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皇城,城牆高聳入雲,鑼鼓喧天,如同滾滾雷霆。在眾人的矚目下,太子緩緩登上了皇城的最高處,身穿龍袍,頭戴玉冠,整個人仿佛與天地合一。
沈若婉看著這一幕,唇邊勾起一個暢快肆意的笑。
謝塵禮,我為你報仇了,你瞧見沒?
目睹完帝王登基,沈若婉則馬不停蹄地趕回安王府,看到府裡屍橫遍野,她不由之一笑,笑容滿是淒涼。府中的那些家仆,早就被她遣散離去,避免了這場無妄之災。正好,她也不必再避諱什麼。
也正是就在太子登基的同一天,沈若婉回府之前。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了京城以往的寧靜。安王府被指控謀反,證據確鑿,全府上下無一幸免,隻要在府中的全部被當場抄斬。鮮血染紅了王府的大門,哭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這場變故讓百姓震驚不已,同時也讓文武百官對這位新皇產生了深深的忌憚。
沈若婉走進這個曾經和安縉薛日夜承歡的房間,腹中排山倒海,心中作嘔。她望向周圍,一切陳設都是這般奢華而精致,一如她當時踏入這間房間,再也走不出去。這似乎未變,也似乎變了,不由得恍惚了起來。
她從袖中取出那個光滑的鑲金玉鐲,這個玉鐲被沈若婉日日撫摸,才變得這般細膩光滑。隻可惜它曾經斷裂過,斷於她與安縉薛的爭執。後續沈若婉曾拿去各家修理鋪修補,怎麼也修補不回曾經的模樣,斷了也好,一如她那顆破碎的心。
沈若婉將玉鐲放在首飾桌上,眼裡看向玉鐲流露出懷念和不舍的目光。玉鐲的質地溫潤,透出一種深邃而沉靜的光澤。
一如往昔,那人眉眼含笑,溫和堅定地將它交給她,“這個給你,這是我們家給新媳的傳家之寶。等我攢夠銀兩,一定會正大光明的迎你過門。”
那時的她一臉羞赧地接過,“既然給了我,就不能反悔啊!謝塵禮,你一定要娶我,要是不娶我,我就始亂終棄另尋他人。”
那人笑了笑,笑得很是溫和,嗓音輕緩而認真,“好,不後悔。”
她朝他遞了一枚玉佩,是多年前母親在教導她言行舉止時所贈予的。
“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
有的人半路顛沛流離,仍自立自強,天道酬勤。有的人一生都炊金饌玉,一呼百諾,卻潦倒粗疏。可能人之悲歡皆不同。
而謝塵禮便是前者,後來他拿著攢夠了永安侯府侯爺的所定下的銀子,帶著曾經兩家的一紙婚書前來求娶。
於是侯府上下開始準備兩人的婚約,嫁妝及鳳冠霞帔,沈若婉也學了足足三月有餘的德言容功。以為即將如願以償嫁給謝塵禮,結果卻在結婚當日,她遲遲未見那個眉眼如畫,儒雅斯文,身著淺紅嫁衣男子。
還未到太陽升起,沈若婉就慌張惶恐地跑去尋他。來到他的小院,卻沒曾想看到的卻是被火海吞噬後的房屋,房屋的外牆已被火焰熏得漆黑。周圍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煙霧,如同惡魔的舌頭般瘋狂舞動,猶如一座煉獄,一如她當時的心情。
那時的天還未亮,沈若婉到處翻找,玄纁的嫁衣被染上了汙漬,嫁衣徹底成了黑色,可偏偏她找不到那個人。等到陽光高照,她神情恍惚地向街坊鄰居四處詢問,皆是無果,無他。
沒有他的屍骨,一隅之地,竟連他的屍骨都找不到……
如若沒有他的骸骨,他們怎麼舉行合婚祭,做一對夫妻,怎麼行拜堂之禮,敬四方神明,怎麼告知天地,萬望垂憐……
本以為‘君埋泥下泉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此後人間久寂寥,你我紅塵相隔,再無交集。
誰知,安王府之人卻前來求娶,自此她和他兩人終是陌路。
“沈若婉,我要娶你為妻。”那位身份尊貴之人現身於此,他是當朝帝王的親生兒子——安王。以皇之姓冠之為王,足以體現帝王對他的喜愛,自安王滿十五歲就被封地封王,地位尊崇。
沈若婉知曉他前來的目的,因為她長姐嫁給了太子。所以他此次前來,無非需要得到永安侯府的支持,哪怕不能得到也不可交惡,最好的辦法就是迎娶她,保持製衡。
沈若婉端坐於石凳,手捧著書,眼睛未抬,看都未看他一眼,“我夫君已故。”
朝野名門遍布,可如安王這般氣場強大到讓人難以忽視的倒寥寥無幾,即使身處人群之中,也如同鶴立雞群,獨樹一幟。
安縉薛的笑容似乎飽含深意,強大的壓迫感襲來,似笑非笑,“我可聽說沈小姐未曾嫁人。”
沈若婉未理。
見狀,他的眼神銳利,收回笑容,話語輕飄飄地吐露出來,“你想得到他的屍骨嗎?”
聞言,沈若婉的手一怔,剛準備翻頁的手停在那裡。她抬眼看他,似乎在看一個將死之人般。安縉薛瞅著她的模樣,笑了
“嫁給我,我就將它給你。”
“也希望從今以後,彆讓我再聽見沈小姐未出閣卻已有夫之話。”
他笑得很似輕柔,眼裡卻淬了毒,讓她滿是厭惡。
他的話,就像一支被精心磨礪的箭,狠狠紮進沈若婉的心,一擊斃命。
是他動的手腳,那個說要娶她之人竟這般被他荒誕地殘害。
隻是那一語,沈若婉就早已反應過來,她死死地看者這個毫無底線的人。
安縉薛見她目光看上來,嘴角掛著一抹惡趣味的笑容。
最後,安縉薛在離開之際,嘴角勾起一絲不屑,湊到她耳邊,對她說道,“不是我逼你,是你未曾識趣。做我安王府的王妃,向來都是金枝玉葉,受人敬仰,不像那蓬門蓽戶的娘子,雲泥之彆。”
那日,陽光正好,金黃的陽光輕撒在庭院,樹葉隨風輕輕搖曳,看起來寧靜祥和。但他的話語讓她烏雲密布,狂風暴雨。
事後,嫡姐來找過她,跟她道,如若她不願,那便不嫁,永安侯府會養她一生,她隻想讓她能開心些。
就連太子也來與她言,安王不是個良人。
可他們終究沒能勸住她,沈若婉不想讓一母同胞的嫡姐知曉,畢竟嫡姐很會洞察人心。如若知道,定不會讓她入安王府,這個長姐,最是疼她!
但是她不能不嫁,她夫君的屍骨還是那人的手上。
而她,嫁入安王府的唯一目的,就是護住謝塵禮的屍骨。
她已經害死他,不能再害他第二次,讓他白骨未入三尺土,遊蕩在四海八荒。
哪怕舊人已故,也要完完整整地葬於青山綠水之上,歸正首丘,得一方之庇佑。
不知哪一天起,永安侯府裡開始張燈結彩。
府外的行人紛紛稱讚。
“聽說沒,這次安王要迎娶的是永安侯府裡的二小姐,婚期定在六月初四。”
“這可是皇親國戚,永安侯府大小姐的命好便罷了,二小姐的命也這般好。”
“不過這永安侯府裡的二小姐,聽說不是要嫁給那個貧困書生嗎?怎會變成了安王?”
“這你可就不懂了吧,高門貴女,怎會貶低身份屈躬卑微地嫁給一個窮書生呢!還是不能入仕的窮書生,當然得是門當戶對才是!”
……
世道無常,眾人隻知那是位窮書生,因為他家道中落,卻不知道她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沈若婉不在意地摸出魚餌喂魚,垂下眼睫,遮住眼裡的不屑,心裡想著時間過得真快。
——
高頭大馬、八抬大轎、鳴鑼開道、十裡紅妝,引來半個京城的人前來圍觀。
府邸張燈結彩,龍鳳燭將整個房間都照得通明,如意秤靜靜放置在一旁,桌上擺著一壺合巹酒和兩盞玉杯,樣樣具全。
沈若婉靜靜等待安縉薛的到來,她知曉她將麵臨著什麼,安縉薛那個無底線的瘋子,既然讓她嫁進來,就不可能會放過她。
不久,房門被推開,安縉薛一眼就看到早已掀開蓋頭,將其扔在地上,正閉眼躺在床上的沈若婉。
嗬,還真是情深義重,可歌可泣啊!
他快步走來,拉起她的手,將她拽在地上。
看著地上那個未曾抬頭看他一人之人,安縉薛笑了。他坐到椅上,將合巹酒倒入兩個玉杯之中,將其一杯遞給沈若婉,酒液澄清,酒香四溢。
她靜靜坐著地上,依舊未曾抬眼,沒動。
合巹酒,她可不願與這瘋子喝。她沈若婉要同飲之人隻此一人,世上再無第二人。
安縉薛見狀,隻覺有趣,他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是在為那個窮書生守著名節呢?沈若婉,我勸你身為侯府小姐,最好識相點。小心定安侯府會受到什麼問責,我可不好說,你得認清楚現在的身份。”
說著,他彎下腰,一把拽過沈若婉的手腕,將她拉近。再用手強硬掰開她的嘴,迎著沈若婉想要殺死他的目光,將酒液倒入她的口中,
看著沈若婉嗆咳不止,安縉薛笑了,流露出滿意的笑容。
接著,他將自己束帶解開,喜袍緩緩落地。沈若婉見狀連連後退,想要逃離,卻被一把擒住。她掙紮著反抗著,隻覺如蚍蜉撼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