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本官病了,不能理事
範京咳嗽兩聲:
“看清了嗎?隻要火槍手陣型齊整,你們就是無敵的。”
“什麼巴圖魯,虎狼兵,一槍撂倒。”
“從今往後,你們都給我好好的練。”
“凡是訓練出錯的,挨棍子。”
“我這是為了你們好,到了戰場上,誰要是出錯,就是害了旁邊弟兄的性命。”
眾礦工紛紛點頭,
是這個理,支持並理解。
大清朝的百姓,其實是全世界最通情達理,最善良的。
於是,在接下來的隊列訓練中。
每一隊50人,多了一個隊長。
出錯的人,就要挨幾下短棍敲打。
……
而李鬱,也找皮革匠定做了一些小鼓。
民間傳統的是大鼓,腰鼓。
而李鬱給的草圖,是小鼓,類似小學生儀仗隊的那種。
每隊,增加鼓手1人,站在隊長旁邊。
等同於副隊長。
步伐,跟隨鼓點節奏前進。
任何人不得出錯,這就需要長期的磨合訓練。
樂感,融入肌肉。
而且,李鬱還搞了一把嗩呐。
沒辦法,其實是想搞小號的,可惜民間沒有這玩意。
嗩呐一響,集結。
所有人向旗手處集結,不得擅自前進。
相當於古代的鳴金收兵。
嗩呐手,和旗手為同一人。
等同於隊長。
目前有十幾隊,上設營隊長一人,林淮生擔任。
……
“軍師,我若是履新,保鏢誰來擔任?”林淮生有些憂慮。
“火槍營是我的心血,必須是最可靠的人擔任。除了伱,我不放心。”李鬱說道,“練好兵,關鍵的時刻給我頂上。”
這一番話,林淮生眼眶微紅。
抱拳行禮後,轉身離開。
李鬱身邊的護衛,從即日起,擴編,改人。
由義子李小五,擔任護衛隊長。
護衛隊30人。
其中有5個小家夥,應該叫少年。
清一色的義子,姓李的。
最高的李大虎,最矮的才1米3.
不過沒關係,保鏢這個職位,忠誠高於武藝。
關鍵時刻,人形盾牌,比神槍手、神箭手更寶貴。
張鐵匠,還特意做了幾杆短火槍。
比正常款式短了三分之一。
少年們上肩後,非常的合適。
於是,童子營的人個個眼饞。
糾纏著李鬱:
“義父,我們也想要。”
義子們的期待,還是滿足比較好。
於是,李鬱讓張鐵匠,給趕製一批青春版燧發槍。
更短,更輕,就可以了。
另外,每人配一柄短刀。
還有一柄木叉子,方便架槍。
畢竟,
少年們舉著槍射擊的樣子,太費勁了。
哦對了,他們的槍有兩處特殊。
……
一個是,全員燧發槍。
燧發槍的彈簧,需要彈性足夠的鋼。
李鬱點撥了一下,
他知道所謂的彈簧鋼,其實就是低碳鋼,或者是錳鋼。
錳鋼有點難,就上低碳鋼。
將成品鋼片,分組敲打。
每組敲打次數差50次,然後都放入油中淬火。
挑選出彈性最佳的一組,繼續試驗。
除了鋼片,還試驗彈簧。
將熟鐵線,在鋼圓棍上纏繞,定型。
然後,淬油定型。
搞出了堪用的燧發槍機,打擊力夠。
但是,有一個問題。
每一批出的鐵水,含碳量不同。
所以,都需要重新試驗。
找出最優配方,然後按照這個配方,加工這爐鐵水沒問題。
到了下一爐,看不適用了。
老陳糾結了很久,最終決定。
集中所有鐵匠,一次性全做彈簧,和鋼片。
省的每次都麻煩。
這思路,李鬱很讚賞。
土法煉鋼,土法造槍,需要的就是群眾的智慧。
磕磕絆絆中,
西山島的科學,在野蠻中成長。
……
第二個特殊之處,是有了膛線。
李鬱不是專業人士,所以一直不敢拉膛線。
而老張父子就不一樣,在浪費了幾根槍管後,就用機床成功拉出了膛線。
機床配套的刀具盒中,有很多種各式刀具。
李鬱眼拙,沒能認出其中一種奇怪的刀具是乾嘛的。
一支拉刀上有多組刀模,竟然是專門拉膛線的。
這種加工辦法叫做多點式拉削。
一次性就能拉出所需的膛線,線條完美。
遺憾的是,隻有一支。
更多的是另外一種鉤狀削刀,要一條條的刻出來。
這就需要匠人的手藝,還有時間。
機床在外行手中,發揮不了應有的作用。
但是到了專業人士手裡,就是神器。
張鐵匠父子倆已經基本吃透了這套機床,說效率奇高。
隻要金屬材料合格,槍炮部件都能車出來。
……
李鬱拿著一根刻了膛線的槍管,對著陽光仔細查看。
這是作坊的一小步,卻是軍事科技的一大步。
從滑膛槍,到線膛槍,就意味著準確度的成倍增加。
尤其是,他一開始搞的米尼彈,
現在算是派上了正經用途。
在滑膛槍管,效果不理想。
配上線膛槍管,精確度和射程都有了長足的提高。
謹慎起見,
李鬱沒有把燧發線膛槍立即配發下去。
因為萬一有什麼質量紕漏,啞火,到了戰場就會出大事。
先趕製一批樣槍,裝備了童子營。
給他們在山穀中辟出了一塊區域,作為靶場。
還有自己的護衛隊,也全員裝備了。
等他們的使用反饋,沒有問題後,就全員換裝。
西山鐵廠在完成了這批燧發槍機的彈簧,鋼片後,
全力轉入生產火炮。
先來個100門劈山炮,口徑不同。
口徑最大的一款是射擊6磅炮彈,炮身重達300多斤。
大部分是射擊2磅,3磅炮彈。
在李鬱的嚴令下,廢品率奇高。
幾乎每5爐,就有2爐鐵水報廢,被生產成鐵錠,轉售出去。
打的是粵鐵的名號。
在市場上反響不錯,買家覺得這質量很滿意。
和真正的粵鐵,沒有差距。
合格鐵水,才允許澆築成炮胚。
有係統獎勵的車床,鑽膛難度大大降低。
……
還有一樣,是需要改進的。
那就是小四輪木製炮車。
李鬱根據影視劇裡的印象,畫了金屬炮車的草圖。
實心尾撐炮車!
康格裡夫爵士,大約剛發明出來。
“老張,老陳,你們倆都過來。”
“大直徑的鐵車輪,能造嗎?”
兩人苦苦思索,窮儘畢生所學。
木頭車輪的製作工藝他們知道,但是鐵的從未見過,也未想過。
老張突然靈光一閃:
“我有一個主意。”
“說。”
“一體澆鑄車輪,咱先做個相同尺寸的木頭車輪,然後在沙土裡這麼一壓,再拿出來,把鐵水倒入凹槽。”
一旁的老陳傻眼了。
眼珠子瞪得老大,心想你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
這明明是我的工藝,你居然偷師,還公開賣弄。
……
“老張說的對,李老爺請看,這條運輸線所用的700多根鐵軌,就是這麼做出來的。此法,效率極高。”
李鬱是何等精明,一聽就懂了。
老陳發明的工藝,老張想搶功。
不過,
這是好現象,適度的競爭產生活力。
“老陳,澆鑄車輪就交給你了。”
“老張,其餘的就交給你了。”
李鬱本來還想提升降螺絲,轉念一想,算了。
還是先一樣樣來吧。
軸承,齒輪,螺絲這些,
看似不起眼,實則是機械的良心。
就是不知道同時代的歐洲匠人,有沒有成熟工藝。
李鬱覺得,
能購買,借鑒過來的科技,就不要費勁了。
他篤信,金幣的魅力是無窮的。
科學家有國界,金幣沒有。
但是在這個時代,和洋人打交道太難了。
整個大清,隻有廣州府一處口岸,有洋商。
除此之外,
最近的大概就是英國的東印度公司,還有荷蘭東印度公司了。
自己的實力,還夠不著。
馬嘎爾尼也沒來,這會他可能還是個初出茅廬的貴族子弟。
想搞點背刺,都沒有機會。
……
李鬱有些沮喪,帶著隨從爬上了山峰。
登高望遠,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小2000人,在西山島忙的熱火朝天。
火,早晚包不住。
雖然說,陸地聽不到島上的槍炮聲。
但是,太湖不是死水。
商船,漁船,還是不少的。
環太湖地帶,城鎮眾多,商業發達。
冶鐵的黑煙,大約是藏不住的。
偶爾,也會有漁船商船路過。
遠處,有兩艘巡邏船,不大。
他們是奉命在島嶼周圍遊弋,驅趕隨便靠近的船隻,還有防止自己人逃跑。
但是,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除非,讓太湖成為危險地帶。
一個“水匪橫行”的太湖,才是最好的掩護。
李鬱吹著微風,
心裡有了一些主意。
在這浩瀚太湖上演一出,兵和賊的大戲。
兵也是自己人,賊也是自己人。
演戲,演給乾隆看。
在剿賊的過程中,讓老胡和範京立功,升官。
賊屢戰屢敗,時不時被迫流竄,上岸犯點血案。
凡是擋路的,
先讓賊去搶一波,再讓老胡帶兵收複一波。
最後,苦主到黎知縣和張知縣那,打一局馬拉鬆式的官司。
讓仇家知道,什麼叫賊過如梳,兵過如篦,官來如剃。
妙啊!
李鬱忍不住嘿嘿笑了,感覺自己是個天才。
心情大好,突然想起好久沒創作澀畫了,手藝都生疏了。
作為一個美術生,這可不行。
說不得,未來的哪一天,自己還要帶兵去維也納報考藝術學院的。
雖然說,
那幫教授肯定會跪著諂笑,第一名錄取自己,讚美自己的藝術天賦,足夠引領第二次文藝複興。
落榜是不可能的,
全歐洲的人都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但是,自己屆時好歹是位帝王。
不能仗勢欺人,以讓世人詬病。
起碼,也要創作一幅拿得出手的作品不是。
“走,回去。”
“通知藍盈盈,我要學藝術。教具,要清理乾淨,祛除異味。”
……
2個時辰後,
李鬱擦著手從屋子出來,揉了揉腕。
這藝術創作,可不簡單。
既需要靈感四射,又需要體力充沛。
不說其他的,左手托著顏料盤,右手懸著畫筆,還得站著。
搞藝術,比搞槍炮可簡單多了。
此時,
太湖協左營被襲的消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根據僥幸逃生的兵勇描述,賊人有槍炮,有戰船。
僅僅一個照麵,就把左營打崩了。
流言四起,都是李鬱讓人散布的。
一會是白蓮聖母帶800聖女,就潛伏在蘇州城。
一會是天地會總舵主,派鐵血少年團,準備火燒寒山寺。
越亂越好。
府城陷入了緊張的氣氛,
而且更糟糕的是,巡撫,布政使,按察使,知府全部空缺。
偌大的省會,
竟然要靠區區的正五品同知拿主意。
同知,是知府的副手。
然而,這位口齒含糊,耳背,又臥病在床的同知老大人,實在是難以溝通。
下屬們花了半個時辰,大喊大叫,宛如猴子和狗子交流。
終於成功傳達了一句話:
太湖有一股反賊,襲擊了水師。
老同知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呼哧呼哧了半天。
才在兒子的攙扶下,靠著榻:
“關閉城門,守土有責。”
在場的所有下屬,還有黃通判都深以為然。
“老大人,如今城中沒個主心骨,咱們聯名求援吧。”黃通判忍不住說道。
老同知抬起渾濁的眼珠子,
又顫巍巍的舉起手,指著他,含糊的說出一句:
“你辦事,我放心。”
有了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黃通判也釋然,他就等著這個機會呢。
……
出了同知的府邸,他的腰杆子就挺直了。
自從馬忠義上任後,
他的腰杆子,就沒一天這麼直過。
府衙的諸多同僚,也是眾星拱月一般望著他。
“時局艱難,本官就越俎代庖了。諸位同僚,還望多多配合。”
“謹遵大人號令。”
“本官的第一道命令,除婁門外,其餘所有城門全部關閉。”
“本官的第二道命令,城中所有差役,分為三班,輪流巡街,趁火打劫者,當街斬殺。”
“本官的第三道~,去巡撫衙門請手續,調城守營上城牆。”
“以上,本官和同知大人聯合署名,飛馬報請總督大人明示。”
“大人英明。”
不得不說,
黃通判是個有能力,有擔當,而且願意擔當的官。
隻不過,官職太低。
在這蘇州府,沒他大聲說話的份。
而重新陷入寂靜的同知府邸,
仿佛下一刻要掛的老同知,竟然自己下榻了。
步伐老邁,但是人顯然是清醒的。
……
“父親,為何要一直裝病?”詢問的是他的兒子。
“江南要變天,早離開早安心。”同知一邊翻著醫書,一邊輕輕說道。
他之前生病是真的,不過早幾個月就康複了。
但是,他卻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而白蓮教案,官場地震,更加讓他篤定了心中猜測。
於是,
通過各種途徑,有意無意的傳播自己病重快要掛的消息。
整個兩江官場,都知道了。
隻等朝廷有新的人來頂替,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怕是便宜了黃通判。”兒子酸溜溜的說道。
“得,就是失。失,就是得。”
“父親,這蘇州府真有這麼可怕嗎?”
“相信爹的眼光,這一池水,越來越黑,早晚要淹死無數人。”
“是。”
同知歎了口氣,繼續翻看醫書。
事出反常即為妖,今年出了多少樁怪事了。
所謂盛世,早就是暗流湧動,多少人心懷不滿,怒氣積壓。
早晚有一天,
江南要麵臨一場空前規模的兵災。
這是曆史的規律,不是幾句聖明能改變的。
到時候,皇上震怒。
能把這兩江官場曆年的官,殺個人頭滾滾。
自己一個小小同知,年近花甲,
對的起朝廷了,早抽身早安全。
家財萬貫,慢慢的撫養兒孫輩成材。
人這輩子,
有些大富貴,不是努力強求來的。
要看命中有沒有,
有就有,沒有也不必強求。
軍機大事,不要摻和,不要死心儘忠。
皇上隻願意聽他願意信的事。
自己若是忠心揭蓋子,說不定第一個被烹的就是自己這把老骨頭。
大清的刀,可比前明鋒利多了。
……
而府城的另外一處宅子。
黃通判剛回府,管家就迎了上來。“
“老爺,維格堂李鬱來訪。人在客廳,已經等候半個時辰了。”
黃通判一愣,
更衣後猶豫了片刻,才去見他。
“黃大人,在下冒昧上門,失禮的很。”
“無妨,坐。”
丫鬟送上新茶,退下。
“李小哥在這個時候入城,定然是有大事相商吧?”
“對,一樁大事,大喜事。”
黃通判忍不住笑了:
“城外亂糟糟的,有什麼喜?”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黃大人,您高升的時機到了。”
噗,黃通判搖了搖頭,苦笑。
李鬱心中暗喜,不露聲色問道:
“黃大人是不想?還是不信?”
“本官不信。”
因為煤礦分紅的事,倆人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
不然,黃通判也不會說這些話。
他當然想升官,但是哪有那麼簡單。
到了這個層級,
往往都是空降兵,從天而降。
大清朝的達官貴人,他們的門生故吏,親朋老友,籮筐都裝不下。
都盯著呢。
……
李鬱,就這麼微笑著看著黃通判。
時間在緩慢的流逝。
終於,黃通判先開口了:
“賢弟,是不是有什麼路子?”
李鬱端起茶碗,撇了撇茶葉:
“好茶。”
“賢弟,李賢弟,請指教。”
黃通判的表情嚴肅了起來,竟然一拱手,姿態也放低了。
“白蓮教案後,我和我的好朋友,京城來的貴人們,一起吃飯並探討了~”李鬱的手虛指向天空,又歪斜指向北麵,繼續說道,“現在吏部拿不出滿意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