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分筋錯骨的繩索,飲泣吞聲地接納了海帶苗的入侵,並隨著海帶苗的生長,承受無以言表的切膚之痛;屈辱和心酸隨潮水的來來去去,在它悵然若失的心裡消退、泛起……
氣溫決定了海帶的收獲時間,但繩索的劫難沒有因此結束,因為收獲的人要分割長袤的它,方便運輸;經曆陽光的暴曬,傷痕累累的它終於得以盤縮在某個角落,緊裹塑料布,暗無天日地休整,待來年,重溫海水的鹹濕,直到腐爛被摒棄,才算走完了坎坷的一生。
海風及歲月的吹拂,艾青和彩蝶都不再有初到寶島時的嬌媚,若隱若現的皺紋和古銅色的皮膚是難熬的日子留給她們的紀念。
在申家生活了一段時間,總感覺寄人籬下的艾青和彩蝶渾身不自在;了解人情世故多一些的艾青私下對彩蝶說了搬出去的打算,兩人一拍即合,謝絕申家的挽留,雇傭了十多個有海帶養殖經驗的男女,頑強的自給自足。
晚霞慈祥地箍緊雲朵,避免發呆的它直墜大海。後浪緊隨前浪,悠閒地湧向沙灘;前浪撫摸過沙灘,無怨無憾地遁入大海,期盼下一次與沙灘短暫的相聚。
刻骨銘心的愛情,可以是天長地久的每日廝守,為什麼不能是曾經擁有的一夜風流呢?
卷起褲管、光著腳丫的彩蝶五味雜陳地走在冰涼的沙灘上,任白沙愛撫她的腳心,水泡親吻她的腳趾。她張開雙臂,絲絲帶著涼意的海風徐徐從她分開的手指間流過。她不想回屋,隻想這麼漫無目的地走;她不想一個人蜷曲在涼被窩,左腳放右腿上取暖右腳放左腿上取暖,儘管她已不再脆弱,儘管她已適應了孤獨。
不會裝,傻。艾青直言不諱的評價情同手足的彩蝶。化裝,包裝,佯裝,喬裝……千奇百怪的裝;為了取悅彆人,為了達到自己或陽光或陰暗的目的。不會裝是傻嗎?彩蝶悄悄地問自己。不會裝的人正直,不趨炎附勢,宛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荷般潔身自好。不會裝是真實,真實的人簡單,簡單的人容易受到欺騙。簡單的人想因簡單快樂,但麵對複雜的人際關係時卻被會裝的人套路得鼻青臉腫。如果想因簡單而快樂,唯一的途徑是逃離烏煙瘴氣的滾滾紅塵;置身滾滾紅塵如果想得到氧氣、水、廉價的食物和睡眠以外的東西,必須各種裝。
走出銀行,艾青坐回了計程車,將裝鈔票的袋子放在座位上,心神恍惚地翻閱已能倒背如流的賬單。賬單上清楚地寫明了十多個員工的工資和額外的獎勵,一些工作能力突出的,她還貼心地為他們家中的老人和孩子準備了禮物;跟大海打交道是個辛苦且高風險的職業,做為一個還不錯的老板,她希望員工們在充實生活的同時,也能平平安安地為父母養老、孩子成材積累資本。
艾青看向前排的司機,想象他單調的生活,突然懊悔跟彩蝶的交流過於直接;自己都活不明白的人,何必枉費那點可憐的心機揣摩彆人的心思?每個人都有與眾不同的做事和生存的方式。你可以說自己優秀,可以照自己認為對的方式活,但你無權指責彆人,你隻需做好你自己。假如你把自己做事和生存的方式強加給彆人,等待你的結果可能是被人拒之千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她希望她有個好的歸宿而已。
景飛的生意越做越大,與李少強的分歧也越來越大——內斂的看不慣張狂的,但內斂的以內斂的方式做事,卻不及張狂的以張狂的方式做事更能收獲成功——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裡,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裡。
“創辦計程車公司不牛皮,牛皮的是我有隨時關停計程車公司的實力!”公司每周的例會上,景飛盛氣淩人地說,“公司已經走上了正軌,各位功不可沒;為了回報大家的付出,我決定將個人所有製的公司改為集體股份製。”
李少強一頭霧水,疑惑。財務、調度和車隊長歡喜,躍躍欲試。
“個人所有製的性質改為集體股份製的性質意味著公司不再隻屬於我和李總,是我們大家的;你們不再單純的為我和李總打工,是為你們自己打拚。”景飛補充道。
“我們一定好好乾,”車隊長激動地說,“為老板創造更大價值!”
“是為我們。”景飛更正道。
“是,為我們創造更大的價值。”車隊長陪著笑。
“散會吧。”李少強心平氣和地說。
會議剛進入高潮,為什麼散會?車隊長、財務和調度看向了公司的實際掌控者,不知道該不該走。
“大家忙去吧。”景飛揮了揮手,眾人散去。
“為什麼不和我商量一下再宣布改製?”李少強的問有些無趣——從創立鯤鵬計程車公司的第一天起,景飛就獨攬大權,事無巨細地製定發展方向並實施。他在意的不是景飛的權利大於自己,因為景飛很多先斬後奏的決定事後證明都是對的;他難以理解的是,景飛為什麼要讓外人瓜分自己兄弟的利益?
“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屙乾屎還是稀屎!放心,我們是大股東,決定公司發展方向的還是我們。”景飛成竹在胸地說,“創新和製造是企業良久發展的精髓。眼光放得長遠些,不要隻盯著眼前的那點米,調動員工的積極性提高工作效率我們才能獲得更多的收益。”
“穩紮穩打、隨遇而安不好嗎?錢多到一定程度就成為了一串隻有象征意義的數字,為了一串隻有象征意義的數字擔風險傷腦筋值得嗎?浮生若夢,若夢非夢。浮生何如?如夢之夢……”
“彆矯情了。富可敵國是體現一個人價值的最佳佐證。我要將鯤鵬計程車公司發展壯大為鯤鵬集團,業務涵蓋旅遊、餐飲、卡拉OK和建築工程。下一步你負責計程車公司的運營,我的工作重點轉移至連鎖酒店和建築工程。”
“連鎖酒店?建築工程?靠譜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浪潮淹得李少強快要窒息了,“還記得我們在大陸的一敗塗地嗎?失去了大陸我們能退守寶島,寶島的生意栽了,我們隻有去跳海啦!”
“輸了大陸又怎樣?民族危難之際,我們勇敢地站了出來,視死如歸地摽戒了侵略者!我們對得起民族,對得起同胞,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啦!”
“可我們敗得回不了頭!”
“想想死去的兄弟,我們還有條命。一個人總拿失敗的經曆當作光輝的曆程不以為恥的炫耀隻會讓他愈加陷入低劣的格局,我們不做那樣的人,不瞎炫耀,既然活著,必須充分證明存在的價值。”
“你去忙什麼連鎖酒店了,我怕我做不好計程車這塊兒的生意。”
“兄弟,公司改製了,不是你我出方案拿主意的時候了;股東們集思廣益、群策群力,你想不出好的主意,總能拍板決定他們的方案吧?”景飛認真的說完,話鋒突轉,“善良的我若不是念愣頭愣腦的你腥風血雨中鞍前馬後做我跟班小弟的舊,早一腳蹬你去睡大街了。”
“什麼世道?吹牛皮說大話的比腳踏實地的混得好!”李少強無奈地說。
“腳踏實地還想賺大錢?彆鬨了。成功,靠的是胸襟、膽識和智慧。商場如戰場。求穩好比打陣地阻擊戰,可能不會輸,卻也不能前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