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貴姓?”張幕追問。
“小女名叫石香。”她乖順地答道。
這個名字是之前入倚紅樓時,老鴇所取的,之後出來了,就一直未曾換過。
“之前我走後,可有令你們樓裡有所為難?”
他其實是想問是否讓石香為難,但總覺得問了怪怪的,所幸換了個說詞。
當初他走之後,不多時,那縣令還沒醒,就有人來將他帶走,所以樓裡隻是看了一下熱鬨,四處打聽了會兒,並未有何躁動。
“並無。”
聽完,張幕安心道,“那便好!”
說著,他看著石香,對她笑了笑說,“如今姑娘過得好就好,剛才我家夫人說,要雇你來做這胭脂水粉,我見你未提要求,你可切莫因為我而不仔細考慮一下!”
聞言,石香低聲一笑,不知在笑這些年的辛酸還是什麼。她出來時,於這世上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雖然身上帶著銀兩,但還是有一種走投無路之感。
隻能一路跌跌撞撞,不知做什麼活計能得以生存。本想入府當個奴仆,最終還是回了倚紅樓看了一眼,想將當初的一些東西帶走。被老鴇看到叫住了她,詢問她被那公子贖身回去了,回來做甚。
她告訴老鴇說公子已放她自由身,並留了一筆錢財。老鴇聽後,沉吟不語。久久才跟她說,她可以去一個村子找她姐姐,她姐姐是一個做胭脂水粉的老匠人,可以給她吃一口飯。
當即,她跪著拜謝了老鴇,拿著信物找到了老鴇的姐姐。
老鴇姐姐也是個可憐人,之前被賣到貴人府裡做通房,因為惹得主母不快而被杖責。
手下之人以為她被杖責而死,將她送回了村,結果她挺了一口氣活了下來。自此改名換姓,搬離村子換到另一個地方,從此賣上了胭脂。
她在她那學了一手好手藝,隻不過不到三年,老鴇姐姐就逝世,最後還是她為她送行。
因為她是從青樓出來,雖說是當奴仆跑腿,但還是被其餘人認出來。不少有人非議詆毀她,但她還是咬牙繼續每日遊走於街頭賣著胭脂水粉,雖賺不了什麼錢,但足夠養活自己。像張幕這樣詢問她,為她考慮的人倒是很少。
石香眉眼直勾勾地看著他,眼裡顧盼生姿,本身她就長得好看 這般看著張幕,令張幕眼神躲避了一下。
“既然是公子的夫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
也不知是不是被直勾勾地看著,讓張幕有些不好意思,他眼神躲閃,但還是勸她。
“你先問問,若是覺得可以,再做決定。”
說著,欲想要走,卻被石香叫住,“公子之前借我的銀兩我還未還,我若是要找公子你該去何處尋?”
她在樓裡見過的男人數不勝數,在外賣貨也更是如此,但像張幕這樣羞澀的男子倒是少見。
“去張氏茶館,你問掌管自可尋到我!”
張幕回答完,就轉身離開,連說一聲都未曾說,離去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含義。石香看著他逃去的背影,不由得一笑。
最終沈若婉與石香談了起來,以售賣出去的胭脂水粉等二八分分賬。因為之前這鋪子是林喬晚付的錢,所以她和林喬晚決定合營,一起五五分。林喬晚開酒樓,她開首飾鋪子,兩人一起合夥。
這個提議說出來,是沈若婉本來隻想和她和分首飾鋪子的主意,但林喬晚說她想開酒樓,銀兩不夠。沈若婉便將自己身上的銀兩給了她,最後成了兩人一起五五分。
所以她與石香的二八分就是石香二,她與林喬晚各四,而且要付石香的工錢。
石香聞言,很利索地同意了。對於她而言,是件穩賺不賠的事情,不僅有工錢可以保障自己的生活,還有些招來已經簽了死契的人來搭手幫忙,怎麼都不算虧。
沈若婉之所以會找做胭脂水粉的匠人,還是謝塵禮給她提的意見。他提議說若是賣些首飾飾品太過於單一,這鋪子本就空曠,可加些女子喜歡的胭脂水粉或做些成衣,更為豐富。
其實她有想賣些布匹的準備,之前聽盛兆峴說路上的那些行人北上或南下,有些人就是因為冬日抵不過寒風,而凍死於家中或途中。
所以她一直想要賣些綢緞布料的打算,隻是一直找不到切入點,且做買賣不能不賺錢而賠錢,這個就先耽擱了。
大約過了七八日,謝塵禮見鋪子置辦得井井有條,且成品做出來都不錯。快要開張之時,他當日中午就在院裡開始擺起書畫器具等。
沈若婉見狀,不由得一愣,看著他在整理,還是在院中整理,豁然開朗,他想做什麼她自然清楚。
“你準備出遠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些天的相處,她覺得謝塵禮遠沒有他皮囊之下的那般老實,竟然會做起一些小動作了。
“嗯!”謝塵禮整理著東西輕聲應答。
他就是故意將這些東西搬出來,給沈若婉看的。
“為何?”
謝塵禮看著不解的沈若婉答道,“我要去越州一趟,越州郡守與我父親曾是好友,我聽聞他身體抱恙,前去看看!”
這個理由沈若婉倒是相信,就算太傅被貶去了嶺南,但他為官數十載,當然有不少官中好友,謝塵禮以他名義前去探望也正常。
“需要我陪你一同前去嗎?”沈若婉詢問道。
“不必,我去幾日就回來陪你!”
“也可!”
說真的,她雖有心想陪謝塵禮去,但如今店鋪準備開張,其實有些走不開。
而謝塵禮選在這時候走,也是和沈若婉走不開之際相關,才不會讓她有所懷疑和顧慮。
謝塵禮走過去,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蛋,看著她那不展的眉目,眉眼溫和對她輕輕一笑,“憂愁什麼,我去去就回!”
沈若婉輕輕拍打他的手,示意他放下來,不要一直捏著她的臉頰。
“不是,你每次外出都需好久才歸,哪會兒是幾日?”
謝塵禮聞言,悻悻地放下了手。從小到大,無論他去遊曆還是怎樣,每次外出都跟她說幾日就回。但他基本上就沒幾日能歸的,不由得有些窘態。
“那這次我會早些回來!”謝塵禮承諾道。
“好,若是你半月未回,我就要去越州尋你!”沈若婉作勢要挾他。
見狀,謝塵禮笑了笑,他輕輕拂過沈若婉的秀發,這幾日他都幫沈若婉洗頭擦發,這頭發被他照顧得很好。
本來他應該睡她隔壁,但前四日被林喬晚提了一嘴,他就搬了床榻,在沈若婉房間睡了。
兩人雖未同床共枕,但在一間房間,會一起聊天。他會給沈若婉講些話本子,就像張氏那樣,之前每晚會在他床前給他講故事,將她自己見識和一些事理融進故事裡。
這幾夜,他的故事基本上都是一些經商的法則與碰到之人的應該如何應對。
沈若婉知曉謝塵禮如今跟她講,一定是準備明日啟程,想要詢問他行裝是否準備好之時。
額間突然被謝塵禮輕輕一吻,感受到溫熱的觸感,她不由得一愣,心裡泛起酥酥麻麻之意。微癢,像是撓癢癢般,在她心裡泛起漣漪。
謝塵禮唇瓣離開她的額間,溫柔地對她說道,“不會,我會早些回來。”
剛剛準備出去的林喬晚剛好從院中經過,看到眼前這一幕,很是尷尬,隻想將謝塵禮推走。這個院子果然太小,下次應該換個大點的宅子。
第二日一早,沈若婉醒後,轉頭看向對麵的床鋪,果然人影已不見。
她本想早早起來送送謝塵禮,沒想到他人已經走了。
她洗漱完,剛出房間,就見張幕站在院中,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張幕,你找我有何事?”
張幕這麼早來尋她,必然有事要找她。
張幕朝沈若婉拱了拱手,對她道,“公子臨走時,托我告知夫人,若是鋪中有事,可以尋我或者尋縣令。”
沈若婉聞言,不由得一笑,看來太傅的交際圈可真廣,連婁縣縣令都得幫襯著點。不過張氏本就是婁縣人,婁縣近一半的鋪子都在張氏手裡,這也正常。
“嗯,我知曉了。你為何會這般早來?”
就算張幕要交代她,也不應該這樣早來跟她說,必然還有其他事。
“公子囑托我讓我照看些夫人的鋪子。”
言罷,沈若婉就已知道謝塵禮那家夥定然是放心不下。他果然麵麵俱到,什麼都會為她想好,她倒是真是什麼都有人照看,不知是不是前世的福分。
步入鋪子,就看到鋪中站著的夥計,大約有十餘人。她是按每層三人去招募的人,其中有一個掌櫃是張幕推過來的人。因為是信得過的,又會算賬,就讓他做了掌管,其餘人會有工錢,他則是給了小一成的利潤。
這些人大多數是一些窮苦人家的姑娘,長得都挺水靈,看起來都很能乾。而背後做工簽的死契,大多都是一些身體有恙之人,例如身體有殘缺,腿疾等,但他們的名聲都還不錯。
她給這些姑娘統一了服飾,讓桃悠一早就為她們上裝打扮,頭上就戴著鋪中的首飾,以此宣傳。
婁縣一般人一天做工所賺的是一天一百文錢,若是能賺個三百文就已經生活得不錯。
但她給鋪中的姑娘開了兩百文一天,頭三天翻一倍,且可以一個月可以休息四日。一般而言除了過年,基本上是沒有休假的可能。
同時,她也雇了些短工,讓他們去街上吆喝,去宣傳新開的粉璃閣這三日開張打八折,且有舞姬表演。
這些舞姬是來自倚紅樓,倚紅樓有些姑娘是賣藝的,會進入一些高門大戶去表演。除非被客人看中,重金給老鴇也會勸其賣身,若是沒有技巧,例如琴棋書畫的話則是直接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