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便是汴城,城池已然為大蠻將士所占據。城樓上的旗杆懸掛著大蠻的軍旗,被鮮血染得難以辨認原本之色。
城牆上的屍體堆積如山,斷壁殘垣,滿目瘡痍。
大軍壓境,城樓上的敵軍士兵們嚴陣以待,眼神中充滿了緊張和恐懼,站在城樓上的大蠻將軍,也是麵色凝重。
“夏瀾,這裡交給你了,我帶兵去側麵。”溫慎舟望著城樓,對夏瀾說道。
“嗯,我儘力而為。”夏瀾點了點頭,眼裡滿是堅定,這是一場硬仗,她必須要全力以赴,一舉拿回汴城。
大軍開始行動,準備攻城,弓箭手們搭弓射箭,投石車一一向城樓上投擲巨石。一時間,箭如雨下,巨石如流星,城樓上的敵軍士兵們忙不迭地躲避。
夏瀾站在軍陣中,頂著雨雪,濕漉漉的指揮著士兵們進行攻城,“李都尉帶一隊,立刻衝上去,注意閃躲箭矢。”
“是。”李都尉得令,率領士兵們手持盾牌,高舉長槍,正麵衝向汴城。他們腳踏泥濘的土地,踩在混合的雨水與血水裡,發出淅瀝瀝的聲響。
城樓上的敵軍士兵們立刻開始反擊,箭矢如蝗蟲般射下,但都被李都尉的士兵們成功地躲過。
就在此時,夏瀾突然注意到了一絲異樣,城樓上的敵軍士兵們,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批全新的弓箭手,他們手中的弓箭比之前那批敵軍士兵手中的弓箭要厲害得多。
夏瀾心中一驚,立即高聲喊道:“敵軍換弓箭手了!注意躲避!”
話音未落,一支箭矢呼嘯著向夏瀾飛射而來,夏瀾連忙閃身躲避,箭矢擦著她的肩膀飛過,箭頭劃破了她的胳膊,鮮血滲出染紅了她的外袍。
夏瀾就像沒有痛覺,繼續準備指揮士兵們找掩體,又一支箭矢飛來,溫慎舟及時出現在她身邊,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後,揮劍擋住了那支箭矢。
“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不是在側麵嗎,怎麼過來了?”夏瀾急促的問道。
“看你有危險,我怎麼能坐視不理?”溫慎舟抬手替她擦拭掉臉上的雪水。
夏瀾卻是不領情道:“你趕緊回去,那邊不能沒人指揮。”
“那你自己小心。”溫慎舟不敢多留,再怎麼不放心夏瀾也得回去自己的位置。
雨絲夾著雪花齊刷刷的飄下來,似玉片,似鵝毛,讓人睜不開眼。夏瀾的衣襟全部濕透了,她無暇顧及,因為千千萬萬士兵也在雨雪中奮戰。
她握緊手中的長劍,一身紅袍緊貼在身上,背脊挺的筆直,氣度瀟灑,再次高喊:“進攻!”
李都尉帶領的士兵們已經衝到了城牆下,他們舉起手中的長槍攀爬城牆,敵軍士兵們也很快作出了反應,他們搬來了石塊和滾木,朝城牆下的士兵們砸去。
李都尉和士兵們一邊躲避著石塊和滾木,一邊攀爬城牆。終於,有一名士兵成功地攀上了城牆,他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和敵軍士兵廝殺。
隨著這名士兵的成功登城,其他士兵們也紛紛跟上,一個接一個地爬上城牆。一時間,城牆上的戰鬥變得激烈無比。
城牆下,夏瀾不斷指揮著士兵們前進,她自己也向城門口衝去。
要想攻下汴城,必須先打開城門。
在夏瀾的指揮下,士兵們開始用盾牌抵擋箭矢和石塊的攻擊,一步步地向城門口推進。溫慎舟也帶著隊伍從側麵來到了城牆下,和夏瀾一同協助士兵們攻城。
戰鬥持續了幾個時辰,雙方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在夏瀾和溫慎舟的指揮下,亙朝大軍最終還是攻破了汴城的城門,將敵軍逼退到了城內。
夏瀾和溫慎舟率領著士兵們一路追擊敵軍,最終在一處狹窄的街道上,將敵軍團團圍住,進行最後的絕殺。
“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為了大蠻的榮譽,我們必須決一死戰!”大蠻的將軍大聲吼道,他扛著大刀,率先衝向了溫慎舟。
溫慎舟冷笑一聲,提劍迎了上去。
兩人的刀劍在空中相撞,迸發出激烈的火花。大蠻將軍的刀法凶猛狠辣,招招都朝著溫慎舟的要害砍去,溫慎舟的劍法卻如同行雲流水,總能在關鍵時刻避開大蠻將軍的攻擊。
夏瀾也不甘示弱,她提劍衝進敵軍之中,劍法迅捷如風,劍尖所指之處必有人命喪黃泉。
經過一番激烈的戰鬥,士兵們死傷慘重,最終隻剩下大蠻將軍一人,他滿身鮮血,怒瞪著夏瀾和溫慎舟,狂笑不止,“你們彆高興太早,我們的箭皆塗有大蠻奇毒,你已中箭,不出三日必死無疑。”
夏瀾望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這才意識到剛才的箭矢並非尋常箭矢,而是塗有劇毒的箭。經過長時間的拖延,毒藥逐漸發揮作用,她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她要死了嗎?還沒到邊疆,她不想死。
溫慎舟眼疾手快扶住夏瀾,不自覺的拔高了聲音,“你中箭了?”
夏瀾強忍著痛苦,輕描淡寫道:“就擦傷了一點,我還撐得住,哪有他說的那麼嚴重。”
溫慎舟蹙起眉頭,幽深的眸色比凜冽的風還寒涼,夏瀾的傷勢很嚴重,必須儘快尋找解藥,他壓抑著怒火說:“把大蠻的狗雜碎捆綁起來,回營。”
“是,主將。”李都尉領命將大蠻將軍捆綁起來,押回軍營。
溫慎舟打橫抱起夏瀾,力道不算輕,“彆怕,咱們回去找軍醫,你不會死的。”
“溫慎舟,你放開我,我撐得住,能自己走到營地。”夏瀾艱難地掙紮著,想要從溫慎舟的懷中下來。
溫慎舟並沒有放開她,他麵色陰沉,把懷裡的人抱的更緊了,低聲說道:“彆動,安分點。”
夏瀾聲音輕顫,“你這樣讓我很難堪,兩個男子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他明知道自己是男子身份,為何還抱著自己,實在不合理,夏瀾想著,更加抗拒的想離溫慎舟遠些,若是女子身份被識破,她就真得死了。
“要什麼體統?我要你活著!”
溫慎舟惱火的喊了一句,遂不再理會她的話,解下披風罩在她頭上,隔絕了雨雪,帶領著隊伍返回軍營。
一路上,他的神色都很嚴肅,夏瀾的身體漸漸不聽使喚,無法反駁他,也不再掙紮,隻能目光憂鬱地望著他。
回到軍營,溫慎舟立刻下令叫軍醫過來,並吩咐所有的士兵都不要靠近夏瀾的營帳。
軍醫檢查了夏瀾的傷口,眉關深鎖,歎了口氣,“主將,軍師所中之毒極為罕見,我一時間也無法找到解藥,雖然毒素很淺,但會逐步侵入骨髓,至多再活三日。”
溫慎舟心急如焚,握緊了拳頭,“那就派人去找啊,解藥長什麼樣?哪裡能找到?”
“此毒名為‘必殞散’,是大蠻王朝特產之物,從草藥中提取而來,有劇毒,需以極寒之物如雪蓮花等壓製。隻是,且不說極寒之物難以找尋,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製出解藥。”軍醫娓娓道來。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保住夏瀾的命,不然誰也彆活了。”
軍醫連連點頭,“是,主將,屬下這就吩咐下去,全力尋找解藥。”
夏瀾在兩人談話之際,閉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溫慎舟對著門外的士兵道:“端盆熱水和手巾進來。”
一名士兵端著熱水和手巾走進營帳,溫慎舟接過手巾,擰乾後輕柔地擦拭著夏瀾臉上的血汙和水漬,生怕弄疼了她。
夏瀾的睫毛微微顫動,唇色泛紫,身體猶如寒風中的殘枝,瑟瑟發抖。
他不想離開夏瀾半步,她脆弱的像一道快要消散的光,隻有守著她,緊緊地抓住她,才能阻止她的消逝。
溫慎舟懊悔不已,夏瀾本不該出征,他更不該安排她獨領一軍。當初要是把她留在雁京,還可以護她周全,而不是現在這般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之上,生死未卜。
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他的錯誤他來彌補。
溫慎舟把手巾放在盆裡,起身吩咐道:“你們在這裡照顧好她,不能讓任何人打擾,違者殺無赦。”
“是,主將。”士兵們齊聲應道。
溫慎舟轉身離開,親自出馬尋找解藥。
雪後的夜晚,寂靜而寒冷。
他率領一支精銳部隊,潛入大蠻邊境,尋找極寒之物雪蓮花。
夏瀾醒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一個年輕士兵在營帳內守著她,看著有些眼熟,她虛弱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回軍師,屬下叫關逢。”關逢回答道,他整個人透著一股愚蠢的精明。
原來是那日溫慎舟打虎時看熱鬨的小士兵。
“主將去哪兒了?”夏瀾追問道。
關逢低下頭,“主將去大蠻找極寒之物雪蓮花了,為了救您的命。”
夏瀾心中一緊,想到自己所剩不多的時間,她抿緊嘴唇,“好,給我倒杯水吧。”
關逢拿起水壺給夏瀾倒了一杯熱水,端到她麵前,“軍師,給您。”
夏瀾接過茶盞,慢慢喝了一口,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溫慎舟,那個她厭惡了一年的男人,如今竟然為了救她連戰事都不顧,冒險前往大蠻,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曾經堅決的告訴自己要殺了溫慎舟,但是現在她卻有些動搖了。
她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了儘頭,就算殺了溫慎舟又有什麼意義呢?而且,溫慎舟已經為她付出了這麼多,她還有什麼理由去殺他?
他是欠亙朝百姓,但他不欠自己什麼了。
夏瀾放下茶盞,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