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生物學和邏輯學
對於徐妙雲有條不紊的回答,林澈勉強還算是滿意的搖了搖頭,繼而撂下手裡的茶杯,笑著反問道:
“如果真照你所說,名家僅僅是善於辯論,能說會道,那名家還會有單獨為其列傳的地位和資格嗎?”
“啊…這…”徐妙雲如遭雷擊,不知該怎樣接茬。
白馬非馬的辯論,就是出自名家。
往好聽說就是抬杠,往難聽說是顛倒黑白。
名家在浩瀚的曆史中,本就是一個極具爭議的學派,她實在不解林澈為何把它單獨拿出來說。
“罷了,彆緊張,沒有要難為你的意思。”
林澈斜靠在床尾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悠哉道:“就是突然想起來了,和你隨便聊聊而已。”
“所謂名家,重點就在名實之分,可以說再整世界上所有的爭論,說到底爭論的都是名實之分。”
名指的就是名稱,名相。
而實則是,實際存在的事物。
“到這裡牽扯到了一個極為抽象的概念——真理。”
“這個世界上存在真理嗎?”
聞聽此言。
徐妙雲的臉上寫滿了迷茫,紅唇親啟欲言又止,完全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想要說存在,卻又太絕對。
想說不存在,有過於片麵。
見她苦思冥想秀眉緊蹙的樣子,林澈忍不住搖頭失笑,從而繼續道:“即便是我們再堅信的事情,歸根結底隻是一種定義和假設,也就是說,一加一不過是在我們的時代等於二。”
“或許到了另一個時代,它又會等於其他數字,也或許直接沒有了數字的概念。”
徐妙雲:“???”
事實證明,人所創造的各種理論,支付和理論被創造出的時代,就像是原始人的群居,我們如今的家庭一樣。
“那時的人們理所當然的認為,群居就是人類最佳的生活方式。”
“故此,我們生活中的概念和名稱,都隻是為了讓我們,更方便快速的了解某件事物,說做出的一個定義。”
望向錯愕的徐妙雲,林澈慢條斯理的說道:
“這也就意味著,名稱和事物之間,並沒有一個十分牢固的關係,因此就出現了名實之辯論。”
“比方說,我們今天要解決某個問題,要為皇帝打造一套管理天下的方法。”
“這裡要注意的是,我們之所以要打造方法,是因為產生了一個問題,但這個問題是什麼呢?”
“如果不能準確去形容這個問題,那肯定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就如同到醫館看病,在郎中做出診斷之前需要經過一係列的詢問,這種詢問就是在描述問題,倘若單獨說出自己生病了,或者某個製度存在問題,這是一個非常籠統的描述。”
“隻是具體到某個部位,才能去選擇對症下藥,而如何讓名稱,更加貼近於實際,如何準確的定義問題,這個差事名家最初的意義。”
“換而言之,他們在嘗試定義這個世界真理。”
“了解這個概念之後,才能理解名家的各種理論。”
此言一出。
徐妙雲不由的屏住呼吸,更是震撼到無以複加,之前怎都沒想到,這令人厭煩的名家,竟然還蘊含著如此能量?
定義…真理…
這未免也有些天方夜譚了。
見少女不可思議的樣子,林澈抬手掩嘴打了個哈欠,把她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因此,一旦伱們這代人所定義的概念出現了誤差,那你們就要陷入一個‘道術皆為天下裂’的時代。”
“各類學說盛行,天下學派龐雜,但卻沒有一個標準答案,每一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說法。”
“就像是要將天下割裂一樣。”
“事實上任何問題研究極致,大多都會碰上類似的情況。”
“就比如,是先有雞呢,還是先有蛋?”
徐妙雲:“!!!”
對於林澈此刻發出的問題,徐妙雲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所以,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啊?
見少女一臉迷茫的樣子,林澈忍不住搖頭失笑:
“這其中涉及到兩個全新的學科,生物學和邏輯學,從生物學上來說,一定是先有蛋,但是從邏輯學上來說,一定又是雞在先的。”
徐妙雲有些苦惱的捋了下鬢角,對於林澈提到的兩個新學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嘴裡喃喃念叨著。
“生物學…邏輯學…”
“難道這兩種學科,存在所謂的衝突?”
“隻能遷就一邊,才能同時滿足?”
少女疑惑的話音未落。
林澈將放溫的茶水遞給她,而後欣賞解釋道:“當然不是。”
“因為歸根結底,不管是生物學還是邏輯學,其實都隻是那一代人,所創造出的概念。”
“如果研究遇到了瓶頸,出現其他不合邏輯的因素,也就出現了‘道術事天下裂’,而春秋戰國就是這樣一個時代。”
“而如今的大明,也即將再次踏入了曆史的輪回。”
頓了頓,林澈繼續道:
“春秋時期,有一類叫做‘訟師’,他們善於發現名詞和事物之間的分歧,從而利用法律條文來進行辯護。”
“其代表人物鄧熙,也被後人稱之為‘訟師’的鼻祖,這個鄧熙因為對鄭國的律法不滿,甚至還自創了一套更符合但是社會現狀的成文法,來為百姓解決官司問題。”
“這裡的律法條文和事實狀況,就是一種名實之分,獨立於國家之外創造法令,這樣的結果也是可想而知。”
“沒過多久,鄧熙便被官府拿下,他們大肆抨擊鄧熙的法令,卻又將這法令作為鄭國的官方律法。”
“之後就是名家的興起,並且逐漸成為了兩個分支,分彆是合同異和離間白。”
聽到這。
徐妙雲不由屏住呼吸,恍然間仿佛聯想到了什麼,卻見她望向林澈的眼神一下子變了。
莫非,蠱惑秦王朱樉的按個始作俑者,其實也是出身名家的人?
擅長詭辯,熟悉漏洞,應對的時候若是一個不小心,就連真的也能被其辯成假的。
難怪林沒有急於冒進,而是選擇先把路鋪好。
如果這樣去理解的話,似乎一切都可以說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