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縣。
霍仲孺最近認識了一名新的朋友,韓說。
韓說教了他許多錢生錢,地生地的辦法。
譬如他可先給窮苦百姓借貸,等其規定期限無法償還後,收其土地抵押,如此良田就會成為霍仲孺的囊中之物。
人性難以估量,霍仲孺當初隻是平陽縣小吏,心思沒那麼活絡。
現在不同了,他有個冠軍侯的兒子,已經邁入了貴族的圈子。
韓說是他月前認識的朋友,兩人關係極好,無話不談。
韓說是朝廷的爵,此前因為未繳納足色的錢被霍去病彈劾,而後侯爵被罷免。
韓說此人心胸極其狹隘,當初他彈劾霍去病殺李廣,逼的漢武帝不得不將霍去病流放到蜀地,險些讓霍去病命喪西蜀。
他並沒打算就此放過霍去病,他將目光盯向了霍仲孺。
在漢朝,一個侯爵何其珍貴,李廣一輩子難以封侯,他的侯爵卻被霍去病因為一件小事彈劾丟失,心中怎能不記恨霍去病。
按照韓說的辦法,霍仲孺一時間在平陽大肆吞並良田,如今田產已有上萬畝,地方百姓叫苦不迭。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違法逼迫之事,譬如霍仲孺就誘導百姓借款,口頭上答應可以寬限還款期限,可契約到期後,他便按照契約讓家奴去收對方的田地諸如此類多不勝數。
這種事在民間屢見不鮮,大地主和權貴們做這些事不要太多,一般來說權貴們心照不宣,誰也不會將這些事說出去,以此達到他們土地兼並的目的。
窮者越窮,富者更富!
這樣皇權至上,權貴無敵的封建社會,小民沒有任何公平可言。
然而本該保持默契的權貴中,忽然就出現了一個叛徒。
在衛寧監國的半個月後的一天,韓說的一封彈劾奏疏送到了衛寧的案頭。
衛寧看後,眉宇緊緊蹙了起來。
韓說彈劾霍去病之父霍仲孺在平陽為非作歹,兼並土地,民怨沸騰,請求衛寧誅殺霍仲孺。
三省那邊沒敢批閱,先交給衛寧去看了。
畢竟這是霍去病的父親,他們不敢隨便處理,若是交給刑部,霍仲孺如此違法之事,幾年牢獄之災是少不了的,韓說上書說誅殺霍仲孺,也在法律之內,若是查出來嚴重一點,就算誅殺對方也理所應當。
韓說雖然已經不是侯爵,但底蘊依舊很強,今日的奏疏不過隻是試探衛寧的態度,若是衛寧不處理,他可讓禦史直接在朝堂上將此事點明,那個時候衛寧不處理都不行。
衛寧眉宇高蹙,心道這韓說為何如此嫉惡如仇,他已彈劾過表哥,表哥也獲罪去了蜀地,差點死在那裡。
在深的仇恨也該結束了。
還有霍仲孺,他兒子已貴為冠軍侯,什麼榮華富貴沒有?為何還要與民爭利?
衛寧直覺認為霍仲孺不該是這樣的人,他見過霍仲孺幾次,霍仲孺完完全全老實巴交的,怎會做出如此之事?
韓說這封奏疏送上來,無疑也是逼迫衛寧,他知道現在是衛寧獨自執政期間,若是不處理,百官會認為他有袒護之情,那他監國就有失察之罪。
若是處理了,霍去病回來看到老父親下了牢獄,心中難免不悅。
這是將衛寧架在火上烤啊!
衛寧沉思片刻,召見了張湯。
等張湯進入麒麟殿後,衛寧將韓說的奏疏拿給張湯看。
張湯驚訝的看完了奏疏,抱拳問衛寧道:“殿下意欲何為?”
張湯是漢武帝留給衛寧的秘密武器,他自己也是漢武帝最厲害的一把利劍,許多臟活見不得光的活,都是張湯去處理。
儘管百官都不待見張湯,漢武帝卻依舊很重用他。
朝廷不能都是好人,也需要一些酷吏震懾。
衛寧蹙眉對張湯道:“你秘密去一趟平陽,接觸一下霍仲孺,看看他究竟為何會如此膽大包天的兼並土地。”
啊?
張湯微微有些發愣,為何如此膽大包天的兼並土地?這不都是富貴之後正常的心裡麼?
彆說他霍仲孺,就連他張湯都是如此。
朝廷這些官員哪一個是乾淨的?
封建社會,土地是第一生產力,所以那些權貴才會如此拚命的兼並土地,土地就代表了財富,誰不想多擁有財富?
晚明第一大改革家張居正死後家中財富無數。
被譽為兩袖清風的清官徐階一輩子都致力於鬥倒大貪官嚴嵩,可誰又知道徐階家中也有數萬畝良田?
“發什麼愣,快去快回,今晚孤要知道前因後果。”
張湯忙不迭抱拳道:“遵旨!”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會有人在朝會上對衛寧發難,如果他今天不處理霍仲孺的話。
衛寧很討厭彆人威脅他,韓說這分明是在挑戰他的威嚴。
這些事他不能公開去說,隻能放在暗中,沒辦法擺到台麵。
韓說並沒有做錯,彈劾兼並土地是正義之舉,誰也不能說他的不是。
衛寧現在深刻感受到漢武帝一路走來的無奈,政治鬥爭從來都不是放在台麵的爭吵,等你看到結果後,就已經能想到過程的腥風血雨了!
衛寧點了點案牘,然後對外道:“去將待詔韓說給孤召來!”
漢朝的待詔官就是以才技征召士人,使隨時聽候皇帝的詔令,謂之待詔。
這並不是一個實權官,韓說從一介侯爵降到如今的官位,落差可想而知。
沒多時,韓說便來到麒麟殿,抱拳拜謁衛寧。
衛寧並未理會他,端著茶水緩緩地喝著,大殿安靜的有些詭異。
韓說心裡撲騰撲騰的跳著,因為這種氣勢他隻在漢武帝身上見過,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刀就壓在自己頭上,隨時可以落下。
他不知道衛寧何時培養出來了這種駭人的氣勢,心中在打鼓。
過了一會兒後,衛寧才放下茶盞,平靜的對韓說道:“起來吧。”
“你上書的奏疏孤看了。”
“伱要彈劾霍仲孺?是冠軍侯霍去病之父霍仲孺嗎?”
韓說努力保持平靜,道:“回殿下,是。”
衛寧道:“孤在確定一下,是冠軍侯的父親,平陽人霍仲孺對嗎?”
他在給韓說機會。
但韓說還是硬著頭皮道:“是!”
衛寧淡漠看他一眼,道:“孤知道了,下去吧。”
“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