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人心這東西,在能夠取得的情況(1 / 1)

大清話事人 憂鬱笑笑生 16129 字 7個月前

紫禁城風聲鶴唳,大臣們惶恐不安。

因為老皇帝一向身體康健,少有疾病。

太醫院院判急匆匆趕來診脈,說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話。

諸位皇子各懷鬼胎,跪在養心殿前悲戚不已。

結果到了後半夜,乾隆突然醒了,緩緩吐出一口氣。

仿佛沒事人一樣,開始調兵遣將,口授旨意,整個人異常的冷靜,眼神凶狠。

眾臣激動山呼萬歲,大清國又躲過去一劫!

……

蘇州府道前街,

原江蘇巡撫官署,門口掛了兩塊豎長木板,白底紅字。

分彆是“江南保境安民團練署”,“江南總商會”

4名持槍衛兵肅立兩側。

這裡,就是李家軍的總部!

除了李鬱在此辦公,民事官範京也在二堂辦公。

原先的六戶房,被改成了各個機構。

步、騎、炮、水師、輜重各占一房。

還有戰略宣傳署,占據了最裡邊的一間房。

內部戲稱為新六部。

許多人都覺得詫異,為何把宣傳署和各兵種放在一處。

慢慢的,他們就會發現宣傳署那幫書生有多狠毒了。

一支禿筆,卻有不亞於36磅重炮的威力。

既戳敵人軟肋,也教化拿捏治下百姓。

……

李鬱率兵,南下攻打嘉興府了。

範京則是坐鎮總部,忙的一天隻睡2時辰。

不過精神飽滿,神采飛揚。

不停的批複各種公文,還不時口授命令,坐在角落裡的書辦隨聽隨寫,交由他過目審核後,用印簽發。

“範大人,各處府庫如何處置?”

“城外府庫全部搬空,並入城池。優先考慮蘇州、鬆江府城,其次是太倉州,金山衛,吳江縣。府庫守衛,編入城防軍。”

“範大人,停泊在胥江碼頭的漕糧胡師爺私自簽發公文,截獲的兩省部分漕糧,是否需要卸船?”

“30船卸到倉庫,其餘12船原封不動,留作出征軍糧。小心看守即是。”

“範大人,火器、各類物資如何分配?”

“原庫存不動,從現在開始,每日生產的所有物資逐城分配,按照府城3份,縣城1份的比例,存入城池。讓後勤供應署的運輸船隊負責運送。”

不停的有人進來,請示後又離開。

撲通,一人過於匆忙,被門檻絆了一下。

範京皺眉:“找個木匠,把這裡所有的門檻都鋸掉。”

“是。”

主公很看重效率,不在乎那些繁文縟節。

範京作為追隨者,自然看在眼裡。

……

一直忙碌到傍晚,太陽下山。

“範大人,該用餐了。”

“好。”

範京將菜扣在飯裡,抓起筷子就稀裡嘩啦的猛扒,速度驚人。

消滅了飯菜,又端起茶水猛地喝了一大口。

咕嘟咕嘟咽了下去。

“端走吧。”

夥房的婦人看的心驚,暗自感歎這新衙門的官,好像都沒架子。

每天走路帶風,一忙就到深夜。

看起來以後的日子肯定好過,青天大老爺太多了。

“範大人,被軟禁的那些狗官們,要求見主公。”

“嗯,本官去一趟。”

官署的最後麵,角落一排屋子裡。

幾十個驚恐不安的本府官紳,或坐或躺。

黃文運顯的尤其冷靜,他一直閉目不語。

這幾天,他幾乎把所有的事都想清楚了。自己看走了眼,庇護了一個超級大反賊。

突然,牢門打開。

看守拿刀鞘敲擊門環,喝道:

“都起來,範大人要召見你們。”

又趕緊把牆壁的3盞油燈,挑亮。

……

範京進屋,揮了揮手,氣味汙濁難聞。

拱手道:

“主公插旗起事,李家軍已拿下江南6府。你們這些人,想清楚怎麼選。願意效忠的,自己找看守要紙筆,寫悔過狀,還有效忠狀。”

角落裡一老朽,晃悠悠起身: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老夫忝為本府教授,豈能折腰侍賊?”

範京冷笑:“來人啦,成全這位大人。”

兩個看守,立即反押著府教授出去了。

月光下,刀光一閃,人頭落地。

“清帝喜歡對犯官抄家流放,女眷沒入教坊司。我李家軍亦可效仿。”

“黃大人,你說呢?”

黃文運艱難的張開嘴,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範京對於他,還是很和藹的。

“黃大人,您是主公的老朋友,老相識。主公也很欣賞伱的

才能,您是否願意帶個頭?”

“可否讓下官出去,先看看這世道變成了什麼樣?”

“哈哈哈哈,當然可以。”

範京心情暢快,知府在自己麵前稱下官。

一揮手,讓人跟隨黃文運,可在府衙內自由隨處走動。

……

官署後門外,一隊巡邏的火槍兵吸引了黃文運的目光。

走路整齊,眼裡有信心。

肩上火槍,似乎都一個模子出來的。

“這是李鬱的精銳嗎?”

隨從瞪了他一眼,答道:

“這些是武裝民兵。真正的李家軍,裡麵那一隊才是。”

黃文運走到官署寬敞的院子裡,

4個火槍營士兵,恰好換崗。

身上嶄新的製服,紅黑相間,軍靴鏗鏘。

腰間的武裝帶更是新奇,透著一股乾練。

燧發槍,他是認識的。

隻覺得和官兵裝備的不一樣,似乎更先進。

正逛著,範氏族長來了。

恰好兩人四目相對,十分錯愕。

範族長尷尬的拱手行禮,隨即就去了二堂,去見他的好賢婿範京了。

“他也降了?”

“黃大人說錯了,範族長早就是主公的忠誠屬下了,變賣家產為主公籌措軍餉,十分賣力。”

黃文運半天沒說出話來,表情十分精彩。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想必那太湖裡,也藏著無數秘密基地吧?”

隨從沒有回答。

此等機密,不可能隨便答複。

過了半晌,黃文運眼神黯然,找上了範京:

“範大人,下官願降。隻不過家眷都在九江,希望能”

“知道了,我會派船將他們全部接來,黃大人速修書信一封作為憑證吧?”

“好,好。”

黃文運棄暗投明,隨即有不少府衙屬官也跟風了。

因為他們都想明白了一件事。

朝廷是不會饒過他們的,李鬱的發家路上,他們提供了太多的便利,甚至是庇護。

即使反戈一擊,也是死罪!

……

元和知縣張有道,吳縣知縣黎元五,都痛快的改換門庭。

他們和李鬱的牽扯太深,根本沒有上岸的可能。

搖身一變,都成了李家軍統治本府的觸手。

隻不過是既用,也防!

人心隔肚皮,信任是奢侈的。

李鬱不輕易信任一個人,也很少為此而煩惱。

就像苗有林、王六,雖然不算信任,但不影響被重用。

所有下屬都發自內心的效忠,無一絲私心,本就是個荒誕的要求,和長生不老一樣荒誕。

此時的苗有林,正跪在李鬱馬前。

恭敬有加:

“屬下苗有林,率麾下全部1000人拜見主公,計鳥槍手100人,刀盾兵300人,弓箭手50人,其餘皆為長矛兵。”

“起來吧,命你部為先鋒,將嘉興協引誘出戰。此戰,隻要你將嘉興協主力誘出,就是首功。”

李鬱頓了頓,俯下身低聲說道:

“待江南初定,我會劃一塊地盤給你。你是個有本事的人,一定能夠做好杭州方向的屏障,拱衛蘇鬆。”

苗有林喜出望外,驚喜萬分,咚咚兩個響頭。

“韋俊也來了?”

“拜見主公。”

“嗯,起來吧。我們算是老熟人了,當初在石湖畔李家堡初立就攜手了。”

苗有林站在一旁,眼神滴溜溜。

隊伍中,他最忌憚的就是韋俊了。

既不是他的心腹,又是主公的大舅子。

投鼠忌器,不知如何處置為好。

……

“這位是?”

“拙荊昌金,金川部出身,使的好弓箭。”

李鬱讚歎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奇女子,金川七千人都是英雄好漢。”

昌金的眼眶紅了,猝不及防的被觸動了內心。

老寨被攻破,血與火的一幕再次重現眼前。

李鬱解下腰間短手銃,連同火藥鉛子一齊扔給她。

“拿著,防身用。”

“謝謝主公。”

“好好乾,給金川老鄉報仇,多殺幾個清兵。早晚有一天,我軍會西征收服金川的。”

苗有林心中苦澀,他看出來了。

主公短短幾句話,加一柄短手銃,又收獲了一顆效忠的心。

而且這顆心的主人,是躺在自己旁邊的。

忠誠!

苗有林帶著百十號漢子,先行探路了。

他們故意穿著最破爛的衣服,武器簡陋,胡子拉渣。

越過了江浙兩省界石,充當誘餌。

而大隊人馬,

就地安營紮營。

李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攤開地圖。

前方70裡處,就是嘉興府城。

而嘉興府城的東南方向,80裡外就是乍浦城!

乍浦水師主力是旗營,擁有戰船20餘艘,水手500多人。

另有大型炮台一座,麵向海麵。

是李鬱決定要拿下的重要樞紐。

……

苗有林帶著手下,在嘉興府郊區接連犯下了兩樁案。

打劫了一處錢莊,還殺死了兩個下鄉征稅的衙役。

不過,府城駐軍巋然不動。

於是他隻能無奈的加碼了。

“打探清楚了嗎?”

“嘉興協副將的老宅就在運河邊。陳氏是個大家族,零零總總加起來超過200口。”

“那就彆怪老子手狠了。”

陳家莊,200多戶人家。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運河自然就吃運河。

行船靠岸,獨家提供食物蔬菜。

還插手嘉興府的時鮮貨物集散,利潤可觀。

陳老太爺,在幾個家奴的簇擁下,每天都要到河邊的茶樓消遣。

泡一碗綠茶,聽聽曲。

再俯瞰運河的商船來往,日子過得非常逍遙。

苗有林帶著人,大中午的突然殺進莊子。

僅有的2個巡檢,被當場砍死。

之後,就沿著街道突進。

按照踩盤子的情報,一口氣就突進了陳氏老宅。

清風寨出來的漢子,本就是綠林老匪。

很快,金銀細軟就搜羅了兩車。

還順手把陳老太爺的

……

陳老太爺急火攻心,立馬坐船進了嘉興城。

找到兒子哭訴,要求發兵解救小媽。

“爹,如今多事之秋,嘉興城不容有失。城裡攏共就1000多號兵,不能隨便調動。”

“啊呸,你這個龜兒子。那可是你小媽呀,再晚幾天,怕是要”

陳副將被罵的狗血噴頭,狼狽不堪。

他老爹罵急了,拄著拐杖要去知府衙門評理。

“爹,彆罵了彆罵了。”

“那你發兵?”

“發。”

陳副將派人打聽了一下,這股流匪數量不多不少,武器簡陋,僅有刀劍。

如果能夠拿下,也算是軍功一件。

於是,他以剿匪的名義知會了嘉興知府。

將兩營1000號人馬,拉出去800人。

主打一個老虎搏兔,速戰速歸。

嘉興協開拔,苗有林很快就知道了。

因為他在城門外放了兩個暗樁,一看到大軍出城。

一人回去稟告,一人沿途監視。

他率部沿途做案,把嘉興協慢慢的往北吸引。

在運河畔,兩方交戰了一次。

苗有林深諳人性,將陳參將的小媽給弄了個慘不忍睹。

光,豬一般,扔在了官道上。

旁邊還豎起了木牌,主打一個精確羞辱。

……

陳副將被激怒了,下令兩路追擊合圍這股膽大的流匪。

他要親手砍下這些人的腦袋,掛在陳家莊外。

否則,陳氏顏麵儘失。

綠營兵的行軍速度遲緩,2天才走了50裡路。

苗有林很緊張,他這個誘餌當的驚心動魄。

嘉興協瘋了,咬住了就不放。一天當中,就廝殺了3陣。

他已經折損了30幾號弟兄,狼狽不已。

主要是沒攜帶遠程武器。

綠營雖然戰鬥力不強,卻擅長欺負人。

隔著老遠的就是一通箭矢鉛子,然後再嗷嗷衝過來。

他又仿佛回到了當初在浙北逃亡的日子,也是被一股團練這樣壓著打。

戰事一開,百姓們都紛紛逃亡。

苗有林部一路慌不擇路,逃進了一處無人村子。

結果發現前方不通。

村莊三麵臨水,被堵住了。

“當家的,怎麼辦?”

“死守,等主公的大隊人馬來到,這些官兵不夠看的。”

“真有這麼厲害?”

“哼,那得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刻。大刀片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火器才是王道。”

……

嘉興協的人馬陸續趕到,包圍了村子。

他們很興奮,甕中捉鱉。

陳副將笑的很殘忍:

“把鳥槍手、弓箭手都調上來。”

突然後陣喧鬨,緊接著就有一員把總飛奔過來。

“將軍,有不明軍隊,數量很多。”

“不明?”

陳副將推開把總,騎馬跑到了附近的一次丘陵坡上。

放眼望去

,頓生寒意。

一股軍服鮮亮,旗幟古怪的軍隊,正在沉默的展開陣型。

“火炮?自來火槍?”

他哆嗦了起來,這怎麼好像傳說中的洋人火槍隊?

……

李鬱騎在馬上,拉開千裡鏡四處張望。

粗粗估算了一下,鬆了一口氣。

“開始吧,先狠狠秀一波火力,打蒙了再勸降。浙西的很多工程需要免費勞力。”

“遵命。”

炮手們,先推著10門火炮緩慢前行。

大隊的火槍兵,緊隨其後。

靠近1裡距離後,停住腳步。

“射角4度,放。”

火炮噴出白煙,打的是實心彈。

低射角,實心彈在觸地後才能彈跳次數更多,造成更大的傷亡。

聚攏起來的盾陣根本擋不住,人好似打保齡球一般飛起來。

這個距離,很欺負人。

嘉興協夠不著李家軍,但李家軍可以從容的施展火力。

因為嘉興協沒馬隊,沒火炮。

4輪齊射後,炮兵不再射擊。

開始齊聲勸降:“投降不殺。”

每喊一聲,陣型就往前進三步。

火槍平端,製造心理壓力。

嘉興協的綠營兵,開始動搖了許多人放下兵器。

陳副將發覺不對勁,就扔掉盔甲頭盔,準備下河遊泳。

遊泳,是一項很有用的技能。

尤其是對於在江南作戰的綠營兵,尤其重要。

村子裡據守的苗有林,想報一箭之仇。

拖了兩條小舢板,劃過去硬是把人給撈上來了。

長矛迎麵,陳副將乖乖做了俘虜。

……

“讓他們把號服全部脫下來。”

“苗有林,你部換裝後打著他們的旗號去騙嘉興城,兵貴神速,快快快。”

李鬱的打算是,江南征戰儘可能少流血。

流血越多,損失也就越大。

後期統治的阻力也就越大。

雖然說,隻要槍炮犀利,殺的人夠多,江南也不敢吱聲。

但是,人心這東西。

在能夠取得的情況下,還是儘量取得。

次日清晨,

嘉興城門剛開,就迎來了一支吹吹打打的隊伍。

一路罵娘,粗野散漫。

城門官伸了個懶腰,嘿嘿笑道:

“綠營那幫孫子,又吹噓大捷了。”

旁邊的兵丁杵著長矛,嚼著草莖說道:

“還不知道哪兒借的首級呢。”

“還用問嘛,不是外地過路客商的,就是北邊江蘇老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