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停從春和巷搬走了,開始了新的一條截然不同的上班路線。
她可以每天多睡五分鐘,再去樓底下新開的早餐鋪買早餐,小區門口有公交站,過馬路也有地鐵,很方便。
所以她的代步小車沒了用武之地,隻好停在地下車庫落灰。
因為交通更加方便,江月停開始在午休時間往返家與學校之間,為了吃一頓自學的營養餐。
按照家常菜的教程,她網購了微波爐,破壁機,烤箱,空氣炸鍋……
再放進從超市買來包裝好的一餐食的食材,按劑量放入調料,除了沒有擺盤,味道吃起來也大差不差嘛,最多就是多費點兒時間而已。
原來一直學不會外婆的指頭量水法,在看完電飯鍋的說明書後,她才發現內壁上的刻度線可以輔助蒸飯與煮粥。
——“那都交給我,我會量。”腦中突然閃過莫尋鶴對她說的這句話。
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好像在發小脾氣,控訴莫尋鶴:“你這是瞧不起我。”
莫尋鶴將飯鍋放好通電,重新洗手再擦乾,動作慢到江月停能看清他皮膚上的水滴是如何被毛巾吸乾淨的。
她站在原地要他給解釋,莫尋鶴歎息一聲,“這有什麼好瞧不起的,我整日待在家裡自然願意做這些”,
“況且,你願意吃我做的飯,我高興還來不及。”
江月停:“真的喔?沒有說假話?”
她隻是隨口應的,而莫尋鶴卻回答得很認真,低著頭將視線與她平齊,“真的,我很喜歡。”
……
不過江月停的做飯熱情持續一個月之後,就如退潮般消減下來,連除了熱水和在周末吃點簡單早餐意以外,很少再進去了。
而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每一次炒菜都會濺出油星子,或多或少的燙到皮膚,像針紮在自己身上似的,她後來跑去超市買了連袖的圍裙才好很多。
再有就是,即使抽油煙機開到最大,她每日穿的漂亮衣服都會染上油煙味,必須重新洗澡並換衣服才能出門。
她惆悵的趴在辦公桌上,無所事事的翻看上一篇的聽課記錄,出神的想,做飯的隱形成本真的好高。
而且她做的不太好吃,她哀歎一聲,額頭頹喪的抵著筆記本,不由想起莫尋鶴來。
好像就沒在她身上聞到過油煙味,一直都是香香的。
不像她,有一次來不及換洗衣服,趕著來學校上課,卻被張政渝那臭小子攔住問:
“老師,你中午是不是吃的青椒肉絲?”
……
於是購置的廚房用具再次受到冷待,並且每天都會經受一句飽含可惜的“哎”。
其實江月停也納悶兒,她回想自己說過的話,完全可以發誓自己沒有說過“分手”“算了”之類的話。
那為什麼莫尋鶴沒有主動給自己發過一條信息?
點開和他的聊天框,幾乎每一次都是自己主動的,而對方的回複也很敷衍,通篇下來隻有“嗯”“好的”。
久而久之,她也不樂意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對方,倒是真成了李舒口中的“異地戀”。
呸。
除了異地,沒有一點戀在。
何霜白端著保溫杯路過,用手拍了下埋桌上假寐的人,“嘛呢,困了?”
江月停慢吞吞坐起來:“沒有,閒的。”
何霜白察覺出不對勁兒,最近看江月停回家的方向都不同了,那個長的高高大大的男朋友也沒來接她了。
這是鬨矛盾,還是分手啦?
江月停哼哼一聲,含混不清道:“……鬨矛盾吧。”
“小情侶有矛盾就親一親抱一抱的啦,你這不會連家都搬了吧?”何霜白問道。
何霜白作為經營婚姻之路十幾年的經驗老者,對於夫妻生活、情侶把戲、育兒心得以及婆媳關係那簡直可以說是手拿把掐。
所以在聽完江月停的部分描述後,一拍大腿,直言道:“傻不傻啊你,這一聽就是你對象吃醋了啊。”
江月停:“可能吧,但,也不能忽視他故意不搭理我的惡行!”
“乖乖,以前主任誇你腦瓜子靈活,怎麼真遇上事兒了這麼拎不清”,何霜白恨鐵不成鋼的點她腦袋。
弄得江月停坐立不安,隻能聽她繼續指導:“就算你心裡彆扭,怕被他媽催婚,還有那什麼,怕你家裡人去找他說難聽的話,出發點都是好的啊小江。”
何霜白扶腰長歎:“哎你要老早告訴我,我指定不能讓你用這麼笨的方法,搞得原本好好的感情因為誤會生了嫌隙……”
江月停虛心接受說教,竟也被何霜白帶進去,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忽略了莫尋鶴的感受。
誠然,她搬走的原因一部分是無法應付葉夏的熱情,對方似乎把她當成準兒媳一樣對待,讓她誠惶誠恐。
所以她也不禁去揣測,這份交付的信任裡是不是摻雜了葉夏對自己的愧意。
因為第一次與她的對話裡,對方就言明了“她應該因為莫尋鶴的殘缺而處於兩性關係中的上位者地位”。
她回來後想了很久,很奇怪。
沒有一位媽媽會這樣向著外人說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對方是孩子的伴侶,也不應該這樣的。
而對方身上表現出來的優雅知性與不符年齡的調皮少女氣,的確讓她放下了戒心,一度以為自己會和她成為和諧的婆婆與兒媳的關係。
但這個念頭冒出來的那一瞬間,她開始無法自抑的恐慌。
先是大腦一片空白,忘記自己下一步要乾什麼,隻好盯著眼前停留許久的斑駁模糊,慢慢等視線恢複正常。
當時葉夏正在挑選手鐲,儘管五十多歲了,仍舊保養的很好,柔軟腰肢看不出贅肉,因為常年鍛煉而皮膚很緊實。
外人瞧見都會誇她們像一對姐妹花,葉夏捂唇笑開,為櫃姐開了今天的第一單。
她才如夢初醒般拒絕掉,好在葉夏不勉強,聳肩歎息道:“好吧,這一款確實有點不符你的年紀,我們再看看彆的。”
很體貼,也很體麵。
讓逐漸意識到對莫尋鶴生出逃避心態的她,有些羞於麵對。
或許她搬走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她在這一個多月的獨處時間裡,厘清了很多事情。
從前一閃而過的念頭被拉出來細細琢磨,她發現自己對莫尋鶴虧欠許多。
一件件累加起來,好像拉不到儘頭的長卷。
她發愁的想,如果是戀愛中的吃飯酒店旅行支出,她還能估算大概價錢,回以同等價值的禮物。
可偏偏莫尋鶴給的不是,細碎的,繁瑣的,生活中與工作中,處處都有他的存在。
要她怎麼辦,難道把對方當住家保姆那樣付工資麼。
她覺得她真這麼做的話,很有可能會先被莫尋鶴搞死。
江月停知道,他比誰都怕自己與他劃清界限,卻也是因此,她才越來越擔心自己收不住手,再傷害到他。
莫尋鶴很好,她同樣比誰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