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 如同死灰堆積的心,是否可以……(1 / 1)

[咒回]摘星 夏夜和風鈴 7432 字 7個月前

雨,淅淅瀝瀝地落下。

夏油傑坐在窗前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雨,雨滴敲打著窗戶,聚合的水珠像極了淚水。

他耳朵上又戴上了她曾經刻下陣法的耳釘。

睡眠也開始慢慢恢複,飲食也開始正常攝入。

可是他感覺,他早就剩下一個空殼了。

一顆璀璨的星辰驟然隕落,黑暗瞬間籠罩了世界。

仿佛一夜之間,世界失去了顏色,變得灰蒙蒙的一片。

她的離去,就像用柔軟的棉裹好的鐵錘,一下用力的掄進心口。猛錘在心臟上時,心跳好像都跟著暫停了一下。

是非常具象的一種痛,是生理上的痛,隻能傻傻的站在原地感受那種耳鳴目眩。

白天與黑夜撕扯,而後又融為一體。

痛苦開始不分晝夜。

他已經不記得那日是怎麼從摘星回到高專的,隻覺得好安靜,隻能聽到風聲。

手足無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現在應該掉下兩滴眼淚才對。

他有時惡念一閃而過。

咒靈全部消失的世界,他手握的咒靈可以說是恐怖的存在量了。

如果他利用漩渦全部放出,她會不會氣的跑回來。

想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卻戛然而止。

隨後陷入了無窮無儘的沉默。

【“誒——正論嗎?我的想法是可以保護看重的人就夠了。”】

他身邊緩緩出現一直咒靈,粉色的咒靈。

食夢貘。

他與悟說,不要沉溺於幻境。

實際上真正沉溺於幻境的是他自己。

他製造出來各種各樣的幻境,多種的夢境。

她是唯一的主角。

在看到熟悉的笑臉時,那種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的感覺,讓人上癮。

在夢中與她重逢。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夏油傑看著眼前的“竹內星”,臉上的笑容很淺很淡。

“星,你愛我嗎?”

幻境裡的她,可以說出符合他心意的話,因為本就是由他的渴望而構築出的幻象。

但出了幻境,巨大的落差感可以瞬間溺死一個人。

可他,甘之如飴。

夏油傑撐起傘,出了高專。

他沒有乘坐咒靈,一步一步的走下了石階。

好像走過她曾經走過的路,就也算在一起,就也算在同行。

什麼是“正論”,什麼是“大義”,什麼是“活下去的意義”。

什麼是“術師”,什麼是“叛逃”,什麼是“向死而生的努力”。

這個世界滿是假象,唯有痛苦從不說謊。

術師還是詛咒師,正義還是邪惡。一切似乎都沒有意義。

雨滴墜落,濺起水花,街道上的行人匆忙地走著,他們的腳步似乎都帶著一絲無奈。

夏油傑路過了一家商店時,門口的玻璃櫥窗倒影出了他的樣子。

他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仿佛與周圍的一切都有著無形的隔閡。

形影單子,滿身孤寂。

他忽然笑了。

“還是被丟下了。”

真是殘忍。

夏油傑有些空洞的眼瞳看著這淅淅落下的雨,開口是一聲歎息:“索然無味。”

是索然無味的世界,連笑容都沒有力氣提起。

灰色的氛圍愈發濃厚,四周一片黯淡無光。天空被灰色的雲層籠罩,陽光無法穿透,仿佛被永遠遮蔽。

時間變得漫長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背負著千斤重擔。思緒如亂麻般糾纏,無法理清。

曾經所看重的,在此刻好像都變成了遙遠的星辰,無法觸及。

“喂,夏油傑。”

他身後有人在叫他,他淡漠的轉身看了一眼。

啊。

另外一個特級。

九十九由基。

他沒有開口,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麵對沉默不語的夏油傑,九十九由基對他輕抬了一下下巴:“星有東西要給你。”

氛圍忽然陷入了寂靜,就連雨聲此刻也好像消失了。

星有東西要給你。

夏油傑的眼神有了變化,像是一潭死水忽然被丟進了一塊石頭,泛起漣漪。

*

咖啡店內

九十九由基將一份文件推到了他的麵前。

夏油傑拿起文件,裁開牛皮紙,看到裡麵的文件時,下意識一愣。

“術師小學?”

九十九由基輕抿了口咖啡,咖啡的苦澀與濃香在口中蔓延,她看著眼前的少年垂眸看著文件的樣子,淡淡的“嗯”了一聲。

“之前不理解她為什麼要特意辦一所小學,放在組織裡麵培養也能有一樣的效果。現在想來,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禮物吧。”

她看了看少年身上淡漠的氣息,意外的感覺有了點看到了竹內星的感覺。

那種壓抑的偏執感。

咒術師沒有不瘋的,看起來越正常的術師,也隻是瘋得更厲害罷了。

【“如果舊的執念已毀壞,那就去建立新的執念吧。”】

竹內星眼裡帶著的笑意此刻又出現在眼前。

夏油傑垂眸看著手中的那份[小學轉讓協議],眼中的光明明滅滅。

他輕輕低歎了一聲。

星,永遠是最了解他的人。

知曉他會陷入情緒的漩渦,知曉他會無法走出,知曉他會執拗。

“我同意。”

他收下了這份協議,他沒有理由拒絕。

九十九由基把文件交給他後,就站起了身。

“也許她也想告訴你,彆走錯了路吧。”

她向咖啡店門口走去,隨意的擺了擺手。

“畢竟,她想創造的世界裡,是有你存在的。”

夏油傑看著文件,沉默不語。

好久好久後,他輕笑了一聲。

帶著一絲苦澀,充滿了無奈與自嘲。

————————————

高專醫療室

這間醫療室始終充滿了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白色的牆壁,冰冷的器械,構成了一個看似冰冷的世界。

帶給這個醫療室溫暖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遺留回憶中的歡聲笑語充斥房間。

家入硝子一下子閒了下來,從之前的忙碌到現在的沉寂,意外的感覺有一些難以適應。

那場大戰,咒靈隨著天元結界消失。

新的詛咒想要誕生也需要時間,沒有了天元結界的禁錮,負麵情緒的散發變得更加流通,不再密閉的境內很難再大批次的誕生咒靈。

所有人都是受益者。

就連她沒有祓除任務的人,也感知到了那股徒然悠閒下的氛圍。

比起之前總有術師要送到這裡,現在要好幾天才會有一個,也許還隻是輕傷。

可哪怕在這樣大家都是得益的情況下,眾人對於竹內星的所作所為爭議依然存在。

家入硝子嗤笑了一聲:“五條說的對,都是一群老橘子罷了。”

位高權重者,失去了權利的滋味,估計不好受。

禦三家在大戰衝擊下,唯獨隻剩下五條家沒有受到襲擊。

名正言順的禦三家之首,不再是並列。

家入硝子坐在醫療室裡,點燃了一根煙。

麵前的煙灰缸裡插著密密麻麻的煙頭。

她看著那條屬於竹內星的椅子怔怔出神。

一起笑過、哭過,分享過彼此的喜怒哀樂。然而,如今的她們,卻走上了生死各兩處的路途。

作為醫生,不會沒有見過死亡。

可是她卻是她,唯獨一個無法接受死去的存在。

那些真摯的對話,那些溫暖的擁抱,都成為了無法觸及的過往。

擁有最珍貴的反轉術式又怎麼樣,她救不了那個最想救的人。

指尖傳來了灼熱的燙意,才發現煙已經燃至儘頭。

她隨手在煙灰缸裡掐滅。

【克製】

她的離開,讓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在醫療室。當時她覺得,哪怕見不到了,星也可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生活的很好。

她無數次的感歎,還好竹內星擁有強大的實力,哪怕叛逃了也能作為自己的底氣。

隻是不在一起了而已。

隻是再也看不到那個身影出現在她身邊了而已。

如果叛逃是她的選擇,那就有她一定要去做的意義。

克製。

克製自己的想念。

家入硝子看著抽屜裡過期的棒棒糖,拿了一根出來握在手心。

她垂下眸,眼中的失落卻無法遮掩。

反轉術式。

反轉術式救不了她想救的人,也讓她無法隨意的踏出高專。

叛逃後從未見過,街上偶遇也沒見到麵,甚至連她的最後一麵她也沒有見到。

反轉術式。

家入硝子無力的靠在椅背上,放空的的看著天花板,眼睛有些空洞。

“星......”

克製想念,卻克製不住悲傷的蔓延。

【孤獨】·

竹內星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了。

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心頭湧上的第一個詞就是“孤獨”。

真的是好孤獨的一件事。

像生命中亮起的燭火又熄滅了下去,留下的是比之前還要深邃的一團黑影。

她想起來了,聖誕那日街角的偶遇。

[“讓女孩子掉眼淚的家夥可是要下地獄的。”]

這句話,不是第一次聽到。

兒時她就與竹內星遇到過。

在臨海城市的昏黑巷子。

記憶這種東西,牽一發而動全身。想起了一點,就會有接連不斷的回憶冒出。

[“我忘記了初見,你會不會在意?”

“現在就是新的開始。”]

人與人之間不過是相交的圓,總有一部分是與任何人都無法重疊的。

她總說“現在就是新的開始。”

人在欺騙自己的時候,總是天賦異稟。一個習慣自己痛苦的人,又是怎麼笑著說出這句話的,又是怎麼默默背負起一切的。

竹內星從未新的開始過,她始終在命運的河流裡刻舟求劍。

她習慣了痛苦的存在,所以才能成為照亮他人的燭火。

家入硝子閉上了眼,感覺有一些暈眩。

她忽然明白了。

星其實一直站在暴雨裡。

隻是她一直沒發現。

*

高專的櫻花開了。

雨滴落在櫻花花瓣上,晶瑩剔透,粉色的花瓣在雨中微微顫動,似下一秒就會墜落。

地麵上鋪滿了粉色的花瓣,曾經嬌豔動人的花朵,此刻在雨中顯得有些淒楚。

灰原雄正拿著一杯汽水喝著,他側頭看向旁邊沉默的金發少年,忽然開口問道:“七海,你說如果竹內前輩不叛逃現在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他知道竹內星叛逃時,第一反應就是:這怎麼可能。

一個會對後輩提供幫助,對誰都溫和親切的前輩,怎麼會叛逃呢。

總有些逝去的時光與歡笑,就如同這雨中的花瓣,在雨中凋零然後悄然飄落。

有些人就像現在的春櫻,曾經燦爛地綻放過,然後靜靜在雨中凋落。

七海建人走在樹下,表情平淡:“一不一樣其實不重要。”他腳步停下,看向灰原,“以她的術式,肯定是察覺了哪裡不對吧。”

所以,無法責怪。

越相處越明白她的術式原理,所以當初產土神事件,他們之中肯定是會有一人死在那裡,而她插手所以發生了改變。

以此推測的話,她叛逃的原因也並非無跡可尋。

七海看著身旁一臉天然的灰原,淡淡的轉移了話題。

“灰原,麵對這個已經平靜下來的咒術界,你有想過未來嗎?”

灰原雄困惑:“未來?”

雨水細密而綿長,絲絲涼意滲透入了衣服中。雨滴落在石板上的聲音,清脆而悅耳。

七海建人看著麵前的蒙蒙細雨。

“也許是,來之不易的未來呢。”

*

時光從指縫中滑走,唯獨一些陰影始終在緩慢的擴散。時間的腳步似乎變得格外沉重,可是依舊在繼續向前。

在她離開後的平凡某一天。

一位少年從床上緩緩睡醒,仿佛從一場漫長的夢境中蘇醒過來。

五條悟在睜眼後,忽然察覺了身體的不對勁。

他站起身。

強悍霸道的精神力立刻掃遍了全身,

而後他怔怔的抬起了手。

修長的無名指指根,突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線圈,紅如血液。

像極了刺青。

像極了婚戒。

是束縛。

這個束縛所擁有的咒力氣息。

指向了他最熟悉的那個人。

意識到某一種可能性後,他得心跳不由自主的開始加重,仿佛快要跳出胸膛。

砰——

他寢室的門忽然被大力的推開,闖進來的是夏油傑。

“悟,是星的咒力!”

夏油傑舉起了手,看到了同樣在房間裡怔怔看著自己手指的五條悟。

五條悟感覺內心瘋狂湧現的飽脹情感即將衝垮他。

是喜悅是震驚是另外一種回響,填滿胸膛。

摯友的默契無需多言,五條悟立刻用六眼進行了分析。

六眼可以看清一切。

強烈澎湃的喜悅快要讓人幾乎抓狂。

夏油傑的心跳急速加快,劇烈的呼吸著。

她還活著。

這個概念瞬間充滿了所有思緒,感覺自己現在像在複雜情緒形成的滔天巨浪中的一葉扁舟。

不是錯覺,是實感。

是久違的喜悅衝破咽喉的實感。

手有些顫抖,想要抓住這無儘的喜悅。

“束縛的連結另外一頭在哪裡?我們去找她。”

半小時前,剛從食夢貘夢境中出來的他,在感知到房間內出現異常咒力波動時就立馬皺緊了眉。

熟悉的咒力味道是從他身上散發的,因為太過熟悉,反而沒有引起本該有的警惕。

他垂眸看向手時,就發現一道束縛正在緩慢形成。

紅線漸漸首尾相接在他的無名指根,紅的刺眼,是灰色世界中唯一純在的亮色。

紅如心頭血的凝結。

他怎麼會不認識竹內星咒力殘穢。

心中,瞬間燃燒起了火焰,開始蔓延,炙烤著每一寸靈魂。

人死咒力會跟隨一起消散,可是現在竹內星的咒力出現甚至主動與他們立下束縛。

是不是...是不是...

夏油傑感覺自己的喉嚨好乾,吞咽都變得費力。

眼裡似乎有光點聚集又潰散,紫色的眼瞳暗到發黑。

似乎等待的太久,得到結果時第一反應卻是害怕。

害怕是不是一場夢,是不是食夢貘,或是他現在亦是在睡夢中。

他低頭,虔誠的、滿含眷戀的輕吻指根。

少年的聲音有些隱忍:“...如果這是一場夢,希望‘主角’可以早點出現。”

五條悟感覺心跳就像鼓點,急促而有力的敲打著。

但是隨著越仔細的查看,他的麵色也難看了幾分。

“感應不到坐標。”

“不是純粹的咒力束縛,是獨屬於竹內星的因果束縛。”

他輕輕撫摸著指根的鮮紅束縛,腦海中開始湧現無數的想法和計劃。

【“抓住她。”】

心中沉寂已久宛如詛咒的話語再次響起,來勢洶洶比之前更加瘋狂,好像想要摧毀一切。

似乎有一隻野獸正在心中咆哮著,吼叫聲帶起了他心臟無法抗拒的顫動。

【“抓住竹內星。”】

五條悟冰透的藍眸裡,像氳氤著風暴。

喜悅與期待的交織,讓他下意識攥緊了那根指節。

夏油傑他有些貪戀的摩挲著指根。

極致的喜悅後,留下仍在微微顫抖的身體。

感應不到坐標,就去找。

“悟,我們...”

話未落地,家入硝子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她跑的跌跌撞撞,喘著不勻的氣。

“星還活著,對不對。”

她有些慌亂的抓住了五條悟和夏油傑的手,眉眼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她拎起了他們的手看了一眼。

果然,他們也有。

五條悟和夏油傑都看到了硝子小指上的紅色束縛。

這是,她還活著的根據。

如同死灰堆積的心,是否可以因為一點星星之火而複燃?

答案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