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格不知道他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詫異地追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袁平咬了咬牙,半晌才麵紅耳赤地憋出一句,“我真的是個直的。”
魯格頓了頓。
袁平說完那句話,心裡就是一陣翻江倒海。
守門人對他們族長有某種天然的、雛鳥似的歸屬感,縱然袁平以往的記憶還在,感情上也沒那麼容易摒棄本能。
要是換個彆人膽敢拒絕他們族長,袁平一定會抄家夥把對方乾翻,可是輪到他自己……
袁平從來都認為,自己和褚桓那種把節操放在漏鬥裡的人不一樣,他立場堅定,根正苗紅,對待感情與另一半的期待從一而終都是傳統且保守的,從未打算中途更換性向。
再者說,就算魯格族長真是個女人,袁平也萬萬不敢對自家族長有什麼非分之想。
南山被他們這奇怪的氣氛驚動,正想發問,被褚桓悶笑一聲,死死地勾住了脖子,不讓他回頭。
唯有掛在褚桓肩頭的毒蛇小綠顫顫巍巍地探出了一個頭,好奇地盯著袁平。
袁平良久沒等到魯格回答,不禁百般忐忑,他終於鼓足了勇氣抬頭看了魯格一眼,隻見他們族長那極其不明顯的麵部活動中,卓有成效的表達了一股真誠的莫名其妙。
魯格:“什麼是直的?”
說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袁平的站姿,不明所以地點了個頭:“還可以,算直,怎麼了?”
袁平在無言以對中,感覺自己的腰椎間盤仿佛隱隱有點突出。
魯格的耐性從來都很有限,見他姹紫嫣紅的表情,與那吭吭哧哧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的呆樣,忍不住一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袁平:“……沒什麼,族長,咱們走吧。”
他們族長是什麼人?神聖不可侵犯,從某種程度上說,除了脾氣實在不怎麼慈祥之外,就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合格山神,怎麼能用凡人的思想來度量?
袁平想,方才一定是看他快要憋死了,族長才隨便勻給他一口氣而已,他的思想肯定是突然變齷齪了,這都能想入非非,八成是受了褚桓的影響。
袁平暗自下定決心,回去以後一定要和姓褚的衣冠禽獸劃清界限,省得被那孫子帶出一身歪風邪氣。
後來的一段路可能是因為人跡罕至的緣故,相對比較太平,但那錐心泣血似的三個“小心”依然讓人心裡忍不住起疙瘩。
“翻過這座山是不是就能看到水邊了?”感覺到空氣變得越來越濕潤,南山一邊問魯格,一邊伸手丈量著權杖的長度,此時,累世相傳的族長權杖隻剩下了開始的一半長。
南山歎了口氣,有種行將窮途末路的感覺。
魯格想了想,不確定地說:“我隻知道大致的位置,究竟是翻過這座山還是翻過下一座山,不大清楚,應該快到了。”
“到了以後呢?”褚桓問,“怎麼過去?”
魯格再次展現了他囂張的一問三不知:“不知道,總有辦法。”
南山知道他這位老朋友,從始至終都是“天是老大,他魯格是老二”,凡人的事物指望不上,於是將權杖舉高了些,觀察了片刻:“海邊應該有漁民,我們先去看看有沒有船,漁民們祖祖輩輩都靠海生活,他們倒賣過那麼多島上的東西,總不能每次都是僥幸,肯定有什麼方法過去,我覺得沉星島應該也沒有外麵傳得那麼神乎其神。”
幾個人邊說著話,邊爬到了山頂,在最高處,褚桓不必調出望遠鏡功能,就已經看見了海。
這是他這輩子看見過的最安靜的海,這個距離,他竟然已經聽不見浪濤的聲音,甚至聞不到海水特有的鹹腥味,遠望海浪如墨玉般,來去拍打在空無一物的海灘上,激起細碎的、死氣沉沉的白色浪花。
海邊有漁村,漁村如遺址,一座座小房子鬼屋似的豎在那,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的了。
看不到人。
褚桓注視著那小漁村,心跳陡然快了起來,他本能地汗毛倒豎,心裡升起了極度的不安。
四個人小心地下了山,才剛過半山腰,褚桓就聽見了竊竊私語聲,他微微側了一下頭,小聲對開路的南山說:“下麵有人,人還不少,要小心一點。”
隨著他們越來越靠近山腳,對於褚桓而言,竊竊私語聲很快變成了嘈雜的聲浪。
褚桓聽見有人在大聲說話,有人在咆哮,有人在尖叫,甚至有人在笑,各種聲音統一地透著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鬼氣,混雜在一起,簡直就像個加強版的精神病院背景音,和真實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從四麵八方而來,弄得他苦不堪言。
褚桓的聽覺十分靈敏,聽力經常影響他對周遭環境的判斷,每每遇到聽力受乾擾的情況,都會很影響他發揮。
南山在前的腳步陡然站定,微微舉起權杖,輕聲說:“噓,看。”
到了這裡,他們已經能看見漁村的全貌了,隨著南山火把一掃,隻見此地房前屋後、床邊門口,處處隱藏著人,他們男女老少,形態不一,然而全都幽幽地盯著一個地方——就是他們幾個所在的地方。
褚桓身上驟然躥起一層雞皮疙瘩,他想也不想地一拉南山:“撤,繞路,快!”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褚桓話音沒落,漁村的儘頭處突然冒出了火光,那火光如流轉的火炬一般,頃刻就傳導到了整個村子裡,整個漁村陷入一片緋紅的火海,在他們麵前濃霧滾滾,火光衝天。
那原本嘰嘰喳喳的、無序的竊竊私語聲逐漸低沉,逐漸擰成了同一個聲音,越來越清晰,最後居然是驚天動地般的振聾發聵。
他們是在異口同聲地喊著:“賊!入侵者!賊!”
這一次在褚桓沒有主動溝通的情況下,被吞噬的人已經可以感覺到他們了!
“完蛋了,我感覺我們一隻腳踩在了敵人的敏感點上,”袁平低聲說,“我的意見是我們避其鋒芒,風緊扯呼——對了,著的那火確定是真的嗎?燙人嗎?”
褚桓一聽這話就翻了個白眼,那袁平好像已經患上了“幻覺過敏症”——以為所有能威脅到他生命的東西全都是幻覺。
可是這種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雖然不值得鼓勵,但他的意見顯然是對的。
南山也在這時轉過身來,悄無聲息地對他們打了個手勢——上山,回去。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如刀的尖叫毫無緩衝地刺進褚桓的耳朵,他腦子裡“嗡”地一聲,險些聾了,一頭撞到袁平的身上。
原來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