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深夜,燈火通明。
聽竹院。
窗外鴿子撲扇著翅膀四周低旋等待合適的位置降落。
梁泊舟起身走到窗欞前用支竿撐窗,鴿子順勢飛了進來。
伸出長臂信鴿降落其手腕上,修長白皙手指將信鴿足環上的密條拆下,又將信鴿放在木架上給予它獎勵。
梁泊舟看了一眼紙條裡寥寥幾個字眉頭深皺,信封上赫然寫著“查無此人。”
想到上一世皮麵人“令平君”的出現將上京攪得一團亂。
而這皮麵人顧名思義便是不露真麵目,日常以不同偽裝出現,而京中一旦有人出事那必然是其所做。
他派李立去查這個人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梁泊舟隨後又想到此人是三年後才出現的上京。
看來不是查無此人,而是那人現在還沒有化名,將紙條移向燭火點燃,看來他隻能換個方向去查。
隨即提筆在小紙上寫了幾個字,待字跡乾了後將寫好的紙條塞入信鴿足環上,梁泊舟走到窗子前手臂一揮將其放走通信。
正轉身準備休息時神色一轉看向案桌上的玉狐狸,這是妹妹第一次拒絕他送的禮物。
【皎皎如今長大了並非像兒時貪玩,哥哥官職在身本就繁忙更不該浪費時辰在我身上。】
想到先前梁思妤對他所言心中頓感煩悶,手持玉狐狸把玩了一會轉身朝書架最高處將紫檀木匣拿了下來。
梁泊舟打開盒子,裡麵擺放的都是一些小物件,拿起裡麵陳舊的玄色荷包,隻見荷包上麵針腳繡的很亂。
看著這荷包圖案,梁泊舟忍不住搖頭笑了笑,這是妹妹八歲那年為了送他的生辰禮而繡,也就是那時候梁思妤初學女紅。
隻有梁泊舟知曉這繡的是隻鶴,若旁人看是怎麼都看不出那繡的是何類型鳥類。
梁思妤也為了繡這個荷包被紮了不知多少回,每回被紮後都會哭著來找他哄。
原本一副神神秘秘送哥哥的生辰禮變成了梁泊舟日常哄妹妹不哭的狀態。
看了一會後梁泊舟小心翼翼將荷包放回木匣子裡,而那玉狐狸也一同放入進去,好似眼不見心不煩一般。
梁泊舟寬衣躺在床上,忽然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在去往邊疆前就已經身重劇毒。
在軍營裡又聽聞梁思妤要嫁人時他不顧風險從邊疆趕往上京。
雖不知上一世為何這般,但想到自己這個舉動也不覺得奇怪。
妹妹早晚會嫁人,想來自己不在梁思妤身邊不能親眼考察他夫婿人品如何總歸是不放心的。
結果回上京路途毒發又遇刺,李立隻得將他帶回軍營救治,便也錯過了替妹妹送嫁。
梁泊舟不知梁思妤上一世嫁入江家最後結局是如何,他自是希望梁思妤平安順遂不被卷入那場陰謀裡。
而這一世他在趕往邊疆時有了上一世混沌記憶,提前知曉自己中毒,第一時間便隱藏行蹤去找神醫才將毒給解了。
不管幕後之人是誰,他定要將那人揪出來除之而後快。
夜已深,天寂靜,殘燈孤影閃爍不過片刻便熄滅,此時屋內陷入黑暗,獨留月色高掛於空中。
***
十日後
“今日宮裡賞春宴,上京各大世家也已知曉眉兒回府,趁此機會皎皎帶著眉兒一同前往宮裡熟絡熟絡那些貴女。”
梁夫人為不厚此薄彼準備了兩套煙水百紗裙,一紅一藍顏色,層層疊紗儘顯飄逸。
雲水紅自然適合秦如眉那如火的性子,而星藍色更適合梁思妤。兩人穿上後一個活潑嬌俏,一個雅致嫵媚。
彼此看了眼對方穿著,如同孿生姐妹般身著相同的款式,眼神裡對彼此閃過驚豔之色。
“眉眉就適合穿紅色的,真好看。”梁思妤真心誇讚到,水紅色本就豔麗,穿的不好便會給人豔俗的感覺。可偏偏穿在秦如眉將身上反倒襯托著豔色嬌俏。
秦如眉往日穿著都是比較方便的短打衫,主要為了方便練功。
她哪裡穿過如此飄逸的輕裳,整個人一瞬間都變得文靜起來,又被梁思妤這麼一誇瞬間羞紅了臉。
“哪有,皎皎穿這款星藍色才好看的。”說完害羞地推了一下梁思妤。
秦如眉到底是練過功的,看似沒有用力可梁思妤還是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後退了一步。
梁思妤看著秦如眉扭捏作態有些哭笑不得,明明保持著文文靜靜姿態,結果一開口便暴露了本性。
二人梳妝打扮完畢,梁思妤等到快出發也沒見到梁怡。
便道:“娘親,二妹妹不去嗎?”
梁夫人搖了搖頭,因梁怡生母早亡父親又在邊疆鎮守,京中那些貴女總是為了突顯自己善意時不時關心著梁怡,言語中自然提到過往。
初時聽著那些話梁怡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凡事都該有個邊界,那些貴女次數說多了自然也會影響著梁怡的心情。
梁氏道:“你二妹妹不想去,就隨她吧。”
梁思妤點了點頭心中也明白梁怡不想去的原因。
剛想繼續同秦如眉打趣,隻見梁泊舟身穿緋色官服走了進來,官服下擺繡著九蟒五爪,胸前繡著孔雀補服襯著他高大身軀整個人更顯威嚴。
“今日還是由我陪同母親和妹妹們進宮吧。”
“近日聽老爺說大理寺有案子要查,陪我們進宮會不會耽擱你的事情?”
梁餘氏聽夫君談到過朝堂最近不太平靜,想來兒子會更忙,此時再讓兒子放下公務陪她們進宮屬實不必要。
“無礙。”
往日參加宮宴都是梁泊舟送她們入宮,等待宮宴結束又將母親和妹妹送回府邸才去辦事。
梁思妤站在一旁靜靜聽著母親同哥哥對話話,見梁泊舟執著要陪同她們入宮梁夫人隻得無奈同意。
此時丫鬟進來稟報馬車已準備好,梁思妤牽著秦如眉的手同娘親往正門方向去。
剛出了府梁思妤正準備隨同娘親一輛馬車,梁泊舟卻拉住她的手帶去另一輛馬車乘坐。
梁夫人見怪不怪看著梁思妤被拉去另一輛馬車,兄妹二人到底自小一同長大情分總歸要深厚些。
可一想到秦如眉,梁夫人眼神複雜看向親女,心中思忖著:作為親哥哥當著親妹的麵對皎皎偏愛,也不知會不會讓眉兒難過。
秦如眉哪裡會想得那麼多,兩人上馬車後她想大大咧咧坐著又覺得不雅,此刻隻覺得穿著這一身衣服極其不自在,隻能彆彆扭扭地調整姿勢。
另一邊。
“哥哥,你拉我做什麼?”
梁思妤嘗試抽回手,可還是掙脫不開男人的大掌,心下有些不滿看向梁泊舟,道:“我想隨娘親和眉眉坐一輛馬車。”
梁思妤其實刻意於他保持距離,今日娘親會對外表明自己不是鎮國公嫡女身份,如此再於梁泊舟如往日兄妹般親昵也不合適了。
原本娘親是想著對外宣稱當年所生雙子,隻是她不同意罷了。
她也有自己的爹娘,如果還是以鎮國公之女的身份就沒法再同親生爹娘相認,這也不是她所願的。
梁泊舟不容她拒絕拉她上自己的馬車,兩人剛坐穩又見梁思妤刻意疏離坐在角落,梁泊舟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看著妹妹不情願與他同坐一車的樣子,梁泊舟道:“皎皎,你我何必如此這般疏離,哥哥知曉你心中還在介意我之前所言,該如何你才肯原諒哥哥?”
梁思妤無奈看向他,“我並未在意哥哥之前的話,也並未對哥哥有介意之心,談何原諒一說。”
“隻是如今我到底已是及笄之年,都說男女七歲不同席,皎皎在纏著哥哥確實不合適。”
梁泊舟看著她眸子裡無任何波瀾,隻是沉靜地敘述話語,心情頓時沉到穀底,神情裡不由飽含了一絲落寞。
近十日梁思妤刻意躲著他,隻要他回府她便躲在房內不出門,兩人也沒有往日兄妹之間的親昵。
想來妹妹長大後不需要他了,雖如此,梁泊舟還是想著日後儘自己所有來保護她,直到她找到了個好夫婿為止。
歎了口氣轉移話題對梁思妤道:“今日去宮裡若是遇見了江銘記得躲遠一些。”
梁思妤有些驚訝,雖然哥哥不喜歡江銘但也不至於如此防備他,“為何?”
“我雖暫時沒有查出南平侯府有可疑之處,但總覺得南平侯讓江銘接觸你是有目的。”
“……”
若不是她經曆過上一世,因此對侯府也有些懷疑,她真的會覺得梁泊舟是多想了,畢竟南平侯與父親如此交好。
不過正好哥哥提了南平侯府,她就順著這個話題讓哥哥幫她查一查那個女人。
“哥哥,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事。”
“何事?”
“我想讓你幫忙查一下江銘有沒有外室。”
梁泊舟聽完這話麵上一窒,雙眼淩厲看向梁思妤,他才叮囑讓她遠離江銘便聽她要查江銘有沒有外室,對於妹妹這番話愣是給氣到了。
梁思妤見他臉色黑了下來訕訕一笑,可她也沒有辦法解釋。
她本是打算這輩子不在與江家有任何牽連,奈何心中疑慮過多,思考許久打算如上一世般嫁給江銘查找真相。
總不能現在與梁泊舟解釋說日後她要嫁給江銘,而江侯爺會將江銘外室處死,她要搶先將人救了。
“哥哥彆誤會,我隻是想知道那名女子,並非對江銘有意。”
“隻是現在沒法同哥哥說緣由。”
梁泊舟聽到她說對江銘沒有意,麵色才緩了過來,要是梁思妤真為了江銘而去查其有沒有外室,他怕自己真的會提刀去砍江銘。
自上回京第一次見妹妹與江銘站在一起他心中莫名會生戾氣,強行壓製心中怒意才沒有當街動手。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查。”
馬車行駛到宮門便緩慢停下來,丫鬟從後麵馬車先行下來走到主車前,將簾子打到一旁扶著夫人下馬車。
秦如眉未等丫鬟來扶,便自行跳下馬車,可誰知裙子太長差點給她絆倒。
“眉兒,小心。”梁夫人見她大大咧咧模樣沒有嫌棄女兒行為粗魯,而是溫柔的拉住了她。
“沒事沒事。”
秦如眉站穩後剛轉身便見梁泊舟下了馬車,又見他打著簾子伸出大掌一臉寵溺地握著梁思妤的手。
一時沒控製住表情秦如眉露出嫌棄神色看著自己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