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和公孫卿在無量道觀等了很久，第二天已經過去，朝廷依舊沒尋找他們的麻煩。
兩人知道，趙婕妤的事大概率是以趙婕妤死亡結束。
江充和公孫卿無不暗自慶幸，也更印證了江充的決策正確。
他比趙婕妤聰慧之處就在於，他知道現在衛寧如日中天，與其主動尋找其麻煩，倒不如等衛寧主動犯錯。
這個機會他可以等，但趙婕妤等不得，所以才會讓趙婕妤落得如今下場。
自此後，江充蟄伏起來。
……
到元狩五年冬十一月份的時候。
這也是趙婕妤死後的第二個月。
這一天，衛寧入宮尋找漢武帝。
“父皇，好點了沒？”
漢武帝這段時間的風寒又反反複複的複發，讓他心中更加惶恐。
他歎道：“還是往常一樣。”
衛寧道：“你身上的紅斑啊，風寒這是因為天氣變換，患上也正常，身上紅斑好點了沒？”
漢武帝這段時間還真沒注意。
他掀開袖籠，朝上看去，驚愣住了。
“這……”
好像，真消失了！
漢武帝虔誠的道：“三清老祖保佑。”
衛寧：“……”
“三清保佑不了你，我倒是可以。”
漢武帝正色道：“臭小子，不可對神仙不尊敬！”
衛寧無奈的道：“不是神仙救你的，父皇伱沒發現最近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那隻猞猁離開你後，你是不是身上也不瘙癢啦？”
漢武帝回味一番，似乎還真這麼回事，便道：“那猞猁竟是妖孽上身不成？”
衛寧搖頭道：“不是，是過敏。”
“什麼是過敏？”漢武帝狐疑的看著衛寧。
衛寧道：“動物身上的毛發……嗯，反正是一種小病，淳伯仁最近研究出來的理論。”
他也不好解釋，乾脆就不對漢武帝解釋了。
漢武帝虎著臉道：“那朕這時常風寒怎麼回事？”
廢話，你這生病不治，自然會風寒時間長。
最近天氣變化莫測，你穿衣又隨意，感染風寒太正常不過。
經過衛寧這麼一解釋，漢武帝覺得似乎還真這麼回事。
知曉自己身體沒問題後，他的精神又煥發起來，對衛寧道：“你繼續給朕好好看奏疏，朕先去睡一覺。”
他說著，便朝後宮走去。
說什麼睡覺都是假的，恐怕去釋放衛子夫才是真的。
此前因為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開始加快對衛家權力的清洗。
現在不需要操之過急了，他可以一點點卸掉衛家的大權。
那衛子夫也就不需要被軟禁做給外人看了。
他對衛子夫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公孫敖依舊在東南擴建海軍，衛寧這段時間沒辦法對公孫敖建設情況指點，打算看看東南的奏疏。
不過他沒看到公孫敖的奏疏，倒是被刑部的一封奏疏給吸引了。
當看到刑部王臧送來的奏疏統計後，衛寧麵色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年底前，六部都會統一彙總今年各部的總結情況。
譬如戶部會彙總今年的財政收入支出和存餘情況。
工部彙總今年民間和朝廷各大工程建設情況。
刑部會彙總今年刑法案件以及死刑的情況。
單單今年一年，全國批判的死刑案件足足有一萬三千多起。
這個數字實在太龐大了！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大漢現有的“律”、“令”、“科”、“比”、“疏”規定，地方司法主官具備批複死刑的權力。
僅僅到刑部朱筆批判之後，程序就算結束，如此就可確定一名案犯死刑。
無論如何，一個國家一年一萬多起的死刑判決，實在太過於龐大了。
衛寧不由蹙眉起來，對左右道：“去召刑部尚書王臧來見孤。”
“喏！”
沒過多時，刑部尚書便焦急的來到麒麟殿，抱拳道：“臣王臧，見過太子殿下。”
衛寧揮揮手，道：“王大人不必多禮，起來吧。”
他點了點手中的奏疏，道：“孤想問問你，刑部今年批判的死刑案是否太過於龐大？”
“難道今年大漢有一萬多名百姓參與了造反、謀逆、殺人等大案？”
想想都不太可能。
民間百姓哪有這麼多十惡不赦之徒？
退一萬步說，大漢的律法已經在秦朝的基礎上進行過修訂，更符合當下社會經濟發展的情況，許多秦朝的嚴苛酷刑已經被廢除，關於死刑的批複也嚴謹了很多。
可今年依舊批了一萬多名死刑犯。
王臧不卑不亢的道：“回殿下，這些死刑案犯都有法可依。”
衛寧道：“什麼法？”
“譬如其中這一樁案件，霸上女張氏失手殺了婆婆，就判了死刑，完全不顧此前她對婆婆的孝道？”
“你刑部是否做好了嚴格的批複程序？”
王臧道：“回殿下，此案是根據‘比’來批判，在漢初時就有兒媳殺婆婆誅殺的類似案件。”
值得一提的是漢朝“決事比”是從秦朝的“廷行事”發展而來的。
漢時規定，凡律無正條者，比附以為罪。
‘比’在漢朝司法實踐中應用最多，比是律的重要補充。在司法審判中適用判例比照斷案，雖然可以彌補法律法令的不足。
但如此這般無疑會讓審判案件的死法主官有更多暗箱操作的可能性。
若長此以往，定會讓漢朝的司法變的越來越黑暗。
簡單點說，若是有錢之人勾結司法官，司法官沒有明確律令可判對方死刑，便可隨意找以前的案件對比，不問青紅皂白便能批死刑。
如此一來，那司法豈非暗無天日？許多冤假錯案量刑過度之事，將會變得比比皆是？
王臧的話，讓衛寧陷入了沉思。
固然王臧的話沒說錯，此事判罰批複的也合情合理，但未來呢？
律法是保證百姓公平公正的唯一衡量物，那就必須要保證司法不受任何乾擾，有個合格完善的漢朝律法來支撐！
可現在衛寧發現漢朝的律法，似乎並不是那麼完善，依舊有許多案件判罰沒有合理記錄進去。
衛寧眉宇緊蹙，看了一眼王臧，道：“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臧抱拳道：“臣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