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舟到了京城本是直接回鎮國公府,馬車在鬨市緩慢行駛,他在車內看到站在胭脂鋪外的江銘,下意識朝鋪子裡一看果然見到妹妹。
隨即下了馬車將妹妹拉出胭脂鋪,梁泊舟冷聲拒絕江銘上門,他怎麼可能給機會讓二人碰麵。
拉著梁思妤手腕將其扶上馬車,梁怡見大哥哥一臉不悅,不由一慫朝梁思妤輕吐舌頭轉身坐向丫鬟乘坐的馬車。
江銘被人如此對待也不惱怒,隻是平靜看著遠去的馬車歎了口氣。
身邊柳泉見狀,開口道:“公子,看梁世子如此反對這門親事恐怕會不成了,侯爺——”
江銘抬手打斷柳泉的話,不隻是梁泊舟不同意,他也能看得出來梁思妤對他有戒備之心。
“回府吧。”
“……”
柳泉見狀搖了搖頭,想著該如何向主子彙報。
馬車上梁思妤將臉朝向鏤空的窗欞看著路人,對於梁泊舟將自己從江銘身邊拉走也順了她的心思,正好她也不想與江銘同行。
“我不是說過江銘不是你的良人,為何不聽我的話還要去見他!”
對於梁泊舟這聲質問,梁思妤既惱怒又委屈,她見不見是她自己的事,何苦他這般冷硬的態度對待自己。
“我便是見了他也沒有認定他就是我的良人,哥哥著急什麼!”
梁思妤性格溫和,哪怕如此懟人的話也顯得像是在撒嬌般。
梁泊舟聽她所言心中那不知名怒火漸漸平息,將手伸進懷中取出紫檀盒打開遞到梁思妤眼前。
梁思妤低眸看了眼,裡麵赫然放著一支玉簪,通體碧玉簪子雕刻著栩栩如生海棠花。
“這個是給你的。”
梁思妤禮貌道謝默默接了過來,神情中沒有驚喜之色,隻是將其收好放在一旁又轉身看向車外。
見皎皎還是不搭理他,對他送的簪子也未曾表示出喜歡,梁泊舟見狀多少有一些失落。
梁思妤自然也不知道這支玉簪是梁泊舟親手雕刻,隻當是他在歸府路途中隨手買的。
梁泊舟從小便知皎皎不是他的親妹妹,當皎皎向他表明心意時,為斷她不該有的念頭迫不得已語氣才重了一些。
知曉妹妹現在還在生氣,梁泊舟也不知該如何哄她才好。
“上次哥哥便想與你解釋,之前我所言並非真心話,你是我妹妹我如何會不想見你——”
“我知道了,我並沒有生哥哥的氣。”梁思妤打斷了他的話,不願梁泊舟繼續這個話題。
被打斷話的梁泊舟隻好閉上嘴,神色裡一閃而過的煩躁,對於心下不明的躁意隻讓他感到困惑。
突然想到等會兒回府皎皎要見一個人,梁泊舟神色有些複雜,怕她見了那人後心下會受傷,“皎皎,回府後你會見一個人,不管如何哥哥都會站在你身後。”
梁思妤疑惑看向梁泊舟,見其麵上凝重心下一咯噔莫名生出一陣不安。
幾人回府後梁泊舟先前往父親書房,不多時書房傳出了怒斥聲,府中下人見狀都自覺遠離書房,生怕自家主子心情不好自己會遭殃。
“我讓你協助你二叔去查案,你怎可私自回府?”
“如今軍營及朝堂裡混雜了奸細,為父按計劃將你路線隱藏,你如此這般明目張膽回來,你可知你這支線已經暴露。”
梁泊舟神色肅然看向父親,神情裡雖含著冰冷,可麵對梁玨卻保持著尊敬。
“父親,我知曉這般會暴露行蹤。”
“可暗中之人目的就是故意想讓我遠離京中,因此我隻能不依計行事。”
梁玨聽完此話冷靜下來,他雖是武將出身,可並沒有武將的莽撞,知曉兒子的意思,看來他們身邊也出了奸細。
“如此,你有何計策。”
“留在京中,我需要等待邊疆一道消息來驗證心中所疑。”
梁泊舟看向沉思中的父親,道:“父親,我還有一事要與您說。”
“何事?”
“妹妹找到了。”
豁的一聲椅子被推後梁玨激動地站了起來,神情裡滿是欣喜。
“當真是你妹妹?”
“是,現下應該快到府外了。”
“好!好!好啊!”一連說了三個好梁玨此刻眼含淚水,丟失了十五年的女兒找回來了,隨即看向梁泊舟,“快去請你母親,告訴她眉兒找到了!”
梁泊舟剛轉身準備去正屋將消息告知母親,梁玨喊住了他。
“舟兒,等等,還是我親自去找你母親!”
話一說完梁玨便朝正屋方向而去,梁泊舟看著父親背影腦中想著自己前幾月重生歸來便急忙改變途中形跡。
中途安排人去接身在邕州的親妹妹,後又回京阻止皎皎同意江府提親,雖不知自己為何這樣做,但是他直覺不能讓皎皎同江銘成婚。
記憶混沌,梁泊舟隱約覺得侯府是有問題的,至少不似表麵那般乾淨,偏偏上一世他未能等到幕後之人現身便毒發身亡。
可既然老天讓他重生,他便不能被暗中人牽著鼻子走。
……
梁思妤回府直接前往餘氏屋內,二人交談正歡便見父親急匆匆進屋口中喊著“慧娘”。
餘氏聽見丈夫如此急慌喊自己,連忙道:“夫君,怎如此慌張,是出何事了?”
“慧娘,眉兒找到了!咱們女兒找到了!”
餘氏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激動地雙手合十朝空中拜了拜,口中碎碎念著,“菩薩保佑,找到我兒便好。”
兩人因情緒激動此刻未顧得上梁思妤便急忙往正廳方向而去。
梁思妤坐在榻上還未回過神,就見父母二人將她留在屋內。
嘴角不由輕扯了一下,神情荒誕,麵上似開心卻讓人一眼又看得出難過之色。
這不也正是她想做的,找回爹娘真正的女兒,隻是她也恐慌爹娘不要自己。
梁思妤起身朝正廳方向前去,待到了正廳隻見一名身著短打紅梅杉女子,整個人颯爽之貌。
看著娘親抹著眼淚,爹爹在一旁紅了眼眶,梁思妤卻覺得自己此刻身在局外一般,無法融入進去。
又將眼神轉向哥哥身上,卻發現那紅梅衫女子與哥哥確實像,尤其是眉宇間。
梁泊舟感受到一抹目光看向自己,便側頭朝梁思妤看過去,被抓包的梁思妤趕忙收回眼神,心下不由緊張了一下。
梁玨同餘氏見是皎皎出來一瞬怔住,夫妻兩人差點將小女兒忘在一旁。
餘氏有些躊躇,不知該如何向皎皎解釋。
梁思妤大大方方走到紅梅衫女子麵前微微附身,“歡迎回家,這麼多年爹娘很想你!”
“皎皎。”梁玨神色複雜,他知曉皎皎早已經知道自己不是他們親生女兒的真相,隻是真正到這一天,他們夫妻二人從未想傷這孩子的心。
餘氏手握著親女兒的手不肯放,可既不願傷了親女兒的心又不願傷了小女兒的心,連忙拉住梁思妤的手,“皎皎……”
梁思妤眉眼一彎,示意爹娘安心。其實父母眼中對自己的擔憂她不是不懂,可越這樣她越難過,難過於上一世父母曾放棄過自己。
“你就是皎皎,阿爹,阿娘他們也很想你。”
“我叫秦如眉,阿娘跟我說過兩家是曾經戰亂時抱錯的孩子。”說完秦如眉笑看著向梁思妤。
“……”梁思妤腦中本是思緒著該如何道歉自己占了她的身份這麼久,沒想到秦如眉早知曉自己是被抱錯,梁思妤一時不知如何接話,隻得眉眼帶笑神情溫柔看著她。
夫婦兩人看著兩個女兒見麵彼此和睦心下也鬆了一口氣,餘氏拉著兩個女兒的手哪一個都不肯放開。
天近午時,眾人在側廳用完膳後,餘氏又拉著兩個女兒回屋,梁玨見母女三人相敘便同兒子去書房繼續商量事宜。
東院內
餘氏看向秦如眉,剛剛拉著親女兒的手發現這孩子手中有薄繭,想來在那家肯定也是需要勞作。
複又見這孩子性子活潑在那個家應該是不曾受過虐待,但到底是千金之軀怎能不讓身為母親的她心疼。
“眉兒,你在那個家過得怎樣,他們有沒有……”
餘氏將話給忍住,皎皎也在,如果當著親女兒麵問養父母有沒有虐待過她,怎麼都會讓皎皎難堪的。
餘氏言語未說完但秦如眉也知道這位母親是何意,她雖被抱錯與商賈之家,可阿爹阿娘對她如親子般疼愛。
秦如眉道:“並未,爹娘對我很好非常疼愛我,他們是做生意的,我學到很多東西,從未受過委屈。”
“那就好。”
聽到此話餘氏心中安心下來,又低頭看著手中刻著‘眉’字的吊墜,當年兩家抱錯時她生怕自己親女兒會招那家人虐待,從而對皎皎越發疼愛,也就是希望老天能公平一些,讓那戶人家同自己這般好生對待對方的女兒。
“眉眉,那……他們為何沒來?”坐在一旁一直未吭聲的梁思妤忍不住問道,為何她的親生父母沒來看望她?
“在找到我前阿爹做一筆大生意外出很遠,弟弟還小又生了病不能舟車勞頓,阿娘暫時上不了京隻得我先來京中。”
“但阿爹阿娘很想你的,從前也一直跟我念著你,阿娘知曉能找到你但不能上京急得直掉眼淚。”
聽到秦如眉的話梁思妤眼眶也紅了起來,為掩飾情緒,微微一笑表示理解父母暫時不能看她的緣由。
“好了好了,等回頭我們兩家一起吃頓飯。”
餘氏笑著看向兩人,“如今真好,我有兩個女兒了!”
幾人又閒聊幾句餘氏見未時即將要過,想著親女兒剛剛回來還未曾休息,原是想著將秦如眉留下來陪她,可又擔憂會讓皎皎想多了以為親生女兒回來便不要她。
折中考慮便讓兩人先相處一段時間,待熟悉不生分了她再來關心任何一個都不會傷了另一個人心。
*
梁思妤帶著秦如眉往自己院落去,因挑選喜歡的院子也需要時間,想著秦如眉又剛回府怕她不習慣,便決定先帶她去竹柳院同住。
她的院子大,讓秦如眉住進來並不會覺得不適,梁思妤便挑了離自己近的一間屋子。
一進屋秦如眉便放下包袱坐在榻上東張西望,望了一會又不稀奇了,看向梁思妤,道:“鎮國公府果然不一樣,比咱們秦家大的不止一點點。”
梁思妤剛點上熏香的手不由頓了一下,不過普通一句話可讓她不由多想,畢竟商賈之家到底與官宦人家不同,她占了秦如眉身份這麼久,她不知對方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想到此,梁思妤還是保持點熏香的姿勢,道:“我奪了你鎮國公府千金身份長達十五年,你會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