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門派出了幾十個捕快,還有一隊弓手。
黃通判親自帶隊,穿一身靛青官袍,站在高處。
這是警告鬥毆的雙方,不要越界。
若是有人壞了規矩,他就要下令拿人。
石灰畫出的白線,就是規矩。
誰要是出線砍殺,就彆怪他心狠手辣。
血,都得流在白線內。
李鬱到了現場,趕緊尋覓劉千的蹤跡。
劉千混在人群中,點頭示意,任務完成了。
他這才放下心來,開始烘托氣氛。
“諸位蘇州府的老少爺們,待會請為我們加油助陣。”
“不能讓鬆江府的人小看了我們。”
挑撥的效果很好,古人的鄉土意識很重。
圍觀的蘇州人開始大聲叫好,存菊堂的好漢們每一次拱手,都是歡呼雷動。
江蘇的內鬥之風,是源遠流長的。
如果攤開講,能寫一本書。
鬆江府青木堂的人出場了,辮子繞在脖間,全員赤膊。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因為青木堂這些漢子,人均五六個刀疤,觸目驚心。
刀疤,是男人的軍功章!
20餘人,竟無一人出聲,默默的在手上裹白布條。
再撿起三斤重的鐵鞭,熟悉手感。
……
嘶,眾人一陣牙酸。
什麼叫精銳,這就是精銳。
黃通判同情的看了下存菊堂諸人,憐憫之意溢於言表。
李鬱死死的盯著這幫丘八,心裡默念著諸天神佛保佑,瀉藥怎麼還沒起效。
他望向不遠處的劉千,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劉千滿頭大汗,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他沒有出錯。
那就是時間還沒到!
李鬱心裡暗罵,等過了這關,一定砸了那家藥鋪泄憤。
“雙方準備完畢,可以開打了。”黃通判出言催促,又回頭囑咐衙役,“多找幾個木桶來,打完了洗地。”
“且慢。”李鬱趕緊阻止。
“嗯?”黃通判眯起眼睛,頗為不滿。
“我突然想起來,還沒找好大夫。一會打起來,缺胳膊短腿的肯定不少,需要及時醫療。”
“……”
黃通判也無話可說,雖然他厭惡存菊堂。
但是在蘇州的地麵,不能對這些人太過苛刻。
否則,有胳膊肘往外拐,包庇外地人的嫌疑,會被鄉親們背後毀謗。
李鬱開始了表演,一會拿銀子,一會安排人找大夫。
足足兩炷香的工夫,終於湊齊了5個白胡子大夫。
“可以開始了嗎?”
“稍等,我要先付給各位神醫診療費。”
“有這個必要嗎?”
“黃大人有所不知,世上有兩種錢不能欠,一是逛窯子,二是看大夫。”
“好好,都依你。”
黃通判氣笑了,心想待會我非得多看會熱鬨。
看是你嘴硬,還是那幫丘八的鐵鞭硬。
青木堂的20多個丘八,感覺到了不對勁。
有幾人已經皺眉,手按著肚子。
咕嚕,咕嚕嚕,腸道在騷動。
李鬱一直在偷眼觀察著,大喜。
“這位神醫,拿著。”
五個白胡子大夫很欣慰,覺得得到了患者的理解。
手裡拿的不是銀子,而是一種職業自豪感。
“李小哥放心,我們幾個老家夥是出了名的職業道德高尚,收錢就辦事。”
……
“存菊堂,上。”
李鬱覺得火候到了,大喝一聲。
雷老虎是知道內情的,其餘人雖然不知,可這會也看出了些許端倪。
一群人舉起狼牙棍,嗷嗷衝鋒。
青木堂的丘八們,也開始了衝鋒。
轟,一群人撞在了一起,混戰。
很快,第一個傷員就產生了。
存菊堂的小五,被對麵一鞭打翻在地。
戰場下來的丘八果然不俗,一個家夥按著肚子,表情痛苦,可手裡鐵鞭依舊狠辣。
一鞭,就格擋住了烏鴉的狼牙棒。
接著一腳踹在烏鴉腹部,踢的人滾了一圈。
李鬱看的心中大火,沒想到這幫人這麼抗揍。
足足半斤瀉藥,下在酒水裡,還打成這個鬼樣子。
混戰半盞茶後,終於看到了轉機。
青木堂的丘八們開始兩三人一組,配合著後退,轉入了防禦狀態。
而且眼尖的人發現,有兩人的褲子已經潮了。
雷老虎哈哈大笑,大踏步追擊。
三個回合,打翻麵前的丘八二人組。
又是一腳踩在腿骨上,哢嚓。
烏鴉更是亢奮,抹掉鼻血,殘忍的扔出了狼牙棒。
遠程打擊,砸的一丘八當場撲街。
“草,好臭。”
……
青木堂剩餘的丘八們,再傻也知道是被人坑了。
“結陣,結陣。”
他們圍成了一個圓陣,緩慢後退。
存菊堂一人想偷襲,被三名丘八聯合擊退,還打斷了胳膊。
李鬱大怒,大吼道:
“坤哥,護好腦袋,衝陣。”
存菊堂肉盾擔當,劉阿坤,接過其他弟兄脫下的皮衣,把腦袋胳膊裹了三層。
後退五十米,然後開始了衝刺。
這就好比打桌球,草地就是球台,阿坤就是那母球,力求一杆打散。
眾目睽睽之下,青木堂的圓陣,被撞開了一個口子。
丘八們腹中翻騰,體力虛弱,被撞翻了一地。
接著就簡單了,分而奸之。
紅的是血,黃的是屈辱。
雷老虎的狼牙棒已經打碎了,於是掏出指虎戴上,更加暴力。
一拳下去,牙碎鼻折。
烏鴉已經殺瘋了,打出了五殺。
撿了兩根鐵鞭,全場追打對手。
李鬱就親眼目睹了他的表演,一鞭砸背,敵人撲倒。
接著又是一鞭砸膝蓋,動靜又脆又悶。
“青木堂完了,範家輸了。”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
……
“停手。本官下令,所有人放下武器,後退。”
黃通判出麵了,他覺得已經過火了。
參與鬥毆的一半人,已經倒地不起了。
隻剩幾個殺人狂,在全場追打,狂呼亂叫。
官差們鳴鑼,抽刀呐喊,總算鎮住了存菊堂眾人。
範家的人已經氣的臉色鐵青,麵子掉了一地,拂袖而去。
潘家的人喜氣洋洋,接收戰利品,3000畝桑田。
“各位官差,出來洗地啦。”
李鬱大咧咧的走過去,順手扔過去一錠50兩官銀。
揮金如土,又挾凶名,一下子就鎮住了衙役們。
他們接過銀子,點頭哈腰表示感謝。
兩人一組,抬著木桶開始洗地。
西邊就是京杭大運河,很方便取水洗地。
這一仗,存菊堂輕重傷員8人,其餘人皆是小傷沒有大礙。
大夫們拍著胸口保證,他們收足了錢,醫術絕不藏私。
不過其中有兩人,怕是從此要退出江湖了。
骨折傷勢嚴重,即使是治好了,也有後遺症。
鐵鞭是鈍器,擊打威力狠毒。
小五的左胳膊,永遠恢複不到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