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雨滴意欲穿……(1 / 1)

歲月如戈 泊岩j 2806 字 7個月前

雨滴意欲穿透睡袋的帆布,滲透進睡袋,卻因體積過大,嘗試了好久始終未償所願;苦思冥想,它決定變作柔弱的流水,伺機而動,從帆布緊密的縫隙鑽進。警惕的帆布不給它任何機會,奮力抵擋抵死謾生的流水,縱然流水千變萬化,也始終奈何不了執著的帆布;精疲力竭的流水哀歎一聲,在帆布上短暫歇息,彎彎曲曲地沿帆布的邊角落下。

景騰躺在溫暖的睡袋裡,抱著姚瑤執意讓他帶來的鴛衾,嗅著她遺落在上麵的胭脂味,婚後無數個情意綿綿的夜浮現在他的腦海——他們互擁著,呢喃細語;愛妻臉和脖子上淡淡的香味使他感覺舒服,像美酒一樣令其沉醉。這樣的好日子什麼時候再見呢?他依稀看見了,獨守空房的姚瑤因思念他而默默流淚並祈禱他平安歸來的楚楚動人的樣子,以及輕拍學兒入眠、思緒卻在擔心女婿的安危和心疼深陷相思之苦的女兒的愁眉不展的姚晶晶……

雨的降臨,使為了迨及果腹目的而不擇手段的蚊子和螞蟻暫時變得濡愞,委曲求全地藏身於頹廢的樹皮和褎然的葉子下,遵時養晦;隨著雨水的退卻,它們紛紛露出了凶殘的秉性,結隊而出,尋找新鮮血液吸吮、嬌皮嫩肉叮咬。

驅趕著蚊子的士兵不願卻不得不接受一個可怕的事實,即將要麵對的敵人不止凶殘的日本士兵,還有醜陋的蚊蟲、螞蟥、毒蛇、瘴氣和豺狼虎豹……

狹路相逢勇者勝!士兵們為國儘忠的決心不會因艱難險阻靡匜,為了拯救洋坼的山河,他們會不遺餘力地挫敗日軍占領滇緬公路的企圖。

對於一些學生一意孤行的入緬參戰的抉擇,大多數的家長是持反對意見的;因為戰爭殘酷無情,他們不願意孩子趟戰爭的渾水。黃文舉的父親是個例外,他極力讚同兒子投筆從戎——這跟他敗光了家業、看清了人情冷暖有很大的關係——富甲一方的黃氏家族到了黃文舉祖父那一輩依然很有錢,自從黃父染上了鴉片,家道才日漸敗落。散儘了家財,氣死了老父之後,黃父靠自己的毅力和醒悟的良知戒掉了鴉片,迫於生計跟鞼匏學起了手藝;他經常對兒子說:人不管身處何種困境,都要保持打不死的血性。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男人活一世,自當頂天立地;如果不轟轟烈烈地闖蕩一番,跟天孌有何區彆?黃文舉信服父親的話,報名並通過了入伍的考核,和違背家人意願參軍的應曜組成了機槍火力組合。

緬甸的森林麵積占國土麵積的一半。一定程度上,這遲滯了遠征軍的行軍速度。為防止遭受河口鱷的意外傷害,韋卓異命令同組的十名士兵夜幕降臨後走出了齊腰深的藤本植物的包圍,爬到樹上或在路上休息,白天為躲避日軍的偵察兵,再重回茂密的植被費力地行走。

騎著自行車招搖的日軍偵察兵自我感覺良好,不時撥動鈴鐺,發出清脆的鈴聲;這種在森林中顯得彆具一格的聲音,包含著他們的自負、狂妄和唯我獨尊。

第一梯隊停下了腳步,柴洪亮警惕地拉動槍栓,不變應萬變地舉起槍,瞄準前方。楊繹的腦海中快速閃過“若不被發現,需煞費苦心地隱藏戰馬、敗兵般躲避,第二梯隊的車輛難以偽裝”等問題後,決定對突然出現的三個偵察兵斬儘殺絕,無懼殺了他們等於間接向日軍暴露了行蹤。

柴洪亮和景飛從林子裡繞向了偵察兵的身後,切斷其退路;李少強爬上樹,在樹杈上瞄準著偵察兵;黃文舉、應曜,以及汪宇傑和李錦龍快速尋找到理想的伏擊地點,臥倒,檢查槍械;王莽拴好馬匹,和楊繹蹲在了四個學生兵的身邊。

“戰鬥前先搞清對手的人數和武器裝備,不要盲目開槍;你們的槍械不同,要知道各自該乾什麼。”楊繹小聲地提醒,“不要慌,不要怕,把目標當作靶子,像訓練時那樣瞄準擊發。”

四個學生兵努力克製著緊張的情緒,架槍、瞄準、默算與目標的距離……

“我們攜帶的彈藥有限,大家注意節省。”楊繹說,“這幾個敵人老兵三槍即可解決,現在他們是你們的了;你們看著處理吧。記住旅座的話,不留活口。”

一個偵察兵有了風聲鶴唳的局促不安感,勒緊車閘讓車停下,一隻腳蹬著腳踏,一隻腳立於地麵,保持住自行車的平衡;在他丟棄自行車、拽後背的步槍時,李錦龍和汪宇傑的槍響了,黃文舉的機槍也發出了點射的兩顆子彈。三個偵察兵應聲栽倒,不知死活地躺在了地上。

楊繹和王莽站起,保持戰鬥姿勢走向偵察兵。李錦龍和汪宇傑保持戰鬥姿勢緊跟著。應曜收拾好背包,拔出手槍,和抱著輕機槍的黃文舉靠了上去。“不確定敵人是否死亡,萬不可大意,要防止詐死的敵人垂死掙紮;靠近敵人時,務必保證槍械的可靠,要在第一時間應對敵人發起的反擊,在敵人形成威脅前,乾淨利落地對其進行一勞永逸的第二次打擊,以絕後患。”楊繹話音剛落,一個偵察兵突然抓著槍翻身,朝他們瞄準;王莽紋絲不動地平舉駁殼槍,擊中了對手的眉心。楊繹用槍指著一個躺著的偵察兵,一隻腳牢牢地踩著他的手腕,另一隻腳將他的武器踢向一旁,大聲地提醒學生兵看清他的動作。應曜看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偵察兵一息尚存,淒苦地看著拿槍指著他的人,流出鮮血的嘴巴,吞吞吐吐地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應曜猜測,他說的應該是求他們放了他、他的家人在等待他回家一類的話……

“殺了他。”楊繹看出了應曜的善念,冷冷地命令。

應曜的心思都在受傷的偵察兵身上,沒有聽見楊繹的命令。

因為長官和教官的身份,楊繹有必要讓應曜認識到,對敵人仁慈是對自己和戰友極度的不負責任;他踢了應曜一腳,說:“沒聽到我的話嗎?上去,對準他的額頭補槍。”

“什麼?”應曜呆呆地看著楊繹。

“殺了他!”

“他快死了……他還小……我們救救他吧。”應曜近乎哀求道。

“如果此刻躺著的是你、站著的是他,他會放過你嗎?”楊繹蹙著額頭。

“我不知道……”

楊繹走向前,抓住應曜握槍的手,食指壓在他的食指上,攥緊他的手對著偵察兵的前額扣動了扳機。

應曜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偵察兵,叫了一聲,顫顫巍巍地跑到一棵樹下,扶著樹,翻腸倒胃地嘔吐。

“你可以重新選擇,如果你覺得軍人這個職業不適合你。”楊繹不客氣地說,“兩條路,一是你停下來等旅座,跟他說你要離開;二是整理軍姿,繼續向前。”

應曜猛吞下兩口空氣,試圖壓迫住還想往外湧的食物。空氣遇到濃烈的胃酸,立刻難以忍受地想要逃脫;它屏住喘息,認真地觀察過四周,從來時通幽的曲徑回歸了自然。

“趕緊把他們扔進草叢,清理路麵。”李少強滑下了樹說,“自行車找藤蔓蓋起來。”

跑過來的景飛聽到了李少強的話,扶起自行車,說:“你們家是地主嗎?這麼好的代步工具說不要就不要了?不行,我要騎。”歪歪扭扭地騎了兩圈,他注意到了眼睛紅了的應曜:“你過來,在我後麵扶一下,穩住它對我不太友好的陣腳。”

李少強奪下自行車,不由分說地扔進了樹林:“趕快走,老柴等著我們呢。”

景飛瞪著先行一步的李少強,沮喪地說:“我實在不明白,那個誰為什麼安排我跟你這個呆瓜一起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