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犧牲了上百培養多年的精銳,加上皇城眾多侍衛,還有幾位大將才製服了他。

俞漸離仍記得紀硯白的死法:車裂之刑。

紀硯白戲份同樣不多,不過好在活到了大結局。

不是純正反派,倒像是一顆重要的棋子,卻是最大的BOSS。

俞漸離想起來,紀硯白的確進入過國子監一段時間。

這個時期,紀硯白的情緒已經開始不穩定了。

他的家中人覺得他總在沙場,染上了太多殺氣,應該換一個環境沉澱一番性子。

於是他們強行讓紀硯白回到京內,安排來了國子監,也不指望他能學到些什麼,能耳熏目染地多認識幾個字,學學讀書人的沉穩性子就行。

可惜不久後紀硯白就因為惹了大禍,又離開了國子監。

想到這裡,俞漸離的呼吸都開始發緊。

他之後不僅僅要遠離國子學,還要遠離隔壁號房,紀硯白隨便一拳都能讓他提前殺青。

他如今的小心翼翼,也都是為了明知言之後少些立敵。

紀硯白可不好招惹,國公府也是滿門忠烈。

*

俞漸離尋到四門學院落門口時,天際的蔚藍逐漸被暗紅侵襲,頃刻間紅暈萬裡開。

這段時間他已經繞著國子監大致走了一圈,熟悉了這裡的環境。

他穿書前便對建築感興趣,還很有天賦,一些地方他隻要走過一遍,腦海中就會出現這裡的立體地圖,甚至可以憑借記憶畫出來,做到沒有差錯。

此時四門學院落門口站著不少監生,看發帶的顏色有些還是太學的。

俞漸離不解,還當是有什麼事情要在此集合,便小心翼翼地站在了人群最後麵。

那些人的議論還在繼續:“還沒來嗎?”

“明知言倒是在這裡等了許久了。”

“聽說這個三進國子監的人乃是明知言的舊識,他們當年在太學時便形影不離,可惜啊……那人品行不端,明明和明知言一起回到國子監,卻鬨出了岔子,才再次被趕出了國子監。”

“說是品行不端,有傷風化?”

“這是自然,不然怎會被人嘲笑了那麼久,副山長都護不住,甚至不許旁人再提。”

“能和明知言來往甚密的,又能是什麼好人?”

“嘖嘖,國子監怎能允許這種人再次進入?也不怕傳出去被人笑話?”

“說不定又是用了什麼歪門邪道。”

俞漸離非常不巧地聽到了這些人議論自己,表情略顯尷尬。

倒不是自己多有名,能引得這麼多人來圍觀他,這些人大部分是為明知言而來。

明知言一直有些才華,曾經得到過太子賞識,卻被明知言委婉拒絕,並且保持了距離,顯然是不想輕易歸於太子黨羽。

這舉動引來了崇文館的學子來國子監太學討教,還真的與明知言相談甚歡。

明知言被人誇讚時,難得露出了溫柔的神情,說道:“我的才學不如我摯友的一絲一毫。”

那人自然追問:“不知摯友是哪位?”

明知言回答:“俞家,俞漸離。”

俞漸離的名號就這樣被宣揚了出去。

明知言得太子賞識,雖然沒有追隨太子,但也仿佛被蓋了章。

國子監本就是黨羽初聚之地,有些人看不慣明知言的孤傲,覺得他不識抬舉。有些人則是其他黨羽,明知言隻要不入崇文館,就是沒有人保護的。

更多的,則是太子的默許,想將明知言逼入絕境,不得不到他的身邊。

被針對得多了,加上明知言性格確實不怎麼樣,導致他樹敵眾多,連累得俞漸離也被針對了。

俞漸離本想悄悄地繞開他們,沒承想還是逐漸吸引了這些人的目光。

就算他隻是靜悄悄地站於一處,都是彙聚光芒的存在,三千華彩在他周身流轉,讓人無法忽視。

甚至有人狼狽地收起了自己看得呆滯的目光,上前來詢問:“這位看著眼生,不知是……”

正巧此時明知言看到了他的身影,於是喚道:“漸離。”

俞漸離趕緊回神,對著詢問自己身份的人不失禮貌地微笑,接著繞開他去尋明知言。

那人身體有片刻的僵直,目光難以控製地追隨俞漸離移動,仿佛雙眼被釘在了他的身上,無法自主抽離。

在他的眼裡,俞漸離的身影如同輕盈靈動的青鳥,國子監的衣衫在他的身上變得輕薄,被風揚起,如同頎長的尾羽。

俞漸離看起來單薄,卻不顯得虛弱。他皮膚白皙,笑容暖如晨曦,耀目又溫暖。

那樣柔和的眉眼,如溫玉,如皓月。

五官精致到無可挑剔,笑時如花開灼灼,帶來清香千裡。

這世間,竟有人生得如此好看。

在一眾人驚詫中,俞漸離到了明知言的身邊詢問:“你怎麼來了?”

俞漸離來的是四門學,明知言在太學。

“怕你不習慣。”明知言說著看向了那群人,眼底的厭惡不加遮掩。

顯然是明知言已經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場景,怕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欺負,來此坐鎮的。

被明知言嫌惡的目光掃過,終於有人回神,將方才的失態反向怪罪過來:“難怪之前會做出那等齷齪事,果然是妖媚長相,沒有半分男子氣概。”

“這種人居然能再入國子監,也不知……”

嘲諷的話尚未說完,便被明知言打斷:“他乃是貢監,若是諸位對這方麵有所質疑,大可去詢問州長有沒有徇私舞弊,甚至可以去禮部問上一問,看看他的成績是不是有人幫忙做了手段。”

明知言一句話便將個人作風的問題,提升到徇私舞弊上去。

這種質疑的聲音若是傳出去,定然會招惹不能招惹的人,尤其禮部還跟他們未來仕途有關,哪裡敢繼續質疑?

一時間無人再敢說什麼,明知言便帶著俞漸離朝院落裡走,同時低聲道:“彆怕。”

“嗯。”俞漸離輕聲應了一聲。

明知言在這方麵做得的確周到,俞漸離有時也不得不感歎,若是書中的原主沒因為那一次被逐出國子監鬱鬱寡歡而亡,和明知言在一起也挺合適的。

可惜,強強文就是如此,明知言最後居然成了受……

他甚至理解了自家白菜被鑲金邊的豬拱了的心疼。

那群挑釁的人似乎還想過來糾纏,明知言握拳,正要反擊時,一個人突兀地從牆頭躍下,落在了眾人的麵前,驚得眾人四散。

俞漸離穿書前有心臟方麵的疾病,導致他一向平和,甚至總是沒有什麼情緒波動,此刻卻被突兀出現的人嚇了一跳,連退了兩步,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心口。

紀硯白目光掃過俞漸離,似乎也很驚訝:“這就嚇到了?”

“沒……”俞漸離緩了一口氣,竟然有些手足無措了。

僅僅憑借來者高大的身形,以及頭頂的發帶顏色,他就已經猜到來人是紀硯白。

在營養跟不上的古代,能長得如此高大,還是在國子監這樣的環境裡沒有半點書生氣的人,還能有誰?

也因為紀硯白的突然到來,其他人不敢再上前,甚至瞬間散開。

看來誰都想離他遠一點,誰也不願意招惹這位爺。

這個時候,曇回帶著哭腔追了過來:“我的少爺欸,就算找不到路也不要翻牆!小的不過是給您取些糕點,怎麼就不能在國子學等等小的?”

“小爺還能被這矮牆擋住了?”說完便繞過俞漸離和明知言二人,朝著國子學正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反了。”俞漸離小聲的提醒脫口而出。

紀硯白第一時間沒懂他的意思,微微揚起下巴不悅地反問:“你說誰反了?!”

俞漸離被他的態度嚇到,生怕這個性情不穩定的高大男人,下一刻就會來一個野牛般的衝撞,他這小身板都容易被撞散了,於是戰戰兢兢地回答:“您……路走反了。”

紀硯白回過神來,聽父親那句“反了你了”聽習慣了,一時間理解錯了意思,於是應了一聲:“哦,謝了。”

說完,掉頭便走。

俞漸離緩緩鬆了一口氣。

紀硯白比他還要早出門,他已經繞著國子監走了一圈,此刻紀硯白還沒到國子學去,難道是迷路到現在,惱羞成怒後乾脆開始翻牆?

另一邊,曇回跳躍著朝牆頭這邊看,看到紀硯白朝著國子學走去,趕緊在圍牆那邊跟著朝國子學小跑而去。

待紀硯白走遠了,明知言才問:“你知道他是紀硯白?”

俞漸離心口一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