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昭和12年……(1 / 1)

歲月如戈 泊岩j 3142 字 7個月前

昭和12年,日本國內的軍國主義者煽起了日趨狂烈的戰爭氣焰——自昭和6年占領東北,關東軍將東北豐富的礦產和農作物源源不斷地運回了國內;對於物資匱乏的日本,這無疑於雪中送炭,促進了日本的長足發展。戰爭帶來的巨大利益,使日本堅定確立了以戰養戰、武力擴張的國策(東北軍的不戰而退,日軍輕鬆得到了中國最大的兵工廠;日本的軍國主義者因此認定,中國人不僅沒有抵抗侵略的軍事實力,而且是不敢頑強抵抗的懦夫)。

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是一所曆史悠久的軍校,注重學生的全麵進步,要求學生絕對效忠天皇,近乎殘忍的武士道精神是每個學生必須學習的。

青柳俊出生於九州福岡縣。昭和9年,24歲的他以優異的成績從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兩年後的昭和11年,擁有卓越軍事指揮才能的他破格晉升為大佐。

青柳俊的父親也是一名軍人,因參與了2.26政變遭逮捕,後被處死。母親酒井初音是小學教師;丈夫的死使她變得沉默寡言,害怕與人溝通,因此不再去學校教書了。23歲的青柳真衣和15歲的青柳靜香是青柳俊的妹妹。

身穿和服的酒井初音像蠟像一樣跪在桌子前,不可思議地看著激動的青柳俊。當青柳俊向母親訴說將前往中國、征服□□人,酒井初音半天說不出話;兒子的性格和丈夫太像了,都屬於對戰爭趨之若鶩的好戰派,幻想通過武力侵略他國,為國家攫取巨大的回報,和天皇的榮譽、國家的利益比起來,自身的性命微不足道。

得不到母親的支持,青柳俊隻能默默離開。他不會改變自己的態度。他回部隊做出征的準備。

酒井初音神情恍惚地坐著,內心極度痛苦——尊敬的天皇陛下,為了您,我已經失去了摯愛的丈夫,難道還要讓我失去唯一的兒子嗎?

火車站前的廣場人頭攢動,拖、拉、扛、拽各種行李的旅客和送行的人們匆忙而戀戀不舍。手捧約一米長白色布帶的酒井初音追逐著所看到的每一位女性,頻頻鞠躬,祈求她們在自己的白布上縫上一針……

這是她為兒子做的護身符,需一千個人每人縫上一針,一天完成。她有些急躁。

“勞駕,請您幫我縫上一針吧?”酒井初音叫住了一位女性旅客,戰戰兢兢地哀求。她有些難為情——丈夫死後,她害怕拋頭露麵。

“當然。”旅客停住腳步,放下行李,接過酒井初音的針線,認真地從她雙手捧著的布中間一穿而過。潔白的白布有了第一個弱小的紅點。

“謝謝!”酒井初音感激地鞠躬微笑,“您請慢走,打攪了。”

旅客對酒井報以微笑,接過了她遞來的行李,踏上了旅程。

許多看上去很難的事,隻需勇敢邁出一步,接下來就會簡單;也可能是它原本不複雜,被想得複雜了。

酒井初音慢慢放下了心裡的包袱。她知道,很多善良的國民願意幫她完成這件“大事”。站在旅客的角度,這是舉手之勞的事,唯一的不便,是浪費了一點時間;但和行“善”助人比起來,這並不重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酒井初音白布上的紅點越來越多,她的心情也越來越好;她深信不疑,這件“千人針”是護佑兒子平安歸來的法寶。

兒行千裡母擔憂!沒有什麼比母親對孩子殷切的平安期望更令人動容了。

運氣不錯,酒井初音遇到了好幾個生肖為虎的女人——她們可以在白布上縫上和自己年齡數相同的針眼。這無形之中加快了酒井完成“千人針”的速度。

不能多一針,不能少一針,為了不出錯,酒井站到僻靜的地方認真地數了起來。白布的針眼密密麻麻,但錯落有致,數起來並不費力。

“媽媽,您也在這裡!”同樣手捧白布的青柳真衣驚詫地看著母親,說。

“真衣。”酒井初音抬起頭,看著女兒手中的白布,詫異地說,“你這是……”

真衣笑著答:“這是我為山本君準備的。為了天皇陛下,為了大日本帝國,他就要出征中國了。”

“一郎?”酒井更加意外了,“他不是剛大學畢業嗎?他不是軍人,為什麼要像你的哥哥一樣……”

真衣看了一眼媽媽緊緊攥著的白布,興奮地說:“您這是為哥哥做的嗎?哥哥也要去中國了嗎?真是太好了!有哥哥和山本君為國效力,太讓我們感到驕傲了!”

酒井歎了口氣:“你以為打仗很好玩嗎?會死人的。中國人會死,日本人也會死。”

真衣拿起自己的“千人針”給母親看:“有我為山本君做的‘老虎’,他不會有事的。媽媽不也在為哥哥做‘千人針’嘛,哥哥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酒井沒有心思關注女兒腰帶上可愛的“老虎”,她理解不了女兒的想法——為什麼在她眼裡,侵略他國是一件美妙的事?

“媽媽,我也為哥哥穿上一針吧。”真衣奪下酒井手中的腰帶,又將自己的遞到她的手裡,笑著說,“您也為山本君縫上一針,他是您未來的女婿呀。”

酒井初音不說話,木然地接下,木然地照做了……

夜以繼日的工作,太陽感覺到了疲憊,不想再動,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喝酒睡覺;聖潔、空靈的富士山讀懂了它,像一個慈愛的老者,將它攬入了懷中。

酒井初音被糾結、複雜的心情和心滿意足的真衣牽引著往家回。她做成了想做的事,卻並不快樂。

靜香將書包放在一邊,坐在門口的台階上,雙手托腮,出神地看著地上蜿蜒曲折、來來往往的螞蟻;視線朦朧,她依然顯出認真的樣子。

這有什麼好看的呢?她還是個孩子呀,家中無人,進門無趣,想做家課吧,最近學校太亂,老師的心思已經不在教學上,基本不布置作業了。她和同學沒了學習的興致。她隱隱約約地感到,大人都在忙著和戰爭有關聯的事;有些為了自己,有些為了家人和朋友。

“靜香,傻坐著乾嗎?為什麼不進屋?”身穿詰襟服、頭戴白線帽的山本一郎帥氣地走過來,問。

“家裡沒人。”靜香看了一眼化學係的高材生,心不在焉地說,“你沒和姐姐在一起嗎?”

“真衣說她在家裡等我。她沒在家?奇怪,她能去哪兒呢?”山本疑惑地說,“家裡沒人?伯母也沒在家?她倆是不是在一塊兒呢?”

“進屋等吧。”靜香站起來,打開了門。

“在這兒等吧。”山本說完,一屁股坐到了台階上。

靜香撇了下嘴,坐在了山本一郎的身邊。

兩個人不說話,眼巴巴地望著通往這兒的道路,盼望著等待的人早點兒進入視線。

酒井初音失魂落魄地走著。她放不下兒子,雖然他已經長大,有遠大的理想,有自己的主張,可帶著狂熱的民族情節去侵略彆國始終是沒有道義的。神采飛揚的真衣,不時將“千人針”拿出來欣賞;這是她送給愛人的禮物,護佑愛人為國征戰、平安歸來的聖器。

垂首而行的酒井初音在山本一郎和兩個女兒的歡聲笑語中回過神,進了家門。

山本一郎將燒烤爐搬到了院子裡,支好。靜香抓來一大把乾草放在了烤爐的底層,鋪開。真衣將木炭堆積木一樣地擺在了乾草上,點燃了乾草、引燃了木炭。三人有說有笑地烤起了牛肉。

不忍破壞孩子的興致,酒井將“千人針”收好,動手做起了蔬菜天婦羅,以及為壽喜燒準備魔芋絲、豆腐、金針菇……

“如果能穿上和服,圍坐在櫻花樹下喝清酒、品美食、看櫻花雨落,該是怎樣動人心魄的場景呢?”山本一郎陶醉在了向往的美景中。

真衣笑著說:“等您在櫻花爛漫的季節凱旋,您的願望就會實現了。那時,彆說帝國的良辰美景不會辜負您,就連您在□□取得的戰利品也將為我們所用;這個世界山本君想得到的,都將被您得到。做為您未來的妻子,我也因此而感到驕傲呢!”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真正屬於我,我,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山本一郎微微一笑說。

“不,我屬於您,我為您做的‘千人針’也屬於您,並保佑您。”真衣看著山本認真地說,“答應我,山本君,為帝國取得勝利,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