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慎舟緩緩抬起手,覆在夏瀾蒼白的臉上,手掌下的皮膚帶著溫熱,她還活著,他還有機會和她說話,他的心鎮靜了許多。
他想說的話太多,一輩子都說不完,溫慎舟的腦海湧現出無數過去的畫麵,從相識到相知,從相知到相愛,麵麵都刻骨銘心。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夏瀾時,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他站在陰冷的樹蔭,而馬場的陽光下,她策馬奔騰,英姿颯爽。
彼時他尚年幼無知,不懂情愛,可冥冥之中有種預感,他此生再也遇不到能帶給他這種感覺的人了。
同年夏日,他們在庭院裡賞花,夏瀾采了一朵嬌豔欲滴的桃花,放在他的手心,那個時候他隻覺得眼前的女子好看得讓他窒息。
她的好看是由內而外的,無法言喻,即使換了一個軀殼,她依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他的眼中,也隻能看見她。
儘管身為女子,夏瀾卻有著不輸男人的勇敢和毅力,她智勇雙全,能夠在戰場上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她就該做主將。
溫慎舟想象不出夏瀾經曆了什麼,她是怎樣從毒發瀕臨死亡的邊緣逃出來的,把自己弄得滿身傷,卻解了他都沒轍的奇毒。
他的心一陣陣痛,心疼地將夏瀾纏滿紗布的手臂放回被子裡,生怕弄疼了她。
他又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呢喃著,“娘子,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讓你受傷了,你知道嗎,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沒有你的八年,我過得行屍走肉,渾渾噩噩,如同喪家之犬,想著要為你報仇,才撐了下來。”
“我知道你以前不喜歡我,不是真心嫁與我,如果我拒絕賜婚,你就不會死在婚宴上,我恨自己的卑劣,恨自己孱弱無能,所以我改了,”溫慎舟的眼神帶著些許偏執,語氣卻滿是乞求,“娘子,我不是病秧子了,他們都怕我,我能文能武,有權有勢,定能護你周全,不要離開我好嗎?”
他隻說自己改了,卻絕口不提過程中的艱苦。
一個天生體弱不諳世事的皇子,熬過了多少,從武藝、兵法到權謀,再到心機城府,終於熬成了使人聞風喪膽的國師。
“報!”營帳外突然傳來士兵急促的報告聲,打斷了溫慎舟的思緒。
“滾!”溫慎舟皺眉,拿起茶壺就狠砸了過去,他正沉浸在夏瀾的回憶中,這通報聲讓他心情煩躁,“什麼事都不要來煩我。”
茶壺掉在營帳門口,四分五裂,聲音刺耳,茶水濺了一地。
士兵聽到茶壺破碎的聲音,嚇得渾身一抖,不敢靠近卻又怕耽誤大事,隻好硬著頭皮大喊:“主將息怒,屬下隻是奉命前來報,大蠻軍營全部被炸,但還是有數萬蠻兵,李都尉請求增援。”
李都尉帶人埋伏在大蠻軍營外,隻等軍營被炸後衝進去,打一個措手不及,可誰知蠻兵數量實在太多,埋伏之舉雖讓他們損傷不小,卻還有數萬餘人,李都尉擔心自己難以抵擋,隻好向溫慎舟求援。
“我不去。”溫慎舟冷聲拒絕,臉色陰沉,他現在隻關心夏瀾的安危,彆的事他一概不想理會。
“我要陪著夏瀾,哪兒都不去。”
士兵聞言,麵露難色,這時關逢不知從哪鑽了出來,一個滑跪來到溫慎舟麵前,“主將,軍師九死一生潛入大蠻,埋下炸藥,眼見勝利在望,不能前功儘棄啊。”
溫慎舟沉默不語,眉頭緊鎖,他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是現在的他無法放下夏瀾。
關逢見狀,繼續勸說道:“軍師為了勝利,舍生忘死,如今他身受重傷,性命垂危,您若是不去,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番苦心?”
“主將,戰場之上,瞬息萬變,隻有您親臨前線,才能確保萬無一失,軍師若是知道您不去,他也會不安的。”
溫慎舟沉默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傳令下去,所有人整裝待發,準備支援李都尉。”
關逢和另一士兵得令後,連忙退出營帳,傳令去了。
溫慎舟轉身看向夏瀾,撫了撫她的頭發,輕聲道:“娘子,我去去就回,你要等我。”
夏瀾依舊安靜地躺著,沒有回應。
溫慎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離開營帳,披上戰袍,騎上戰馬,率領著將士們衝向前線,他們要支援李都尉,打贏這場戰爭,攻下大蠻。
大軍一路疾馳,馬蹄聲震天,塵土飛揚,很快就抵達了戰場。
李都尉正在奮力抵抗,蠻兵數量眾多,他們士氣高漲,戰鬥十分激烈。
“殺!”溫慎舟一馬當先,率領大軍衝向敵陣,將士們紛紛拔出武器,如虎入羊群,開始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在溫慎舟的帶領下,大軍勢如破竹,一舉擊潰了大蠻的軍隊,李都尉也趁勢衝殺,將大蠻軍隊打得潰不成軍。
戰場上,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哀鴻遍野。溫慎舟身先士卒,在敵軍中來回衝殺,一騎當千。
經過一番激戰,大蠻軍隊終於被全部擊敗,殘餘的士兵也四處逃散,隻見他率領將士們衝進了大蠻城,攻入大蠻城後,溫慎舟親自下令將大蠻城內的所有士兵斬儘殺絕,一個不留。
他不允許任何人再去傷害他心愛的夏瀾。
“報!”一名士兵匆匆來報,“主將,我們已經占領了大蠻城,剩下的蠻兵已經被我們全部消滅,沒有一個人逃出去。”
“打掃戰場,讓所有將士們就地紮寨,好好休息,明日繼續進軍,攻打大蠻皇宮。”溫慎舟一副漠不關己的口吻,毫無情緒地應道。
“是,主將。”士兵領命,迅速退了下去,指揮其他士兵清理戰場。
到次日,在大蠻皇宮外,溫慎舟騎著戰馬,立在宮牆下。
這場仗,本該夏瀾帶兵,她比他更適合打仗,也應該由她打贏這場仗,溫慎舟明白,她需要的不是他的庇護,而是與他並肩作戰的機會,她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將士。
而現在她身受重傷,他必須代她打完最後一戰,也隻有他能代她完成最後一戰。
“攻進皇宮吧。”溫慎舟聲音冷冽,淡淡地說道。
大軍開始向皇宮進發,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不少抵抗的侍衛,但都被溫慎舟和他的軍隊一一擊敗。
不久,大軍抵達了大殿門前,殿內早已亂作一團,宮女太監們哭喊著逃命。
溫慎舟眼中毫無波瀾,“把皇宮裡的人殺光。”他下了命令,轉身離開了大殿,拖著劍不疾不徐地走到大蠻皇帝的寢宮,大蠻皇帝已經被嚇得麵無人色,眼中滿是恐懼。
溫慎舟拔出長劍,一劍刺穿了大蠻皇帝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地麵,大蠻皇帝瞪大了雙眼,滿臉不甘和悔恨。
“你……”他倒在地上,掙紮著想要說些什麼,溫慎舟蹲下身,用大蠻皇帝的龍袍蹭了蹭他劍上的血,氣得他失去了氣息。
城牆上的大蠻旗幟撤下,換上了亙朝的旗幟。
“主將,這個女人哭著要見您,她說有要事要告訴您。”李都尉押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進來。
“這種雜碎送到我麵前乾嘛?殺了她。”溫慎舟瞥了一眼李都尉,視線從始至終都沒落在那女人身上。
“我有秘密情報,彆殺我!”女人見溫慎舟不為所動,急忙說道,溫慎舟站起身,微微側頭餘光看向女人,眼神冰冷,“說。”
他的側顏冷峻料峭,女人不禁咽了咽口水,“我是大蠻的公主麥瑤,我有個妹妹麥時,她潛進了你們軍隊,隻要你不殺我,我就把她找出來。”
“什麼妖啊屎啊的,惡心死了,帶下去殺了。”溫慎舟眉頭緊鎖,他沒有耐心聽這個女人的廢話,揮了揮手示意士兵把她拖走。
“彆殺我,彆殺我,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有用!”麥瑤驚恐地掙紮,不停地喊叫著,李都尉一時沒把穩,她撲向溫慎舟,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腿。
溫慎舟眼眸一沉,居高臨下地抬起腳將麥瑤踢翻在地,“李都尉,你的手不想要了嗎?”
死女人,弄臟了他的衣服。
“末將這就帶她下去。”李都尉冷汗淋漓,沒想到麥瑤會突然掙脫,他心裡對她充滿了鄙夷,主將陰晴不定,若是動怒定會牽連於他,他可不想被這個女人拖累,遂一把拽住麥瑤的發髻,把她拖走了。
麥瑤的話,雖然無法讓溫慎舟全然相信,但她的存在確實是個隱患,萬一真的如她所說,麥時潛伏在亙朝軍中,那必然會給他們帶來極大的麻煩。
溫慎舟沉吟片刻,下令道:“回去後派人在軍隊中徹查,凡是可疑之人,都要嚴加審問。”
大蠻皇宮的殘局他交給李都尉處理了,自己快馬加鞭返回亙朝軍營,他迫不及待要把勝利的喜訊告訴夏瀾。
營帳裡,夏瀾依舊安靜地躺著,溫慎舟快步走到床前,俯下身柔聲道:“我們贏了,大蠻已經被我們攻陷,你安心養傷,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算算日子,他出去兩天了,夏瀾還沒有醒嗎,他得去問問軍醫,溫慎舟轉身想要出去,忽然感覺到床榻動了,夏瀾眼眸微睜,看向他。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溫慎舟驚喜不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握住夏瀾的手又怕握疼她,忐忑的立在原地不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