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冕待在陽台抽掉了半根煙，驀地，收到宋眠發來的消息，才掐了煙下樓。
客廳黑漆漆的，電視放映著那段視頻，色彩照亮了一個人的輪廓，江凜不在這兒了。
“聊完了？”陸冕問了句廢話，過去找到遙控器，按了確定鍵暫停。
“嗯。”宋眠懷裡抱著花卷，看過來的時候，陸冕已經拉開了沙發旁的落地燈。
宋眠下意識眯起眼睛，同時聽到了陸冕的戲謔挖苦：“你說你哭腫了眼睛就算了，嘴也腫了。”
陸冕坐下來，對上宋眠瞪過來的視線，沒忍住笑了兩聲，問起兩人的進度來：“你全說了？”
“沒有。”宋眠摸了摸花卷的頭，花卷順從地喵喵叫。
“嗯。”陸冕也不再多問，直接切入正題，“你情緒滯後，上次演出是這樣，這次視頻也是。”
他摁了下圓珠筆，發出的聲響如同下達最後的通牒：“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宋眠垂下眸，陸冕換了個問法：“你的情緒不能在事情發生時感知的情況，是從複讀開始的？還是從加入Museum開始的？”
宋眠想了想，給出了答案：“複讀吧。”
陸冕連著按了好幾下圓珠筆，最後在他常用的皮革本上記上幾筆。
情緒反應滯後，高三複讀開始，有待觀察。
“以後看這個視頻的時候，彆一個人待著，把我喊上。”陸冕看著宋眠的神色，硬生生補上一句，“江凜也行。”
宋眠訕訕笑了下。
“你可以一個人在屋裡看，但是家裡必須有彆人。”陸冕強調道，對著宋眠滿眼的紅血絲，還是於心不忍，“我先去給你打盆涼水，敷下眼睛吧，不然你明天怎麼見人。”
“去樓上那個衛生間。”宋眠突兀地要求。
陸冕眼皮一跳，頓住了往外走的身形嗆道：“一樓的衛生間不讓去？你往裡藏人了還是怎麼？”
說到一半他倏地想起來，這確實還有個江凜……他瞬間心情就複雜了起來，然後聽見坐在沙發上抱著貓，心情看上去不錯又很苦惱的那位霸王說：“對，藏人了，不讓去。”
得，暇眥必報，陸冕無語地扯了扯嘴角說：“行。”
喵喵～花卷張大了嘴巴。
“花卷，你胳膊肘往外拐。”陸冕指著它說完就出去燒水去了。
花卷往宋眠懷裡縮了縮，對這指控不屑一顧，尾巴掃了掃主人的胳膊。
宋眠遲了幾秒，笑出了聲，然後把它舉起來，鼻尖抵上它的頭，輕聲讚許：“好花卷。”
花卷是陸冕送來的小貓。
陸冕說養小動物是有助於心情和治療的，強烈建議宋眠也養一隻，宋眠一開始很抗拒，直到陸冕一聲不吭地把這隻嬌貴的塞爾凱克卷毛貓塞到他麵前，跟他說這貓很嬌氣，要好好照顧，不然容易病死。
陸冕叫他給這隻貓起個名。他看這隻嬌貴貓確實好看，又是卷毛，就隨意起了個名叫花卷，希望能好養活一些。
當時陸冕自顧自把花卷扔給他，教了他一些作為鏟屎官最基本的常識，剩下的……告訴他花卷的品種，叫他上網自己學。
“花卷最近是誰在照顧？”陸冕端著盆涼水，從樓上的衛生間扯了條毛巾下來，正要跟他聊花卷的事情。
“我讓梁舟沒事的時候就來看看，家裡也有監控，有什麼事的話我會回來或者讓她趕過來。”
梁舟是宋眠給工作室招聘的助理，老實能乾，就是有些靦腆，現在替他暫時接管工作室。宋眠把毛巾浸在水裡。
陸冕回想了下，把花卷送過來也有小半年了，詢問道：“有試過和花卷聊天嗎？”
“嗯。”宋眠頷首，這主意就是陸冕出的。
宋眠把毛巾擰乾了敷在眼睛上，陸冕問什麼，他就答什麼，耳畔除了陸冕的詢問之外還有紙筆摩擦的沙沙聲。
“行，就到這裡吧。”陸冕說，“我回去了，我還有早班。”
“嗯。”
“江凜你走嗎？我送你。”
江凜？宋眠猛地坐起身，毛巾從眼部滑落，掉到趴在他肚子上的花卷身上。
聚焦在麵前的模糊身影上，那人似乎是揚了揚唇：“嗯，麻煩了。”
視線變得清晰，江凜的頭發還在滴水，宋眠突然意識到，他好像沒給江凜拿毛巾。
“等下。”宋眠倏然起身，花卷扯著濕毛巾從他身上滾落，不滿地叫了幾聲，宋眠沒管它，隻是把毛巾從它身上抽走，之後匆忙上樓，“我去給你拿條乾毛巾。”
江凜在原地，無奈笑了笑。
陸冕早就習慣了這種不把他當人看的氛圍，擺擺手說：“服了你倆，我去車庫等你。”
“好。”
等震天撼地的下樓聲從樓梯口傳來時，江凜看見宋眠還在扯毛巾的防塵袋。
“給，新的。”宋眠麵對江凜還有點不自然。
“謝謝。”江凜也是，還不知道現在這算是什麼關係，剛想說些什麼，宋眠就動了唇，艱難地擠出一個發音。
江凜靜待他的下文。
花卷尾巴一搖一搖地跑出來，扒拉宋眠的褲腳。宋眠看著江凜結巴了半天，半晌，才吐出一句：“有時間我們聊一聊。”
“好。”江凜沒有催促他，“明天見。”
“嗯，明天見。”
誰能知道一句明天見魔力這麼大，直接讓人失了眠。
花卷獨占了一個枕頭在旁邊睡得很香，而他的主人隻能靠在床頭對著一台亮著光的手機消磨時間。
他真的一點困意也沒有，甚至有點想打擾蔣文許，他想知道過去的事情，想起一點是一點，隻不過現在太晚了，他隻好在微博翻翻評論。
Museum超話。
他想都不想就點進去了。
——耿耿俞淮簡直不要太好磕！！
首頁熱帖讓宋眠更加清醒了幾分，他好奇地點進去，滿屏都是博主的圖片加分析。
第一張放的就是出道前那晚薑姐給他們拍的照片，俞揚比剪刀手，周淮軒就在他身後給他加兔耳朵。
單看這張照片宋眠實在是看不出什麼。
照片緊接著就是博主的分析：仔細看俞隊的耳朵，紅了，博主嚴重懷疑是小周同學在他身後講了什麼！俞隊，你耳朵怎麼這麼紅！
好家夥？
宋眠翻到下一張，儼然是出道演出的時候。兩名白衣舞者衣袖翩躚，照片截取在兩個人執劍交鋒，目光交彙的那一刻。
博主再分析：這張性張力拉滿咳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倆眼神會拉絲啊！有興趣的姐妹可以再去看看出道演出的直播錄屏，他倆幾乎一對視就是這種眼神，另外另外，小周同學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往俞隊那裡飄。
越聽越像那麼回事了，這群粉絲是帶放大鏡看的嗎？宋眠眨巴眨巴眼，滑到下一張。
這張是演出結束後，粉絲把他叫住那塊兒。
博主繼續她的猜測：那會兒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小企鵝身上，但是這邊這個角落還有兩個人啊！俞隊左手在後麵，小周同學右手在背後，在乾什麼我很難評。［懂得都懂.jpg］
看完這個熱帖，宋眠多少是有點懷疑人生。
總不能他gay看人也gay？！
他掃了眼評論區，一方是磕這對cp的，一方是討論占俞淮還是占淮俞的，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清流：看看南極洲！南極洲也很好磕啊！
……
南極洲？
展開評論區。
有人問南極洲是哪對，樓主回複：就是宋眠和江凜啊，宋眠叫Penguin，凜哥平常話少冷得一匹，說是凜冬不足為過。企鵝加凜冬，就叫南極洲嘍。
哦，原來主角是他和江凜。
宋眠直覺不妙，再探究下去他怕是今晚都不用睡了。
不過就算睡了也沒睡好。
大早上他是頂著困意從被窩裡爬出來的，去懷星的路上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跟著一群人擠上電梯，到33層瞬間就冷清了。
宋眠邁步到3307門口，開門才發現，練習室的燈亮著。
屋裡躺著的郝然是昨晚微博熱帖瘋狂磕的正主。
周淮軒和俞揚兩個人東倒西歪地擠在一張小沙發上，周淮軒把頭枕在俞揚肚子上，俞揚的胳膊搭在周淮軒肩膀上。他們的身上，沙發周邊都散落著紙張。最邊角放著的音響還沒有關，播放著不知名的Demo。
宋眠看了眼時間，距離練習時間還有一會兒，他輕手輕腳過去關掉了音響，然後悄悄闔上門出去。
“誒。”盛塵宇看見宋眠搖了搖手，“早上好啊宋眠。”
宋眠說：“早上好。”
“怎麼不進去？”盛塵宇單肩挎著包，走過來的時候帶著明顯的疑惑。
“有人在休息。”
“俞揚又在裡麵睡著了？”盛塵宇對此見怪不怪。
宋眠剛想補充，還有周淮軒。門就被裡麵的人打開了，周淮軒掛著笑意，聲音還帶著點啞：“早上好眠哥，塵宇哥。”
“早上好。”盛塵宇看到他的時候還有點驚訝，“俞揚醒了嗎？”
周淮軒朝屋裡看了眼說：“沒，我把他鬨鐘關了，他昨天練舞到兩點多，讓他再睡會兒。”
江凜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聽完了這場對話，最後用員工卡刷了3306的門：“先來這邊坐吧，薑姐待會過來。”