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舒婭將衣服……(1 / 1)

歲月如戈 泊岩j 5165 字 7個月前

舒婭將衣服收進來,一件件地撫平、疊好,一絲不苟的,像對待珍貴的寶貝,生怕做得有一點兒瑕疵;碼在一起,她環顧著房間,除了床頭的裡角,沒有合適放它們的地方。

屋外傳來的汽車的發動機聲戛然而止,緊接著是車門打開的聲音。

“報告團長。”門口的警衛員大聲地說。

景騰望著警衛,等他把話說完。

“舒乾事……在屋……裡。”警衛員吞吞吐吐地小聲說。

景騰遲疑了一下,推開門,走進。康文玉笑了笑,對警衛做了個離開的手勢。

“早就來了?”景騰問。

“剛到。”舒婭從床上站起來答,“衣服洗了,放這兒了。”身著軍裝的她,此時多了幾絲小女人的嫵媚。

“這些事,以後讓勤務兵做吧;彆人看見你在這兒,會說閒話的。”景騰摘下帽子,不自然地放在了桌子上。

“我不怕。他們願意說,是他們的事;我願意呆在這兒,是我的事。除非你攆我走。”舒婭勇敢地說,“再說了,男人給男人洗衣服,多彆扭。”

你給我洗,我更彆扭。景騰想。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舒婭,說:“我是怕你忙,老孫那邊事情挺多的,不要因為你來我這兒耽誤了工作讓他有意見。”

“孫團長介紹我們認識,是想我們……在一起;我來你這兒,他不會不高興的。”

“我們年輕,有很多事要做,談婚論嫁和兒女情長易喪失鬥誌。”景騰說完,見舒婭低頭不說話,岔開了話題:“你的工作挺複雜的,也很單調,整天麵對數字和字母,全靠死記硬背吧。”

“有密碼本的,收到的情報跟密碼本對照著翻譯。我對數字天生敏感,幾乎可以做到過目不忘。”

景騰笑了笑,說:“你們搞情報的人,都很聰明。情報在戰爭中非常重要;如果我軍開戰之前得到敵軍準確的兵員部署、武器裝備、火力分配,有針對性地計劃應對,一定可以掌握戰爭的主動權;反之,若敵軍獲悉了我軍的作戰意圖,我軍則必然處於被動。”

“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密碼屬於情報的一部分,情報屬於戰爭的一部分;它們環環相扣,都很複雜。”舒婭盯著景騰問,“我是不是讓你感覺很複雜,比戰爭複雜?”

“沒有啊。”景騰笑著說,“不管你從事的工作多麼複雜,在我麵前,你是簡單的,像白紙一樣。”

“原來你對我這麼了解,認真的分析過?那你對我呢,能像我對你一樣簡單嗎?”

“你的家庭條件那麼好,為什麼不找個生活上安逸的人過一輩子?選擇了我,也許你會一世漂泊;我怕你受不了流離之苦,以後後悔莫及。”

“我不後悔,到哪天都不後悔;我喜歡你,這就夠了。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什麼苦都能吃。”舒婭目不轉睛地看著景騰,“你喜歡我嗎?”

景騰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要你說出來。”

景騰看著她,停頓了片刻,說:“喜歡,我喜歡你。”

舒婭笑了笑,滿意地低下了頭。

道路一側的柳枝,被溫柔的景象打動,儘情地流淌、擁擠,像嬉笑孩童的打鬨,又像幸福戀人的罵俏。

迎麵走來的流動崗哨見到團長,立正,行軍禮。景騰沒有看他,牽著舒婭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大團長,注意影響呀!”舒婭笑著說。

“明日早操,我要在全團士兵的麵前把你抱起來,走一圈。”景騰煞有其事地說。

“你敢嗎?”舒婭笑著問。

“不敢。”

舒婭笑了。

“但我敢帶你回家。你敢去嗎?”

“我敢!”舒婭笑著答。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甜蜜地笑了。

景傳誌越來越忙了——憑借精湛的醫術、低廉的收費和周全的服務招攬了大批主顧的同時,又一傳十、十傳百地讓許多深受病痛折磨的人慕名而來。景顏最近並不開心,做事常常神不守舍;這讓嚴謹的景傳誌有些苦惱,雖看出了一些端倪,卻不便捅破。

康文玉車到近前,站在門口發呆的景顏依然不覺。和往常不一樣的是,景騰這次是自己下車,走到另一側打開了車門。

“謝謝!”舒婭微笑著走下來說。

景騰對她笑了笑,拉著她的手,來到景顏的跟前,問:“傻乎乎的想什麼呢?”

“大哥,”景顏抬起頭說,“你怎麼來了?”

“這話問的!這是我家,怎麼,我不能來嗎?”

“不是。”景顏小聲地說。她注意到了哥哥身邊的舒婭,看了看,問:“這位姐姐是誰?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舒婭笑了笑,做了個戴帽子的動作。

“哦!”恍然大悟的景顏連連點頭,“我想起來了,我們從燕京一道來的淞滬。路上你挺照顧我們的。對不起姐姐,你沒穿軍裝,我一時沒想起來。”

“沒事。”舒婭笑著說。

“爹呢?”景騰問。

“屋裡呢。”景顏拉著舒婭說,“姐姐穿便裝更好看。我們進屋吧。”

舒婭笑著看了下景騰,和景顏進入屋內。

康文玉對景騰小聲地說了幾句,駕車離開了。

“爹,咱家來親戚了。”景顏笑著對父親說。

全神貫注整理藥材的景傳誌微微抬了下頭,看了一眼女兒身邊的女子,繼續整理藥材,說:“咱家還有我不認識、你認識的親戚?”

景顏笑著說:“我說錯了,不是親戚,是咱家人。”

景傳誌瞪了她一眼,整理藥材。

“爹。”景騰走進來說,“彆忙了,該吃飯了。找地方吃飯吧。”

“你怎麼有空回來?”景傳誌微笑著說。

“回家看看。這是我的朋友。她叫舒婭。”

“伯父好!”舒婭笑著說。

景傳誌瞪大了眼睛,突然明白過來,整齊的山羊胡更齊整了;他丟下手中的白術,走近舒婭說:“你好,你好。孩子,你叫什麼?”

景顏笑著說:“大哥不是說了嗎?姐姐叫舒婭。姐姐跟我們一道從燕京來的,你有印象嗎?”

景傳誌蹙著眉頭,端詳著舒婭說:“沒有,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舒婭笑了笑:“路上都穿著軍裝,我們接觸的也少,伯父不會在意的。”

景傳誌點了點頭,急不可耐地說:“孩子你家是哪兒的?哪天讓另尊和另堂出來坐坐;咱景家雖是小戶,做事卻處處禮數在先,絕不失禮於人。”

“爹。”景騰笑著喊了一聲,提醒操之過急的父親不可失態。他知道,一向沉穩的父親高興得亂了心智。

“我是金陵人。”舒婭笑了笑,大大方方地答,“父親和母親在金陵。”

“騰兒,淞滬離金陵不遠,抽空咱開車去登門拜訪一下,順便把你們的親事定下來。”

景騰笑了笑。舒婭笑著低下了頭。景顏拉著父親的胳膊,說:“爹,姐姐第一次來,你彆把人家嚇著了。”

女兒的提醒,讓景傳誌冷靜下來,滿含歉意地對舒婭微微一笑。

舒婭看出了景傳誌的不自然,笑了笑,說:“沒關係的,伯父,我想爹和娘也歡迎您去。”

景傳誌點了點頭。

景騰問:“小妹,中午請我們吃什麼?”

景顏陷入了恍惚,呆呆地問:“大哥,你怎麼不帶二哥和高進哥回來?”

景傳誌低下了頭;他明白女兒想的是什麼。他是父親,也是男人,有些話,他說不出口。景騰看了看父親,明白了妹妹話裡的另一個意思,這哪裡是想她的二哥回來呀,明明在想高進嘛。“他們在訓練,沒時間回來。”他笑著說。

“回家吃飯的時間總該有吧?你跟康副官說一聲,讓他們先回家吃飯,吃完飯再回去。”景顏說。

“不行。像你說的這樣,部隊不亂了套?你二哥表現得不錯,高進也不錯,不要去打擾他們。我聽老孫說,高進在他們團的一百多個新兵裡,射擊、格鬥、體能樣樣第一。老孫很看好他,你不用擔心。”

舒婭拉過景顏,說:“我們先去飯店點菜吧。姐姐餓了,你準備怎麼招待姐姐?”

景顏擠出一絲笑容,拉著舒婭向外走。舒婭看了眼景騰,景騰向她施了個眼色;舒婭會意,是讓她幫忙勸誡開導妹妹。

“關門不要緊吧?”景騰問父親。

“沒事。我這兒一般早上人多,中午大家忙著做飯,很少有人來。”

“走吧。”景騰說完,拿起門板關門,“彩蝶最近怎麼樣?”

“看她的樣子,倒是很開心,隻是每天回來很晚。我擔心她的安全。”

“舞廳都這樣,晚上客人多。在那邊張老板會照應她的,回來的路上提醒她多注意,畢竟夜深了。”景騰關好了門,和父親肩並肩地走,“您的身體還好吧?”

“我能吃能睡能乾,不必掛念我。有日子不見景飛和高進了,他們怎麼樣了?你多關心一下,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景騰笑了笑,答:“兩個都不錯。老孫在我麵前對高進讚不絕口,非常器重他;新兵訓練結束,他把他調到身邊。景飛所在班的訓練強度是我的團裡最大的,能不能堅持住,看他自己了。”

“部隊的事我不懂,怎麼做更不便多嘴,你掌握好分寸。舒婭這孩子有大家閨秀的氣場,跟你很般配,好好對她。”

“知道了,爹。”景騰笑著說,“小妹該點好菜了,咱們快走吧。”

“嗯。”景傳誌加快了步伐。

舒婭看著心事重重的景顏,笑了笑:“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景顏紅著臉,笑著低下了頭。

“你想高進,高進也在想你。你和你爹在一起,你大哥抽空來和你們團聚,你還有什麼不高興?高進呢?家人都不在身邊,他想你時,也在想家,想他的爹娘。訓練很辛苦,如果他知道你不開心,他不是更累嗎?”

“所以我想他常回來呀。他一個人在部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裡該有多苦!”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有很多戰友在一塊兒的;既然走上了從軍之路,你和他都要做好短暫分離……或生離死彆的準備。上了戰場意味著或生或死,如果他是個各方麵都優秀的軍人,生存下來的幾率就大些;如果他不合格,等待他的可能是條不歸路。明白嗎?你大哥比誰都懂得這裡麵的利害關係,他能怎麼做?是讓他的士兵現在舒舒服服、上了戰場送死,還是讓他們現在忍受折磨、屈辱,在戰爭中頑強地生存下來?不是你大哥狠心,你該理解他的良苦用心。還有你二哥和高進,你要為他們的將來考慮;我知道,你是愛他們的,所以你知道怎麼做。”

景顏輕聲地抽泣起來。

舒婭笑著掏出手絹,擦拭著她的眼淚,說:“彆哭了,伯父和你大哥該來了,他們看見就不好了。”

景顏點了點頭:“姐姐,我懂了,我不哭。”

“乖!”舒婭哄孩子般地柔聲說。

思念,是一個人對所愛之人觸不可及的愛。無數的癡男怨女,因為它鬨生鬨死,或顛或狂。

和景顏為情所困日漸消沉不同,高進仿佛有使不完的勁,訓練起來像瘋子一樣!隻是,他是想曆練自己,還是想每天疲憊到倒頭大睡、忘記遠方的親人和分彆的戀人,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吃完午飯,太陽和飯後的人臉一樣光彩奪目,奪目得使人眩暈,讓人懶洋洋的。景騰和舒婭並不為其所擾,像是商量好的,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景騰找來長竹竿,將笤帚係在上麵清理屋頂和牆壁的蜘蛛網;舒婭替景傳誌洗起了被褥。景傳誌一再的不讓他們做,卻拗不過態度堅決的兒子和準兒媳。

送走最後一位患者,將近晚上十點;閒下來的景傳誌點燃煙絲自在地吸了兩口,盤算著今天用掉了哪些藥材,還剩下哪些、剩了多少,哪些藥櫥需要補充,今天來的患者明天要不要換一劑方子之類的問題。繁瑣自不必說,但勞有所得及見病患日漸減輕痛苦,倒也樂此不疲了。

景顏每天做些抓藥、熬製的活兒,空閒時間站在父親的身邊聽他給病人問診,默默地記著,偶然動手實踐一下,讓父親從旁點撥;慢慢的,她的技藝大有長進。彩蝶對工作熟悉以後,嘰嘰喳喳快活得像隻百靈鳥;在“大富豪”這樣,回到家裡也是。其實她的工作並不複雜,無非是按照紫嫣交待的,將客人點的水果洗淨、削皮、切塊、裝盤……對於她,這一切過於輕鬆,輕鬆得絲毫不覺慢慢靠近的呂祚行帶來的危險。

無論川島美惠子出於什麼目的,呂祚行畢竟得到了想要的利益;賣著日進鬥金的鴉片,睡著欲罷不能的日本女人,這個日本女人還時不時帶他去結識一些在華有分量的日本高級人士,讓他感覺有了堅固且龐大的靠山。儘管這一切還在秘密的進行,但很明顯,他有些膨脹了;雖然被景顏拒絕、吃了一回閉門羹,他還是不死心,還是會幻想將景顏壓在身下的情形。到那時,是該憐香惜玉地愛撫她,還是肆無忌憚地蹂躪她?美惠子一再的警告,呂祚行最終選擇了謹慎行事,決定先拉近和彩蝶的關係,讓彩蝶幫忙把景顏約出來,再將朝思暮想的醉美人慢慢拿下;但彩蝶也讓他失望了,因為紫嫣從中提醒,她對他總是愛理不理。這讓自我感覺良好的呂二爺臉上好沒光彩,顧及到陸逸塵,紫嫣動不得;對景顏霸王硬上弓,又要考慮景騰這尊菩薩,他因此常常心亂如麻,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